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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LY ...

  •   “和你一样的啊,我也需要绘画基础…”
      “那是谁教你的?自学成才?”

      林仰将纹身枪的针头蘸了点桌边的墨,抬眼笑看她:“我就不能天资聪颖了?”
      梁意莞尔。

      林仰手轻摁着她锁骨,因为戴了层手套,质地有些硌人。

      平直的锁骨下方两个简约的字母LY逐渐成型,林仰填了笔藏蓝的沟壑,拖腔带调道:“主要是老路肯带我,这些年跟着他虽说吃了不少苦,但好歹…生活条件是蒸蒸日上。”

      她靠得很近,说话时吐息像阵余风,刮蹭过她肌理,分外痒。
      梁意不动声色地垂眸看着她。

      “好了。”林仰用纸巾将那些漆黑的墨汁揩掉,露出一片白皙,LY镌刻其间,镶着醒目的红边,如同一颗不朽的朱砂痣。

      在她之前,林仰也在自己身上相同的位置纹了个一模一样的。
      LY。
      是林仰,也是梁意。

      林仰摘了手套,食指指腹轻抚着那两个字母,抬眼见她目光落下来,林仰眸底噙笑,俯身亲上她唇角。

      这样的亲昵无论多少次,梁意都不会感到腻烦。

      她双臂环绕着林仰的脖颈,没来由想起了燃烧女子的肖像——那是她不久前在网站上无意点开的电影,她很喜欢主人公在画室里拥吻的那一幕。

      从暗中窥觑描摹到相互热烈的凝视,从艺术到隐秘的情愫,从画到肢体的共沉沦。

      老路大大咧咧地闯进来,猝不及防就瞧见她们坐在沙发上近乎忘情地接吻,他登时一蹦三尺高,别过脸大叫:“卧槽!你们这些拉拉要搞能不能换个地方搞啊?!”

      停止,梁意的耳朵和唇都有些绯红。

      老路依旧叼着烟骂骂咧咧:“第三次了!这个月已经第三次了!过分了啊!总欺负我们这种单身狗!”
      俩人相视而笑。

      难得的晴天,枝桠上堆簇的积雪簌簌滚落在地,融成片晶莹的薄衣。温度还是湿冷,只不过光线敞亮,视野更加宽广,即便瑞雪覆盖,也不由叫人心生欢喜。

      从纹身工作室出来,林仰替她围上了围巾,“要我送你去吗?”
      “不用,又不是残疾。”梁意踮起脚尖瞟了眼工作室的方向,“预约你的客户还在等着呢,快去吧。”
      林仰回眸扫了一眼,恹恹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很想罢工。
      梁意笑了下,又踮起脚尖主动在她唇上点了点,再次催促道:“快去吧。”

      殊不知这一幕,恰巧就落在了几米开外的窥觑者眼里。

      *

      大部分青年热恋期间都跟连体婴似的不舍得分开,这很正常,荷尔蒙和新鲜感上头嘛,梁意也并非例外。
      事实上是,她比大部分人都还要渴望粘在林仰身边。

      但她心底里一直谨记着很久前林仰说过的一句话——“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消耗完了,也就不爱了。”

      她生怕重蹈那个前女友的覆辙,所以一直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保持理智,保持恰当的距离。
      她不要变成疯狗一样的控制狂,尽管她爱林仰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为了不在有朝一日失去,梁意甘愿当她国度里的伏臣,卑微也好,渺小也罢,她不在乎。
      她只在乎林仰。

      林仰不喜欢示弱,她就极其有分寸地留下部分空间感,对她过往种种缄口不提,哪怕是她那个死缠烂打的前女友,哪怕她自己其实好奇地要死,巴不得弄清楚全部的来龙去脉。
      可是弄清楚了又能怎样呢?
      她只会更加嫉妒,嫉妒哪些曾经拥有过林仰的人。

      这样的想法一经扎根似乎就再也挥之不去,但梁意没想到的是,自己竟这么快就前女友交上锋了。

      是在照常去上课的一个早晨,她步履匆匆地迈出小区,身后的背包带子倏尔被人大力攥住,她满头雾水地一回头,就瞧见了对方那张称得上是狰狞的脸。

      前女友神经兮兮又语速极快地说:“跟她分手,听见没有?你必须跟她分手!”

      梁意理所当然地愣住,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试图抢过被她死死攥住的带子,岂料别看她个子娇娇小小的,蛮劲却忒大,拽了好一会都纹丝不动
      梁意终于有些生气地说:“请你松手。”

      前女友置若罔闻,仍然复读机似的念经:“你跟在她一起永远都没有结果的,真的,听我的,跟她分手吧。”
      梁意都被她给气笑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再说一遍,请你松手。”

      见她冥顽不灵,米子乐终于跟没打狂犬疫苗的疯狗似的咆哮起来:“她爱的是我不是你!她压根不会喜欢你的!一点都不!你别不识好歹!她永远都不会属于你!”

      “难不成属于你?”
      听见这不冷不热的嗓音,梁意和米子乐都怔了一下。

      一抬眼,林仰正拎着个纸袋走过来。
      米子乐机械般转头,看见她便露出个既凄惨又古怪的笑容,疯狗似的咆哮也转为楚楚可怜的叫唤:“林仰…”

      林仰耳朵聋了一样,她径直走到梁意身边,将纸袋递给她:“早餐忘拿了。”
      梁意:“……”
      梁意:“谢谢。”
      林仰抬手摸了下她脑袋,眸底噙着点宠溺的意味,“公交车到了,你先去上课吧,别耽误了。”

      梁意看了眼对面的疯狗,又看了看她。
      最终转身离去。

      其实她很想留下来看看林仰到底会怎么处理,不是不相信林仰,就…可现在…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双手捏紧背包带子,强忍住回首的欲望,埋头钻进了公交车。

      米子乐错误地解读了这个催新欢离开的信号,她笑得格外灿烂:“我就说嘛,她——”
      她还没靠近林仰就主动退避三尺,林仰冷着一张脸说:“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欢天喜地顿时僵在脸上。
      林仰眼神绝情地可怕,几乎还携卷着股浓浓的厌恶:“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跟踪我,一次两次我忍了,但你如果敢找她的麻烦…”
      林仰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道:“别怪我没顾及你的情分。”

      米子乐深陷的眼瞳里渗出泪花,她嘴唇在颤抖:“为什么?我不相信你爱她,我不相信…”
      “没关系,你只要相信我不爱你就行了。哦对,以防你不知道,我确实从始至终都没爱过你,所以,换棵树上吊吧,别再来缠我。”

      说完,林仰转身即走。

      米子乐闭了下眼睛。
      在那一刻,她心中好像有根强行支撑着的弦彻底断裂了。
      大厦倾覆,山海崩塌,偏执到最终得来的却是一句从始至终都没爱过。

      心田里又似燃起熊熊怒火,愈演愈烈,愈燃愈炽热,污浊黑烟充斥于胸,令她久久喘不上气。
      她睁开眼,原本明艳的双瞳却是一派魑魅魍魉。

      米子乐抬手重重地抹了把眼泪,回身叫住她:“林仰。”

      林仰没动,只越走越远。

      而后她又听见对方平静到近乎诡异的一句:“你会永远记住我的。”

      林仰回眸瞥了她一眼。
      米子乐挑起一个漂亮逼人的笑容。

      明明青天白日,却阴森森的,叫人无端背脊发凉。

      林仰轻轻皱了下眉,不厌其烦地走了。

      *

      门吱呀一声推开。

      见她回来,梦露这只大肥猫率先表达了欢迎的热情,它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从餐桌跳下沙发,再从沙发跳上橱柜,最后稳稳当当地摔进了梁意怀里。
      “喵——”
      梦露伸出爪子挠了下她的脸。

      梁意摇晃着它肥嘟嘟的两爪,温言软语地笑说:“饿坏了吧。”

      她一边从橱柜里掏出猫粮,一边用余光打量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林仰。

      脸色很臭。
      全身上下明晃晃的三个字——“别惹我。”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向来如此,几米开外都能感觉到她那冰冷冻人的强大气场。
      被那前女友闹的?

      梁意放下吃货梦露,坐到她身边,也不发问,只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打游戏。
      林仰也视若无睹,专心致志在跟前的平板上。

      梁意从不打游戏,不知道她这玩的什么,但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角色已经来来回回死三遍了。
      林仰在强行按压着体内那股冲天的暴躁。

      死的第四遍,梁意生怕她气上头把平板都给摔了,便连忙握住她的手柔声问:“发生了什么?”
      林仰看了她一眼,颇为倦怠地摇摇头。

      又来了。
      梁意算是明白了,她不仅自傲敏感,还有着改不掉的掌控欲和牺牲情节。当然了,是对她自身的掌控。
      她似乎习惯去照顾别人,而不是被照顾。
      其实想想也是,相处这么久,她一直扮演着体贴入微的温柔,却对身边人的关怀嗤之以鼻,外加抗拒。

      梁意觉得最好的办法不是去强迫她接受这份关怀,得徐徐图之,一步步来。
      于是她暂时将前女友的话题抛开,轻声问:“你饿吗?我去给你煮碗面。”
      林仰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好。
      梁意起身钻进厨房。

      林仰就倚靠在门框边,环着胳膊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她身形瘦削,却又像青竹一样坚韧,手上煮面的动作利落而迅速,时不时回眸过来的笑容宛若细雨里的梨花,至美至纯。

      然而占据在林仰脑子里的却是另外一幅笑容。
      娇艳逼人,又矛盾地裹挟着某种可怖的阴森。

      从她撂下那句狠话,林仰心间就一直隐隐地不安。
      怕她趁自己不注意时找她的麻烦,对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怕她受到伤害。
      那个疯子…完全有可能。

      事实上是,她的不安是正确的,只不过对那句狠话领悟错了角度。

      翌日周末,梁意学校里难得放了天假,说是让学生们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她和林仰睡到晌午才起,又懒得不想动手做午餐,便一同出门觅食。

      林仰走在她前面,刚推开单元门,一团漆黑的物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砸将下来,砰一声巨响,震飞了犹昏的睡意,震出了大片刺目的血花。

      林仰全身僵住。

      梁意探头去看,结果视线就和不瞑目的米子乐对了个正着。

      米子乐像枕在成河的血流里,脑袋和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两颗眼球好像被震地有些脱落了,阴森森地悬着,仿佛在直勾勾地盯着什么人一样。

      要多恐怖就有恐怖。

      梁意忙不迭拽过林仰的身子,迫使她背对着那具尸体。
      她紧紧抱住林仰,好像生怕她会飞走似的。林仰僵硬地沉默,但她可以察觉到她四肢轻微的颤抖,以及心口处剧烈的起伏。

      梁意抱得更紧,似乎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令她从巨大的惊恸中平缓过来,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没事的,没事的…”

      此起彼伏的尖叫灌进耳里,和各种紊乱的喧嚣,遥远的鸣笛似乎也由远及近,刺破阴云的长空。

      梁意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看着那两颗悬在外的眼珠子,既突然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她爹,那个也是从高处坠下、脑袋破了个大窟窿,当场魂归西天的男人。

      开春的二月,米子乐跳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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