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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监察司(2) ...

  •   阿炳赶到忠勇侯府的时候,正值宴后茶会。

      萧彦北和吴至善同榻而坐,两人谈笑风生,坐下吴氏族人不时出声附和,气氛融洽。

      吴至善少年入伍,至中年授将军军衔,到老年官至枢密副使,掌管兵部。

      他是帝国军事史的传奇,一生戎马从未有过败绩。

      帝国武将品级珍贵,一个统领五百兵甲的步兵指挥使都没有品级。从武之人要往上爬,都要依附文臣,要善于专营。

      而吴至善是个例外,即便在他战功卓越的青壮年时期,即便那时的他是已然在西北边疆威名赫赫,他的军衔也不过是没有品级的仁勇校尉。

      在一众混迹京城顺风顺水的同期武将面前,吴至善没有分毫颓废,他的信条是:职业军人最好的进阶之路就是打好每一场仗。

      他是帝国尚武之人的偶像。

      老年归京的他受邀参加当年武科殿试,目光卓然看中殷茫野,在一众殿试策论里慧眼如炬挑出了林书翰。此时的他也正准备上表朝廷改革军制。帝国初建之时为了军政分权,施行旧制,设立独立于兵部的枢密院,枢密院长官枢密使、知枢密院事以士人充任,副职间用武臣。

      随着帝国周边国家崛起,战事频发,武将被文士掣肘及军费申报等弊端显现。

      萧彦北也正是为了改革军制,起用这位老将军兼任兵部与枢密之职。两人商议要嘛废除枢密院还军事决断予兵部,要嘛改革枢密院实现武将从培养、任命到晋升以及军费申报等从由文臣决策的制度中脱离出来,实现真正的军政独立。

      藏蓝深衣的监察司诸人就是文武百官的噩梦。

      当阿炳出现在侯府正堂之时,萧彦北的眸色一沉。当听完阿炳的呈报之后他却不动声色的,朗声笑道:“这些个小事,用得着急着见孤吗。”

      他遂起身,向吴至善行礼,吴家人立马跪地俯首,萧彦北将吴老侯爷扶起低语道:“今天不要让任何人出府,出了些事,吴老放心,孤为你解决。”

      萧彦北走出府门之后,看到监察司的人都已经严阵以待,好不威风。气场骤降,他低声对阿炳喝道:“你这是干什么,把你的人都给我撤了。监察司以后出勤都不许穿官服!”

      阿炳道:“你生什么气,我也是为你安全考虑!”

      萧彦北跨上马,压制住怒火,冷道:“我的身边每天都跟着一众明卫、暗卫,都是你安排的。我会有什么危险?通知巡防营的人来肃清街道,封锁侯府,不许放一个人出去!我去监察司,谁告的密,给我查他五服三代!”

      萧彦北要被阿炳气死了,他正准备和吴至善到书房详谈。开年后朝谒第一奏呈就是军改。

      现在阿炳带着监察司围了侯府,让人以为他要动吴至善,风向若变,朝堂反对之声更烈。

      而事实是,侯府暗通敌国,泄密军报的事情已经在坊间传开。

      阿炳调动外围人员查找散播源时已经是当天晚上的事情。

      林氏宣传网随即铺展善后,将吴老当年战场上的丰功伟绩改成英雄演绎话本弹唱开,配合宣传东京城内大小细作这些年暗中诬陷暗害大臣之事,顺带提了句半年前流传在坊间的《掩藏在黄沙下的罪行-不老妖狐为吸取邪恶能量编撰的百年谎言》,就是西克当时为了搞臭无尘国师的小册子。都是异邦扰乱人心的手段。

      东京城内的人才恍然大悟,这些都是外邦敌国造谣生事搅乱东京城的伎俩。

      于是乎,暗中的舆论较量被轻松化解。

      明处,胡奴归带来的一班轻甲精锐直接将阙乐大街包围,从他接到信息到赶至新教寺庙用时三刻钟。

      在隔壁高楼监视的西域细作,那位本来打算撤退的胡姬自语道:“真是想不到,他们居然派了旧城精锐前来清缴新教寺庙。我可要仔细看看,他们的实力。”她对旁边的同伴道:“这支队伍就是来至于荡平北疆,奇袭昆都的精锐。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抵达新教寺庙,反应的确机动。把他们的武力配置都详细记录下来,从马镫到佩刀,一样都不能落下。”

      “是!”手下拿出伪装成账薄的本子,通过单管镜窥探记录。

      同时,赶到监察司的萧彦北得知阿炳通知旧城驻军前来清缴新教寺庙的时候,勃然大怒。

      这是他第一次真的对阿炳发火。

      “京畿巡防营、京畿守卫军都死绝了吗,你要通知胡奴归!谁给你的权利调动旧城驻军?!”话刚落下,便想到正是自己给了他这个权利,不由的跺了一脚。

      阿炳的确没见过萧彦北发火,面对他的质问,阿炳没有产生一个臣子对于君王那种卑懦之情,只是心痛。

      越生气,越害怕。人只会在对事态失去掌控或对其后果感到恐惧时,才会生气。

      阿炳沉声解释:“京畿常规军都是吴至善的旧部,或是他提拔起来的将领,我用起来不放心。监察司的工作需要绝对隐秘,尤其是针对于像吴老这样在军中有影响力的重臣。我知你图谋,我知你抱负,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借这个机会,让旧城屯兵亮个相,震慑那些暗生反骨的贼人。阿北,我的责任里只有你,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也正因如此,我的惯性思维是凡是会威胁你的因素,全部疑罪从有。就像今天这种情况,我会假设吴家的确叛国,并以此寻求解决方案。”

      阿北,我的责任里只有你,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这句话好似一盆凉水浇灭了萧彦北如火的怒意,让他反思阿炳的话。

      他的确是太心切,他曾经预想过真有一天当重臣起了反心,他应该用哪种方案应对。可真当这一天来临,他第一选择居然是不相信,这种不相信是因为那套万无一失的解决方案还未成形,是因为他还没有能力去面对生了反骨的重臣。

      阿炳看着他瞬间黯淡的眼神,走上前,搂起他安慰道:“有我在,你最担心的那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你在监察司好好呆着,新教及周边的垃圾让我去扫干净。东京城的细作太多,像蟑螂一样灭不干净。我会全力以赴。”

      他放开萧彦北,脱去便服,打开一个配置箱,从里面取出一条插着长短刀,及匕首的宽皮腰带直接套在中衣外,再穿上那身藏蓝色的官衣。

      一条黑色的细条腰带将他的马峰腰展示无异,两边开叉的后袍摆完美的掩盖了他腰间的武器。

      “你小心点。”萧彦北见他拿出备战装备,担心。

      阿炳拉过他,低头吻了他的唇,他道:“监察司的官衣已经够低调,不用再换常服。这次我要让整个帝国都记住百年沉寂监察司的藏蓝官服,更要让他们因这身藏蓝色官服对你产生真正的敬畏。我就是你的走狗、你的爪牙、你手中的刀。”

      萧彦北这才明白他的意图,他是故意让胡奴归带着精锐去新教寺庙,也是故意留出时间为的就是让那些蟑螂闻着味道冒出来。

      阿炳打开门,和一旁抱剑站立的杜皖目光交错中直接去了前院。

      除了负责审讯的阿米娅和师重道留守而外,监察司全体包括七组都骑马等待,阿炳飞身上马,对身后一众属司说道:“清缴整条阙乐大街。”

      殷茫野腰间跨长短两刀,死乞白赖地跟在舒朗身后。

      他刚才看见舒朗往官服下套了条插有两条短钢棍的腰带,还讥讽他了句:“你们监察司配置真够逊的。”

      舒朗不想跟他解释太多,只是没好气地说了句:“我是修士,不想见血。”

      也就是这句话,让殷茫野打死也要跟着他,朗爷不想见血,那么就只有殷茫野替他见。

      林书翰和泽浣赶到阙乐大街的时候,发现长约六百丈的阙乐大街上每户门口都站立数名持刀向内的旧城精锐,阙乐大街外围的街道有巡防营及街道司负责盘查放人,严禁进入。

      两人粗略算下,来阙乐大街的精锐大概有百余人。

      这架势...

      “你要不先回家!”林书翰和泽浣同时向对方说道。说完同时尬笑翻身下马。

      胡奴归见二人来了,走上前问道:“林大人让我全速赶来围街,他人怎么还没到?”

      林书翰砸吧下嘴,想了想道:“一般重头戏都押后。”

      新教寺庙两边是波斯风格的歌舞坊,里面住的都是歌舞胡姬,有些留宿的客人睡醒之后看到寂静无声的阙乐大街,还嘟囔着:“怎么这么安静?弹唱艺人都不唱歌了?”

      “原地待命!保持安静!发声即死!”

      传来声厉喝,客人站在回廊往下看,一楼大厅中央站了位身穿玄铁轻甲带着面罩的彪悍士兵,脚下倒着几具胡人男子尸体,都是歌舞坊的胡人打手,那些尸体还淌着鲜血,看来他刚错过了场身死格斗。

      见那士兵手持军刀指向自己,睡意瞬间逃遁,他再看向四周都是噤若寒蝉的胡姬和客人。他紧张得止不住脸部抽动,连滚带爬地回了包厢,再探身望向窗外,街上摆摊和艺人都被围街士兵控制在原地静坐。

      歌舞坊全仿波斯风格,两端修建着高塔般白色漩涡房顶观景台,这两处观景台是这片街区里的最高建筑,也是整条街的标志性建筑。

      阙乐大街因为这两处制高点还有个别称-高塔街。

      此刻伪装成胡姬的细作和她的手下盯着手中的单管望远镜以及还没送出的记录资料缄默不语。

      当她看到精锐士兵并没有按照自己设想进入新教寺庙而是围街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中计了,帝国或许根本不相信吴家人会叛国,或许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的重点是隐藏在阙乐大街的西域细作。

      应该按原计划撤离的,细作心想真是大意。她将单管望远镜放进把乌德琴的琴颈,将资料藏在琴格内,继续保持安静。

      很早之前,监察司就想清缴阙乐大街。早在西克印刷小册子的时候。后来,西弗利斯家将情报网卖给萧彦北后,监察司就已在布控。

      西克的人撤走了,西域十二部的人又来了。

      一波又一波,除不尽的蟑螂。

      相比大食联合王国的西克国师只是暗戳戳的印些扰乱人心的小册子。十二部的人就彪悍多了,午门劫囚,爆破杀人,来去东京城如无人之境。

      不管吴家是否通敌,这个机会,阿炳必须把握住,清缴阙乐大街。

      当监察司的人全体出动赶至阙乐大街之时,几乎是全城人都看到了那藏蓝色官服倾巢出动,震荡东京城。

      监察司第一次放弃从地下暗道奔赴现场。阿炳就是要一次高调,就如同满身杀气的旧城精锐踏马进城,萧彦北手中的刀该亮相了。

      阿炳看着那两处白色高塔,下达命令:“搜查全街,凡涉违禁,即刻收监。”

      监察司闲置了百年的地下监狱,该有点人气了。

      阿炳和舒朗直径走向歌舞坊。半路上,从房屋两边冲出一队西域刺客。

      高塔上的细作无望地闭上眼睛,这些穆容青派来的杀手真是沉不住气。

      她是西域十二部特务机构一品堂干将,羯魔部族人。

      她盯着那些冲出门的蛮汉冷道:“都是穆容青干的好事,若非他派人潜入东京城劫囚,我们何至于被监察司困住。我们是躲不了的,等会儿如果要战,我会全力以赴,你一定要把琴带回贺兰山。”

      “是!”手下背上琴。

      殷茫野一直以为舒朗腰间的那两根小短钢棍只能近身搏斗,却没料到西域杀手奔向他们的时候,第一个冲出去的是舒朗。

      舒朗奔驰间,双手背后穿入后袍两边侧缝,抽出两根钢棍。

      腕间发力,两根短棍在其手掌绕出棍花,旋即握定刹时向两端伸出变成如釭的兵器。

      迎着杀手劈向自己的钢刀,舒朗左手挥上甩棍挡住刀刃。随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之后,右手的甩棍已经变了方向,棍端如锤捅向杀手腹部胰脏部位。

      杀手刺痛,劈刀力道减弱,舒朗就势推开头顶的长刀,右手甩棍打在杀手握刀的那只手肘关节,那汉子带着的皮革护肘被这击直接劈碎了护肘金属圈,护肘与钢刀掉落瞬间,再是左右两击甩棍打向杀手左、右颈总动脉。

      一连贯快如呼吸的招式完成之后,就见那杀手捂着左右脖颈倒地不起。

      殷茫野追至上前一看,尸体脖间红肿,外皮完好,两眼爆突,额间血管浮现,估计脖颈已断裂,皮肤之下全是淤血。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不想见血,我还不如就呆在监察司吃栗子。”殷茫野看着冲进杀手堆的舒朗,心虚地摸了摸自己脖颈 ,昨晚幸好克制住没去找他,这货武力值不弱。

      就在殷茫野腹诽间,舒朗仅凭借两根甩棍和监察司同僚解决掉一队西域杀手为阿炳开道。

      这些穆容青派来救伊尔公主的人收监的收监,绝杀的绝杀,全部清除。

      看着倒在地上的一堆尸体,整条阙乐大街更加安静。

      在这份安静下,监察司搜查组在行动组和旧城精锐配合下,挨家挨户搜查违禁品。

      阿炳和舒朗走向歌舞坊,舒朗对跟在身后的殷茫野道:“你就呆在外面,最好退到林将军和云大人那里去。”

      殷茫野回头看向街头,林书翰和泽浣正在解决赶来抗议的西域使团。他抿抿嘴,道:“我可不想跟外邦人打嘴仗,我就守在这里,帮你守门。”

      他瞟到舒朗身上干干净净,打杀一通之后,那身官袍都没出褶子。

      再看后面耍刀剑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粘了血,又道:“你所谓的不想见血,是不想粘衣?!”

      舒朗点头默认,跟着阿炳进了歌舞坊。

      “胡人全部带进监察司,京城客人登记资料可以先行回家,但不可离家且随时接受监察司传唤。”阿炳说道。

      一个身穿锦衣的男人不满的道:“不是,大过年的你们不休假啊?凭什么限制我们呆在家里?”

      离他最近的舒朗,侧头冷睨着他道:“你若不想呆在家里,也可以以叛国罪犯的身份入住监察司地牢。”

      倚在门口看热闹的殷茫野听到舒朗的话笑了下。从舒朗眼中还真能看到团卢思青口中的火,能烧人的火。

      他吞了吞口水,觉得眼露杀意的舒爷竟有番别样的诱惑力,这种魅力便是:性感。

      阿炳和舒朗两人走上观景台,观景台里站着位波斯琴师和一名胡姬。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细作和手下跪伏在地上说道:“练习舞曲。”

      阿炳没打算放两人下去,他盯着那琴师说道:“你弹一曲来听听。”

      那人堪堪而起,取下乌德琴,坐在椅上调拨琴弦开始弹奏起来。

      阿炳走到窗台,往外俯瞰,果然是绝佳的观察点。可以将新教寺庙、阙乐大街及整片北区看得清清楚楚。阿炳对着正北的城门方向,抬手虚比了个单管望远镜的手势,跟在其后的执笔小吏递了根望远镜。

      通过望远镜,阿炳可以把北城官道至北城门及北城主街看得清清楚楚,他将方向调向城区中央,连皇宫金麟台上的人都能窥见个大概。

      “这间歌舞坊是谁批准修建的?”阿炳问身后的执笔小吏。

      执笔小吏闭眼口中默念一番,道:“兴庆二十年春,大食国国师率领教众来我朝传扬新教,上报修建白色高塔建筑群作为问天祷告室,太后应予,时任工部尚书卢定远批准督建。去年五月,大食国师回国,大食侨民相继离京,这处建筑群就转卖给一个叫库耳目的西域商人。”

      为了清缴这条阙乐大街,小吏已将整条街的档案熟记于胸。

      “十三年前?!”阿炳口中呢喃自语,正是西克来东京城和黄博安搭上线的那一年。

      建立大食情报网,至今年五月把情报网卖给萧彦北,这十多年,不知道借这建筑干了多少勾当。

      “这个叫库耳目的人在何处?”阿炳继续问道

      “已经被抓进监察司了!”小吏说道。

      听到这里,那个琴师的手抖了下。

      本来因放了资料琴格发出的弹拨音就有点低沉,这一抖就更明显了。阿炳经营樊楼多年,选伶识伶无数,岂会听不懂这些宫商角徵羽的细微变化。

      阿炳对那小吏说道:“你先下去,回监察司待命。”

      他要腾出战场,把战斗力低的小吏请出观景台。

      “是。”小吏打开门,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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