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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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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宫离绛雪轩很近,她没走多久就到了。
轻拍院门,出来开门的是个小太监。
想来应该就是元宝之前说的莫语。
莫语是从司礼监被调来,不知道林青芜是谁。但大概知道宫里人的身份都不低,便开门让林青芜进去。
林青芜甫一进门,就见一袭白衣,长身鹤立的裴元安站在葡萄藤下安静地看书。
画面太美,不忍打扰。
林青芜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裴元安转身过来,她才打招呼:“裴公子。”
裴元安微微一怔,随即点头:“七公主。”
林青芜把食盒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笑着说:“这是小厨房今日新做的小点,裴公子试试看。”
裴元安握在书卷上的手指紧了紧,有些犹豫。
半晌,他才缓步走到石桌旁,与林青芜保持一定的距离。
裴元安修长如玉的手指拿了块糕点,以袖遮挡吃了一块。
用手背轻轻擦拭过唇角,他才放下衣袖,对林青芜说:“多谢七公主。”
林青芜笑了笑,从食盒里拿出一块薄荷绿帕子,递给裴元安:“这是尚功局司制新做送来的,未使用过。”
“……”
裴元安垂眸接过帕子。
林青芜:“那不打扰裴公子看书,我先回去了。”
裴元安:“慢走。”
林青芜走后,裴元安收了书籍,提着食盒进屋。
他轻轻带上房门,在桌椅一步远的地方跪了下来,脊背挺直。
天色渐暗,绛雪轩院里的地面重重树影在摇晃,廖无人声。
偏房鼾声如雷,掩盖住正房细微如同呓语般的声音。
两道完全相似的嗓音低低在说着话。
“糕点,帕子,七公主。”
“是,公子。”
“好吃?”
“还好……”
“自己去领罚。”
“影子知错,再不会犯。”
屋里点上油灯。
裴元安在窗边站了许久。
他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红木桌上的糕点与帕子上。
裴国小食……
裴国人人喜爱甜食,连那位也不例外。
七岁那年的某天,那个女人做了那位最爱的鸳鸯卷。只是她出门一天,回来时食盒里的鸳鸯卷依旧完好。
那个女人笑得一脸天真,招呼他坐在高背椅上。
她说:“安儿,你一天没吃饭了吧,快来吃点东西。”
“这道鸳鸯卷是你父皇最爱的,你也一定会喜欢。”
“只要安儿跟你父皇有一样的喜好,他就会喜欢你。”
“安儿,快吃呀,你怎么不吃?”
他受寒伤风,什么东西都不想吃。但是她满脸殷切又决绝地望着他,非要他全部吃了不可。
配着冷水一点一点吃完,她终于满意地笑了,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说:“安儿真乖,不愧是娘的好儿子。”
那个女人走后,他“哇”的一声吐了,把之前吃的所有东西吐得干干净净。
喳喳喳喳——
一只喜鹊小小的身影在暗夜里逐渐清晰,它在窗外盘旋了一会,最后落在裴元安曲起的长指上。
裴元安伸手捻起一小块鸳鸯卷递给它,声音清冷:“明日剪羽。”
喜鹊似感觉到主人身上的冷意,小小的身子抖了抖,也不敢再吃。
喜鹊关进笼子里,裴元安顺手取过桌子上那块整齐无皱的薄荷绿手帕,擦了擦如玉似的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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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芜出了绛雪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昭阳宫。
好不容易可以单独行动,她想到处转转,熟悉熟悉大林朝的后宫。
她只能记得起大概剧情,更多的都是与小公主林兰宜有关。
后宫角角落落,以及她自己的事儿,与林兰宜无关的,很多都是一笔带过,或者干脆没有。
不想被剧情杀,只能自己给自己创造机会。
林青芜走了一条与昭阳宫相反方向的路。
路两边的桂花树花开了许多,一团团一簇簇。不用特意去闻,空气中都满是桂花的清香。
路上遇到好些个宫女,内侍。只是他们大多面无表情或者带着程序般的浅笑。
天色渐暗,林青芜抬头望了眼,不远处有一座巍峨宫殿,宫殿牌匾上行云流水书写着几个字。
——玄穹宝殿。
那笔走龙蛇的字迹有些道家飘飘欲仙的架势。
林青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景言,对于梧州水患之事你怎么看?”
突然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响起。
林青芜条件反射,躲到开得正茂盛的紫薇花树里。
她身着的衣物颜色刚好与紫薇花树叶融为一体。
景言!宋景言?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个人或者看到这个人,她总会觉得有些心慌。
片刻后,宋景言磁性的声音幽幽传来。
“回陛下,水患已然产生,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安顿好梧州百姓。”
“有书回禀,梧州主城只在低洼之处被淹了几户人家,倒是梧州下边好几个县的百姓无家可归。”
“而梧州知州却关闭城门,把那几个县的百姓关在城门外。”
“还有这等事?”
“梧州知州是谁,也太胆大妄为了。”
“景言,你押一批粮送到梧州,把那知州给朕押回来。”
“是,陛下。”
“景言,让你去梧州看看也别觉得委屈,你刚上任,还是要做些事,才好服众。你要知道,朕一直知道你的才能。”
“臣明白。”
“好了,现在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明日你去找户部再具体商议下,后日便出发。”
“臣遵旨。”
听到这儿,接下来就是走路离去的脚步声。
没想到放荡不羁的宋景言也有正经时刻。
林青芜又等了会儿,确认没有听到声音,才从紫薇花树丛里出来。
此刻,月已挂上柳梢头。
只是,宋景言为什么还没有走!
他正直直地盯着她看,朝她笑得一脸得逞。
心又漏跳了一拍,她看着一步距离外的宋景言,望向那潋滟的桃花眼。
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
“唉!”
“小心!”
她的惊呼声与宋景言磁性的声音交织在一处。
一脚踩空,她差点直接摔进巨大的微澜湖里。
还好,宋景言救她一命。
心依旧狂跳不止,腰上传来宋景言手指的温度。
她眨了眨眼,看到宋景言潋滟的桃花眼还带着笑意。
宋景言挑了下眉,笑着问她:“七公主没事吧?”
“没、没事!”
她不敢再与宋景言对视,微微偏开了头。
宋景言垂眸看着手里揽着的人,看着她鼻梁上那颗细细的黑痣,觉得甚是娇俏有趣。
鼻尖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青柠香,清爽又好闻。可是细闻之下却又找寻不到。
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开怀笑了声,随即左手拉着林青芜的手腕,把她扶好,收回放在她腰间的右手。
林青芜红着脸,不自然地往旁小心移了一步。
甫一抬头,就看见宋景言无辜地望着她说。
“公主没事,臣可有事!”
“什么?”
“臣为了救公主,牺牲了最爱的一个香囊!”
宋景言说着话,朝她边上的微澜湖努了努嘴。
林青芜侧身,借着清透的月光,确实望见黑漆漆的湖面上,有一块藕荷色的香囊。
香囊里的香料吸满了水,正一点一点往下沉。
林青芜:“……”
“那、不然,我赔你一个?”
往日的伶牙俐齿在看到这张脸下,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公主亲手绣一个,那臣定恭敬不如从命!”
“宋景言,你别得寸进尺……”
只说了赔一个,又没有说要自己亲手做的。
她撇嘴,很是不满。
宋景言眨了下眼,无辜又夸张地说:“那是臣贴身带了十年,最爱的香囊……”
“好了,你闭嘴!绣就绣。”
宋景言拱手作揖:“那臣从梧州回来,会有一个新的香囊?”
“会的,会的。你好啰嗦……”
她有点想上去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再说话。
微澜湖面上的香囊彻底沉入湖底,她头也不回地问:“你去梧州大概要多久回来呀?”
“顺利的话,三月左右。不顺利那就四月也够。”
“那岂不是要到过年那会儿?”
“是。”
他两步走到湖边,手撑在湖边汉白玉石柱上,笑容不羁:“公主是见不到臣,会觉得遗憾?”
像是被抓到尾巴一般,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快跳了几下。
“哈哈……”她侧首看向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右相还挺自恋,阿嚏——”
秋天的夜已有些寒凉,她下午出门去绛雪轩的时候穿得薄。
一阵风吹过,直接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眼角余光看到宋景言姿态慵懒地在脱他那件朱红色外袍?
“公主披上?要得了风寒,臣的香囊可能不能如期完工。”
“你!”
手里抱着带有他温度的外袍,她刚有那么一丢丢感动,听见那话,瞬间什么心情都没了。
只是望进他盛满星光的桃花眼里,心上还是涌起一丝暖意。
她披上外袍,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在原地的宋景言笑弯了眉眼:“那臣先谢过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