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这个世界的韩素舒 ...
-
尸体最终被两个人埋在了一处野林子里，王文正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来这片林子。
许星渊还是笑眯眯地，他拍拍手上的泥，半是打趣地说道：“阿正，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王文正笑得很勉强，他的手还有点抖。他知道这个世界和文明的二十一世纪不一样，人命不是天大的事，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最底层的草芥，死了多半也无人问。王文正打听过，那几个无赖干过拐卖人口的生意，身上多多少少背过人命。他们最近越来越放肆，如果让他们追到家里，小庆和乐乐多半有危险。他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刀，回村的路上，他也做了布置，甚至这块埋尸林都是他事先选好的，只是许星渊在他动手之前，先解决了这几个人。
等两人回到家，许星渊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被子回来了，他抖着上面的灰泥和落叶，乐观地说道：“看来今天不用去看星星啦。”王文正只是呵呵笑，对上两个儿子的目光时，显得有些局促。
今天的晚饭吃的比往日里沉默，炒菜的盐加多了，但是王文正却像是一无所觉地机械重复着夹菜吃饭的过程，而其它三个人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没有开口提醒他。王庆王乐有功课要做，本来刷碗是王文正的活，但今天许星渊却自告奋勇要刷碗，推着魂不守舍的王文正去睡觉。王庆觉得蹊跷，多看了那两人几眼。
明圣教的左护法荆皖来到这处农家小院时，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他竟然看见自己那个暴戾凶恶的少主在哼着小曲刷碗？！荆皖也算是江湖上数得上号的人物，但是此刻他简直想从树上蹦下来绕着这个小破村子跑个十圈八圈，然后回明圣教告诉他遇见的每个人——少主居然给一个小农夫刷碗！
当然，荆皖仅剩的理智阻止了他。
许星渊刷好最后一只碗，似早有所觉般瞥了院外的树上一眼，唇语说道：“看什么呢？”
荆皖一接触到那目光，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夜里，王文正突然惊醒。他今晚之所以逼着自己早睡，就是怕夜深了自己会乱想，可是白天的那几个无赖的模样仍然会在他脑海里闪回，仍然有扭曲的人影惨叫着钻进他的梦里。
他低喘着坐起来，清冷的月光照亮整间屋子。
旁边许星渊的位置是空的，王文正摸了一下被褥，是凉的，这人估计出去有一段时间了。但他并不纠结许星渊这么晚出去做什么，毕竟负伤的大侠总有未完成的使命在等着他。如果许星渊知道王文正一直将自己当成大侠，恐怕能笑出法令纹，他可连一天正道人士都没做过，是实打实的魔头。
王文正不想吵醒旁边的两个崽子，于是强迫自己躺好，尽量不发出声音。明明身体已经非常困了，但是他却不敢再闭上眼睛，只能直愣愣地盯着上方，眼中满是血丝。就在他以为这一夜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一只手干燥火热的小手突然伸进他的被子，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侧过头，王庆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微光。王庆看了他片刻，就闭上眼睛，却没有放手。王文正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那只还未长成的小手，那手上有一层薄茧。
这一次，王文正的梦里不再鬼影幢幢。
王家村南面树林，许星渊靠着树，将手里的小瓷瓶丢给树上的人。
“你说韩素舒又活了？”
“是。”树上的人恭敬答道。此人正是循着踪迹来找自家少主的明圣教左护法，荆皖。
“这是玉露的瓶子，玉露被我喝了，你就拿这个空瓶子向教主复命吧。”
“...是。”荆皖迟疑片刻，没有反驳，对许星渊的恐惧已经深入他的骨髓。
“还不走？”许星渊已经有些不耐烦，他来时就注意到王文正不对劲，比起和树上的废物浪费时间，他更愿意回去安慰一下那个年轻但有担当的小父亲。
“...教主希望少主尽快回明圣教。”
“知道了。”许星渊说完就自顾自离开，而荆皖，根本不敢再出言拦住这位暴虐的少主。看着许星渊走远，他长出了一口气，将玉露瓶子揣入怀中收好。
另一面，返回王家小院的许星渊眉头紧锁。
韩素舒没死？他可是亲眼看着韩素舒咽气的，这不会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死而复生的韩素舒是个冒牌货，看来他要找时间去确认一下了。至于尽快回明圣教...许星渊下意识摸上蒙眼的黑布条。他是疯了才要回那个女人身边。
王家村夜里很安静，只有鸡犬偶尔闹出一点动静。许星渊回到屋里时，一眼就看见王文正和王庆紧握的手，这一幕看得他悄悄勾起唇，真可爱。虽然他本人没有意识到，但许星渊此刻的心态无限接近一位刚娶了年轻单身母亲的笨蛋父亲。这种幻想维持到他也爬上床，对上王庆突然睁开的眼睛。
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一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神。
“小崽子，看什么呢？”许星渊用唇语对王庆说道。
王庆没有理他，却抽出自己的枕头，啪地横在王文正和许星渊中间，排斥的意思非常明显。这动静惊醒了王文正，他看看左面又看看右面，一脸迷惑：“大半夜的，你俩干嘛呢？”他松开了王庆的手，给俩小孩掖了掖被角，自己也将被子裹紧了些，又睡了。
剩下的两只一大一小，有没有睡下，又干了什么，那就没人晓得了。
转眼间，半月过去，许星渊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而荆皖最近更是催命一样，时不时就来他面前晃悠一下。他怕再这样下去，阿正的存在会被那个女人知道，那女人最不喜有人和他亲近，说不定会丧心病狂到对阿正下手。他靠着门看王文正做花卷，想着是时候离开了。
“阿正，如果你有钱了，你想做什么？”
“如果我有钱了？那我要开家饭馆，把儿子养大，再娶个漂亮老婆。”王文正揉着面，头都没回，许星渊这厮总爱在他做花卷的时候捣乱，他都有抗性了。
许星渊撅嘴，委屈地控诉：“你的未来里怎么都没有我啊。”
王文正啪地丢下面团，转头看许星渊：“你要是有姐妹可以考虑介绍给我当漂亮老婆，这样你就是我大伯哥，我的未来里就有你了。”
“...不好意思，鄙人是独子。”许星渊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阿正，我要走了。”
王文正点头，却没有像当初想的那样，跟着许星渊开启自己的武侠之旅。
自从接受了他这俩白捡的好大儿，自从经历了那次地痞事件，他就想明白了，没有武功没有家世的王文正就是个厨艺好点的普通人，那些小说里刀光剑影的情节注定和他没有关系。虽然他遇到了大侠许星渊，但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只能到这为止，他有家庭，不能再去冒险。
许星渊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走”，一起生活了这段时间，他已经知道了王文正的答案。
在云把星月都遮住的夜晚，许星渊离开了这个小村子，只留下一个包裹，里面有足够王文正在汝州城最繁华的地段盘下一间店面的钱，还有一块玉牌子。
清晨，王文正发现了包裹，他将压在玉牌子下面的纸条抽出来。
“阿正，到了必要的时候，可以用这牌子保命。”
王文正了然，郑重地将牌子收好，他天然以为这是代表许星渊身份的牌子，但实际上，这是许星渊去暗网总部偷玉露的时候顺带顺走的。持有这个牌子的人，不论他是怎样拿到这牌子的，都会获得暗网的庇护，期限是牌子现世后的十年。
虽然是个好东西，但是王文正并没觉得自己注定平凡的一生会有用到这东西的时候。他数了数包裹里的钱，喜笑颜开地招呼俩崽儿和他进城看铺子。王庆也看见了许星渊留下的牌子，他思索了一下，没有阻止王文正收好这东西。
这东西，也许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龚先十年，在汝州城的商街，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开张了，它有个非常有趣的名字，叫星星饭庄。
王文正取这名字的初衷就是为了纪念一下这家酒店的主要投资人，许星渊先生，也顺便纪念一下自己还未开始就被理智斩断的武侠梦。对此，王庆和王乐都没有什么意见，其实叫什么他们都无所谓，村子也好饭庄也罢，都只是他们强大之前藏匿栖身之地。
两年时间转瞬即逝。
因为搬进了城里，王乐换了城里的私塾，虽然束修更多，但是环境也更好，参加科举考试的机会也更大。而王庆，终于在证明自己不是文盲后，跟着一个颇有些名气的老镖师学武。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星星饭庄有了些名气，它的主打就是小食，不止有椒盐花卷，还有炸年糕、蜂蜜枣糕、酸辣米粉等，托当年椒盐花卷的第一个顾客杜军立老先生的福，这些小食在上层人士之间打开了销路，那些夫人小姐，除了枣糕，最喜欢星星奶茶。
刚出锅的枣糕配上醇香甜蜜的星星奶茶，就是近几个月汝州城的贵女们最流行的早茶。
不过枣糕和奶茶的原料在这个世界都非常珍贵，因此这两样食品的价格也就只有贵人们才吃得起。
对于一般人，还是更青睐一文钱一个的椒盐花卷。
虽然靠着这些特色吃食星星饭庄在汝州城小有名气，但是王文正还是不满意，他想在正菜上也能推出一些新品。因此这几日王文正都是早早关了门，就去逛集市。
汝州城有早集，还有午市和夜市，午市多卖些瓜果蔬菜和肉，而夜市则繁杂丰富的多，赶上节日还有杂技花灯之类的。
汝州城最大的饭庄，鸿升饭庄二楼，缺老七正满脸堆笑地给对面的大人斟酒。
坐在他对面的可是暗网主人，虽然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会突然现身汝州城，但是只要能讨好他加入暗网势力，自己在汝州城的生意不怕做不大。
“大人，这是汝州城特产的白梨酒。”
韩素舒没有理那个自己拜上门来献殷勤的人，而是出神的望着窗外。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而这具身体的记忆也被他融合的差不多，不管是前世的财团掌权人还是现在的暗网主人，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摆弄权势这件事他实在是太熟悉也太擅长了。
在王文正死后，韩素舒身上便一点人气都没有了，他的冷酷狠绝让财团迅速壮大的同时，也树敌无数，而他就死于一场预谋已久的车祸。死就死了，他不在乎。可老天爷像开玩笑一样，竟然又让他在这个世界重生。有时，他也会幻想，如果阿正也在某个世界重生就好了。
一个抱着大袋子的身影随着拥挤的人群，缓缓进入韩素舒的视线。
阿正？！
男人猛地拍案而起。
可当他定睛去看，却再也找不到那抹身影。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这个世界的韩素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