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昭阳》楚惟盛

7、濡沫

　　皇后原本是打算在这两天向后妃们说起行宫的事的，只是在人选上仍有些拿不定主意。

　　其他人还好说，无非是今年刚入宫的去几个，去年没去的也去几个。真叫她犯难的反而是贵妃、淑妃、贤妃这几人。

　　张太医离宫前，向她禀告了贵妃的情况，说是贵妃的身子已经大好了，除了在有些方面要注意些，其他的都已无碍，贵妃前两年正是因着体弱而没去行宫，如今身体好了自然要算她一个。

　　可是贵妃这一去又成了问题，往年有一个位份高的贵妃坐镇后宫，她去行宫也去的安心，不必忧心她不在时后宫生乱，由是今年她、淑妃、贤妃三人之中最好有一人不去。按理说她是皇后，这种事情她应该当仁不让，可是她清楚她的身体状况，她当仁不让了一辈子，在这最后的一段日子却想成全自己的私心。

　　至于淑妃、贤妃，前些日子两人闹得后宫里人尽皆知，原本将她们分开也好，只是这是一次难得的伴驾机会，两人又都是强势的，谁愿意留在宫里呢。

　　皇后因着此事为难，却还不如春来看的清楚，春来道：“娘娘，您无需烦扰。谁伴驾自然要看皇上的意思，若皇上不愿哪位娘娘跟去，便会开口令她留在宫里；若皇上没有这个意思，自然会安排人统筹后宫一应事宜。”

　　皇后转念一想，正是这个道理，便不再纠结，先去勤政殿递上名单让皇上过目，皇上果然也无异议，只是派人到坤宁宫问了一句，此去行宫，路途遥远，皇后的身子可还受得了。

　　皇后转达了自己的意思，随后遣人向各宫传递消息。往年都是这样的，考虑到没能伴驾的后妃的情绪，便只是私下到相应的宫里通传。

　　楚清浅才得了消息，又看到恪嫔难掩高兴地送走了坤宁宫的人，便笑道：“恭喜姐姐了。”

　　恪嫔道：“同喜同喜，唉，原本本宫前年才去过，宫里的姐妹们虽不多，但也有好些个未曾伴驾的，想着应是轮不到我了，谁知……”

　　恪嫔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楚清浅道：“姐姐蕙质兰心，是合该有这福气的。”

　　正如恪嫔所说，皇上登基不过数年，至今为止只有过三次大选，是以后宫里人不算多。在楚清浅能数得上名字的几个妃嫔里，淑妃和恪嫔是第一次大选入宫的，贤妃是第二次，而她自己和薛贵人是第三次。而皇后和贵妃比她们都要早些，皇后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贵妃则是在皇上登基后不久入的宫。

　　一后三妃之外，宫里的嫔位也是少之又少，恪嫔能担得起一宫主位，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恪嫔笑了笑：“不说这些虚的了，稍后你让暗香来我这里取一份清单，好歹我是去过的，知道要带些什么物什。”

　　“那便多谢姐姐了。”

　　景仁宫上下皆欢喜，永和宫的贤妃也得了这喜讯，只是以她的恩宠，不必为这事意外，更不必喜形于色，她只是问了冬去一句：“薛贵人那边如何了？”

　　冬去道：“薛贵人方才特意遣了人过来说要谢谢娘娘您。”

　　这便是要去了。

　　贤妃挑了挑眉，倒是受不上她这声谢，那日她虽然应承了她，却并没去求皇上或者皇后。一来是如她所说，薛贵人十有八九能伴驾。二是皇上至今还不想见她，当然，淑妃亦然。

　　至于皇后，她并不愿去求皇后，虽则人人皆知皇后仁善，骄矜如淑妃有时都愿意听听她的话，可是她见到皇后却比与淑妃周旋还难受，她有时在想，作为皇上的妻子，作为与皇上共执天下的皇后，看到她们这些妃子为了皇上那点微薄的宠爱争来斗去时又是什么心情呢，恐怕只是一笑而过吧。所以皇后对她们这些人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哪怕是无半分恩宠的贵妃，皇后也是和颜悦色。

　　说起贵妃，其实她有时候甚至还很羡慕她。她自然是听过那些坊间传闻的，只是并不认可有些说法。

　　贵妃年少时与太子情浓，又在他势微时离开，后来太子登基，贵妃也无奈入了宫。人人只看到皇上始终介怀往事，从不曾踏足翊坤宫，却没注意到，贵妃亦是从未逢迎皇上，宁愿困在翊坤宫，任由日夜漫长。否则以贵妃的容貌，皇上又未必忘了旧情，只要她愿意，指不定都没了淑妃和她的一席之地。

　　如果可以的话，谁又想与人争，与人斗呢。徐国公府纵然衰微，贵妃背后却还有荣华大长公主，还有仕途光明的兄长，可她有什么呢？

　　徐奉宜自然不知道贤妃是这样想她的，此刻翊坤宫与其他宫里一样，都在收拾细软。原本她是与听夏、流萤一起整理的，只是没过一会皇上来了，她还没说什么，听夏二人却觉得如坐针毡，主动劝她去寝殿内休息。

　　自贤妃被淑妃整治，随后两人一并被罚禁足之后，谢照渊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在政务上轻松了许多，由是翊坤宫也便紧张了许多。

　　她后来稍微了解了一下，自打新的秀女进了宫，劝谏皇上多去后宫的奏章便如雪花似地奉上来，其中数贤妃的父亲，鸿胪寺卿薛大人上的最勤，后来淑妃、贤妃被禁足，他们便偃旗息鼓了。除了薛大人这样有时有些糊涂的，朝臣们大多都精明的很，知道皇上这是在敲打他们呢。

　　只是近段时间正是作物疯长的时节，更是得仔细提防旱涝灾害的时节，他忙着安排这事，又要统筹离宫的诸事宜，忙的脚不沾地。徐奉宜也是今日看到他才想起来，有几日没见过他了。

　　谢照渊拉她坐到怀里，抚过她乌黑的长发，问：“这几日我没来，平日还要睡许久吗？”

　　徐奉宜靠在他肩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他不在，听夏二人又不忍叫醒她。

　　他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手：“这样贪睡？该叫人给你瞧瞧的。”

　　“不要。”

　　她当即拒绝，从前她身子还没好，张太医每三日便来请脉，如今既然已经大好，自然不想再受这麻烦。

　　他一向惯着她，此事却不肯让步：“只是张简至今还没回宫，又怕你用不惯李鹄，这些日子才由着你。李鹄会随驾行宫，可以不用时常请脉，但若有不适一定要派人叫他过去，知道了吗？”

　　非但如此，他还拉着她坐起，又掐着她的下颌，强迫她看着他。

　　她看他这样严肃一时也愣住了，只得呆呆地点了点头，谢照渊故作正经地应了一声，倾身吻上她的朱唇。

　　她这才反应过来，羞恼地推拒他，只是这点力气在他看来跟挠痒痒似的，他毫不费力地就抓住了她的两只手，唇齿交缠间流露出细碎的低笑。她恼羞成怒地咬住他的舌尖，他才不得不退出来。

　　“混蛋。”

　　她这招得逞，昂着下巴得意地看向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这副双颊绯红、唇色润亮的模样多么勾人，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捉着她再度吻上去。

　　来势凶狠，这次她连骂他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更别说其他了，不出片刻便被他吻的浑身无力，只能任他施为了。

　　是金帐红浪，彻夜燃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