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八章 & 第九章 ...
-
*****************************
第一卷第九章雷池女儿劫(上)
*****************************
“珊瑚”
“恩?小姐。”
“到春天了吗?”
“已经立春了。”
“是吗?真好。”
“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感慨罢了。”
“是因为那个往生门吗?”
“呵呵,珊瑚,以后一定要找个看得透的男人去爱,那样,才不会苦了自己。”
“小姐…”
追云驹奔驰在浩瀚的水界之上,这一路平缓静穆,珊瑚一直担忧的看着我。
“小姐为什么不用幻术治愈眼角的伤疤,而要等它慢慢愈合呢?”
我低头看着这一方沧蓝的水道,轻轻抬了抬手,一掬碧水缓慢升起,在我的脸边幻化成一面明亮的镜子。
镜中的女子瞳仁漆黑深远,宛如墨玉,以秋水为底,闪着潋滟的光泽。眉梢妩媚,始终都是笑着的,可这笑容从未到达眼底。
是不是我掩藏得太好太安全,所以没有谁,看见我眼底那一片,炽热的火焰。
“我只是,想看看,自己还试不试得到疼痛的感觉。”
雷池•南•初空门
珊瑚扶我下了马车,我顾盼左右,雷池真是热闹,车水马龙一派繁景。
下意识的摸了摸眼角,浅笑出声。
感觉总是有个人在看着我,那股灼热的光线让人不安。这样敌暗我明的感觉,流火很不喜欢。
不经意的抬了头,城门之上,竟然是他!
那玄色的长袍在凛冽的风中翻飞,一双如寒星的双眸正直直的盯着我,眼神如利剑,直穿人心,无声无息的尽根没入。又是那种玩味的表情,又带着那抹看不真切的笑,仿若这天下,都是他掌心的玩物,已然是王的架势。
我的脸色苍白,身子一倾,倒在珊瑚身上。
“小姐?!”珊瑚惊慌的叫我。
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再次向城楼看去,那玄衣男子已了然没了踪影。十指掐进肉里。
流火,枉你自作聪明。八日之后,谁说殊途不能同归。
……
“小姐有心事。”
“是么。”
“小姐从进雷池起到现在,一直都在发呆。”
我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晚梅,梅花已有飘零意,杨柳将垂袅娜枝。那我到底是这梅花还是这杨柳呢?
“珊瑚,今晚,会有故人登门了。”
珊瑚惊讶的眨了眨眼。
“故人?我跟了小姐一千年,从未见过小姐有什么朋友呀。”
我昂头灌下半坛女儿红,幽幽道:“去拿我的琴来。”
珊瑚更惊讶了。“小姐从没弹过琴,珊瑚还以为那琴早就作了古。”
我轻轻的拂了拂潋滟琴上的尘埃,它的琴身依然游走着妙曼的红色氤氲,仿佛轻轻一拨,就会风起云涌。试了一个音,清朗犀利如初。有些伤感了,这是我万年前日日依赖的朋友呵,红颜随光阴逝去。万年的爱怜和这琴弦一起,作了古。
那日飘雪夜,是谁先转身离开,留下一个还未开始的吻。
天色已暗,远处万家灯火。是时候了,起身吹灭所有的蜡烛,素手一挥,珊瑚沉沉睡去,潋滟琴稳稳的浮在屋顶上。我一袭白衣,淡扫蛾眉,怀抱佳酿席地而坐。
“九分恩爱九分忧,两处相思两处愁,十年迤逗十年受。
几遍成几遍休,半点事半点惭羞。
三秋恨三秋,感旧。三春怨三春,病酒。一世害一世,风流。
枕上万年事,眼前良人忧,问君思何处,一半流火一半羞。”
又昂头饮了一大口,将酒坛狠狠的朝墙角扔去,无声。
“还不出来,是想让我请么?”
一阵阴凉的风吹来,带着他特有的味道,天间的明月忽然被云掩住,周遭一片漆黑。
“好久不见。”我说。
“能在雷池遇见传说中的森罗殿殿主可真是三生有幸呵。”我说。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我在心里说。
“不要再靠近我了。”我在心里说。
花瓣簌簌如雨,夜风吹拂着飘落下来,打在眼睛上,似有若无的疼痛,我心生一份难过,曾几何时,他已这样冷漠的对我。
倔强的咬住自己的唇,很痛。痛得像轮回司的鞭笞。这样也好,这样,就不容易看见心痛了。尝到干涩的血腥味,周围很静,我又一次看见了自己的脆弱和无助。流火,你居然会害怕。
那个温暖的身体开始靠近。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环住我,他温热的脸,他濡湿的唇,长久的徘徊于耳畔,他亲吻我的发,亲吻我的脸颊,我一阵颤栗,一瞬间崩溃了全部的思想。
那干燥温凉的手指滑过我的唇,抚平我死咬的倔强,他低下头来,轻轻舔了舔我咬出的血痕,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将脸埋于我的颈项间。拥抱的力道很紧,肌肤与肌肤摩擦出的火花,是痛苦的快感。
这一番浅浅的缠绵在凉意的空气里逐渐增温,我喘息一般的起伏,呻吟得像是幻觉。
经年过后的疼痛,渗进他的衣衫,渗进他的皮肤,渗进他的血液,渗进他的心里。我侧过头,狠狠的朝他的肩头咬去,他的血还是这么甜苦。
流火要告诉所有人,这个男人身上有我唇齿间的烙印,他是流火的男人。
万年相思,终究抵不过一面,原来一个人的苍老,都只是一夜的事情。
颈边人闷哼一声,终于开口,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可置疑的怒气,像即将咆哮的狂狮。
“是谁,伤了你的脸。”
*****************************
第一卷第十章雷池女儿劫(中)
*****************************
次日醒来,眼角还是带着笑的。
珊瑚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打量我,我窈窈的放下桃木梳,看向她。
“珊瑚觉得小姐今天有点…”
“如何?”
“珊瑚说不清,有种什么风情…反正和昨天很不一样。”
我扬了扬嘴角,也许是女人味吧,貌嫽妙以妖治,红颜晔其扬华;眉连娟以增绕,目流涕而回波。被恩宠过的女子,也不过如此了。
随手绾起青丝,站起身来。
“小姐要出去吗?”
“恩,寻春去。”
珊瑚利落的取来披肩,我摆了摆手。“今个不冷,不要了。”
“小姐真奇怪,以往出门,披肩不是不离身的吗?”
“送披肩的人已经来了,还要披肩做什么。”
我爽朗的笑出声来,出了客栈,留下一脸懵懂的珊瑚。
没有酆都的阴凉,没有蓬莱的仙傲,雷池的人味倒是浓厚得多了。红雨桃花坠,又是春归,有别于往年的,春归人也归。身居雷池,漠漠红尘入,却也大来闲快活。
依旧是柔弱无骨的女儿步,仿佛风一吹,便要倒去了。
步至雷池堤外五里亭,要了一壶清茶,暖暖而坐。半晌的功夫,才见珊瑚喘着气跑过来。
“真是奇了怪了,小姐走路一直是慢悠悠的,可是珊瑚无论怎么跑,就是追不上。”
“身慢形不慢,无处而不自得才是走路的最高境界,你我都未到达。”
“小姐都没有到达,那天下就没人可以到达了。”
“非也,姥姥已然是这种境界了,我追不上。”
“那那个传闻中胜过小姐的人呢?”
我微微一怔,他也应该没有到达吧,他几乎不走路,皆是移形换位,飘忽鬼影,笑。
珊瑚以为我有意避过,换了话题。“小姐,我们来堤边长亭做什么,这里风好大。”
品了口香茗,幽幽吐出两个字。“艳遇。”
珊瑚显然来了兴趣,刚想继续问我,被我止住。
是来了,来了两个白面书生。一青衣,一棕衣。面相孪生。
见了我倒也不局促,青衣书生对我行了一个礼。
“我们兄弟争执了一个上午,看见有小姐在此,特地前来,希望小姐为我们兄弟两做个明断。”
我略略颔首。“公子客气了,有话直说无妨,小女子愿献薄力。”
他指着身边的棕衣书生道:“在下两亡,这位是吾兄目卯,我上月整理院落时发现一宝贝,按理说来是我发现的,本就归我,可他自凭是兄长,说这宝贝应归他,小姐认为如何?”
“我可有这个荣幸看看是何宝贝?”
两亡犹豫了会,从袖中取出一串玉坠,坠身很薄,薄得近乎透明,周身闪着明亮的光泽。
我有意问他:“小女子看不出有何宝贝之处呀。”
两亡显然隐瞒了,他支吾着“只是这玉坠里面好了点。”
目卯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我,始终未移视线,我心中已有七分了然。
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倒是很喜欢这坠子呢,可怜我无父母,从小就没什么人送我饰物,若是日后有谁诚心赠我这般。定是有心之人,他若是愿娶我,是大好不过了。”
目卯两眼放光,粗蛮的抢过两亡手中物,递到我的面前,一脸讨好的笑意。
我慢条斯理的拿过坠子,朝他妩媚的一笑。
“目卯公子待我真是好呢,可小女子还有事不明了,目卯可愿解惑?”
目卯急忙点点头,痴痴的看着我,那眼眸深处,却是另一女子的影子。我摸了摸自己的桃花面,决然的低下头。
“传闻这雷池曾住着一名倾国倾城的女子,名曰魑魅,争着看她容貌的男子一大早就围满了她家院子。公子你说,是那魑魅好看,还是我好看呢?”
抬起头来,很明显的看见他俩颤了颤。
看向两亡,继续道:“传闻魑魅有个哥哥唤作魍魉,因南海七太子爱慕魑魅,曾赠她一件龙宫宝贝,可魍魉却因一己之私,杀了自己的妹妹,夺去宝物,与相柳①同流合污,祸害一方百姓,却因相柳曾迷恋魑魅。两人或多或少争吵不断,不知两位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
两亡瞬间变了脸色,问我。“你是什么人?”
“公子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么?”
“听说…听说五行三主:森罗七月,轩辕授衣,修罗流火,近期都到了雷池,你是哪位的丫鬟?”
把弄着手中的玉坠,淡淡的看着他们。“若我说,我是做主子的呢?”
两亡目卯面露惊恐之色,双双转身奔去。
珊瑚不解的看着我。“小姐,他们怎么了?”
垂首抿了口清茶,人一走,茶就凉,该有的醇味都变了。轻笑一声。“方才出门时不是告诉过你,寻春去么?”
“小姐不是指春景么?”
我摇摇头,晃了晃手中的坠子。“春水令。”
珊瑚睁大眼睛。“那东西不是在魍魉和相柳身上么?”
“刚那二位就是。”
“啊,小姐来雷池不就是要捕它们的吗?既然知道,干嘛还让它们跑了,他们可是作恶多端呀!!”
我轩眉浅笑。“有人会帮我们解决的,我相信落入他手中,比落入我们手中定要惨得多。我们只需拿到春水令,治理一方水患便够了。”
“谁呀,在雷池还有和小姐一样有能力收服这两只千年水怪的?”
“你刚也听见了。五行三主皆到雷池。”
“那帮小姐的是?”
“是昨夜我告诉他这两只水兽伤了我眼角的人。”
颇有些得意,流火向来不爱动刀剑,丝毫不浪费可以利用的一切资本,昨夜缠绵,也为今日了解了桩麻烦,有什么能比让森罗七月亲自为自己办事更痛快的呢?环环相扣,却也不是万般完美,早晨卜了一卦,卦像为“艳遇五里亭”。卦像没错,可我,好像弄错了对象。
珊瑚傻傻的呼道:“一定是轩辕授衣了,是天人吧,小姐好厉害,和他交情这么好。”
我无奈的看了珊瑚一眼。“直至昨日,我也没有正面见过天人轩辕君。”
珊瑚皱了皱眉头,“为什么是直至昨日?”
“因为。”我指着角落里那个用暧昧神色打量着我的白衣男子道:“现在看见了。”
①相柳:又称相繇,上古凶神,特长是放毒水污染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