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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经声佛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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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环绕,鸟语溪吟。
洛阳,白马寺,大悲殿。
昏暗的殿内燃烧着千秉烛,如同连绵不绝的烛海依次排开,内堂中层层叠叠的黄色帷幕被风轻轻掠起,经声佛火,竟让人心境不由地清净了下来,心明如镜一般。
一双妖冶的双眸倒映着幽幽的火光,白色绸衣的男子盘腿坐于殿中央的蒲团上,安静地打坐调息。
经声不绝于耳,随着摇曳地烛光微醺了眼。
若是细看了那男子,想必没有人会不惊叹。那是何等的倾城容貌,眉目如画,红唇皓齿。一双妖冶的星眸竟是如同琥珀一般的浅褐色!那是在中原极少见的眸色,却是如同妖孽一般魅惑。一袭胜雪白衣衬着雪肌倘若透明,淡淡的烛光在他身边镀了一层浅金的边。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病色,因此看上去似乎有些虚幻,仿佛只要一阵风,眼前的绝美男子便会化为粉尘。
长发松垮地躺在肩上,一缕没有束进去的随意落在颊边。发丝溶进了空气,仿佛是带着金色的粉尘漂浮于空中。
“呀……”他忽然轻声叹了下,眨了眨眼凝望着层层帷幕的尽头,露出一抹慵懒而魅惑的笑意。
“妖孽,近来可好?”一白衣的华贵公子推门大步而入,笑盈盈地摇着金边执扇,走进了殿内。
“佛门重地你怎可如此轻慢?真是放肆。”绝美男子轻笑了声,颠倒万生的妖惑,歪着脑袋邪邪地望着进来的公子。
师九陌扇了扇风,微笑着道:“佛门重地就可以容得了你这种妖孽?”
那被称之为“妖孽”的男子也不恼,只是温柔地笑着,轻声道:“这天下哪容不了我?”
师九陌拍了拍衣摆,也不嫌脏,就那么席地而坐坐在了那男子的面前:“这天下确实没有你姬公子不能去的地方,我当真忘记了你的神通广大。”
“神通广大?”姬公子轻轻地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再神通广大我还是快死了。”
师九陌也笑,只是没有他那么妖媚:“你向来出了天大的事也不会求我,何况那么急,你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竟要‘快死了’?”
姬公子没有回答,只是在那颠倒众生地笑着。
两白衣如仙的男子相对而坐,竟是说不出的美。
“不过让你想到找我,说明一切能想到的办法你都试过了,都没有用,所以只能放下架子来求我,否则就你那脾性,可不会求我。”师九陌邪邪地笑着,好笑地看着姬公子的反应。
姬公子依然笑着不语。
“别学我穿白衣,你穿不好看。”师九陌柔声道。
“那我穿什么好看?”姬公子这才开了口,笑若桃花。
“大红大绿都适合你,唯独白色不适合。妖孽就该有个妖孽的样子,白色只适合我这种风华绝代玉树临风的少爷。”师九陌合起扇子,笑盈盈地看着姬公子的表情。
姬公子没有愠怒,只是安静地笑着,看着眼前的挚友,竟是习惯了他这般的胡闹。自认识他起,他便喜欢叫他妖孽,说他美得如妖。若是别人说去了,他定会怒,而偏偏是师九陌,他怎么都气不起来。
“你可真本事,收到你信的时候就差没把我吓着,你到底怎么了,里头只写着一句‘即亡,速救,白马寺。’也没写个缘故,我紧张的要命,于是连夜就来见你。”师九陌语气中带了认真。
“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女人。”姬公子说得淡淡的,云淡风轻的样子。
“那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啊,看来身份可不一般,竟会害得你快死了。你可真是的,风流帐那么多,终于栽到了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毒娘子,冰心毒。”姬公子笑得云淡风轻。
师九陌嘴角的笑意忽然在一霎那黯淡了下去,竟失声道:“那个天下第一毒师?!你怎么会招惹这种不该招惹的人!你难道不知道你中的那‘冰心毒’可是最可怕的寒毒,中毒者生不如死。中毒者百日后五脏六腑必凝为寒冰而亡,死状可怖。而且是一日日加深毒状,然后慢慢地腐蚀心脏。最可怕的是,这种毒……除了毒娘子谁都不知如何解啊!”
还没说完,他一把抓住姬公子的手腕,白纱似的袖子顺着凝脂般的雪肌滑落到了肘下,露出了一截白皙的纤臂。但比起寻常的肤色,这一截手臂却是死气沉沉的灰白色,而师九陌竟觉得自己握着姬公子的掌心,也是刺骨的冰寒。
他低下头,盘腿而坐的姬公子身边,竟碎碎的凝结了一层冰渣。
师九陌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狠狠地甩开手中握着的那只手臂,冷冷地道:“你竟当真中了这邪毒。毒娘子人呢?!除了她没人能解你可知?!”
“我知道。”姬公子不慌不忙地收回了手,理好了袖子,淡淡地道,“她爱极了我,只是我不爱她,所以她恨我,想用此生最残忍之毒企图让我一辈子都记得她,我不愿与她厮守,她宁可我死。”
“那为何当初招惹她?你当真是不要命了是吗?”
“因为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姬公子轻笑了声,云淡风轻。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连命也不要了?!”师九陌几乎气得发抖。
姬公子轻笑道:“美女我从来不会抗拒,但我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那她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很努力的去找她,可是找不到。”姬公子依然说得云淡风轻。
“你活该无解!你活该去死!我不会救你,我也没有办法救你!”师九陌从未如此愤怒过,他收到好友急信说无救时,即使是一向怕麻烦的他也心急如焚,更是立刻就启程来见他。但却知道他如此拿性命当儿戏时,愤怒顿时无法抑制住。
“九陌,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姬公子淡淡地道,“所以我才寻你。毒娘子解不了的毒,你却可以。”
“神都救不了你!谁都知道冰心毒无解!这种第一毒师才有的解药,而她现在失踪了!我怎么可能有办法救你!”师九陌愤怒地指着姬公子,“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能救你?!”
姬公子魅惑地一笑,轻声道:“天下第一毒,自然有天下第一灵丹妙药可以解。你那富可敌国的家里,可有‘回春丹’?”
天下第一的解药,可解百毒,可起死回生,但天下仅有一颗,并且不知在何处。
“给你这种妖孽用了是浪费!何况……我家确实没有那灵药神丹。虽然我家什么都有,但那颗回春丹,不在我家。”师九陌站起身背对着姬公子,透过窗而撒入殿内的阳光碎了遍地,在他身边浅浅地投射了金色的影子,“即使有,你最了解我的,我不可能因为任何原因回家。”
姬公子轻轻地笑了。是的,他最明白了的,师九陌当初离家的原因。即使他再如何在乎自己这个朋友,也不回用自己回家作为筹码。好自私的一个人,口口声声说着最在乎朋友,却眼睁睁看着朋友即将死去而袖手旁观。明明可以做到的,只要轻轻开口,他就不会死。但他没有这么做,终究还是自己最重要的。但姬公子没有恼也没有怒,因为他了解眼前的这个纨绔公子,他知道他心里头的想法,也是知道换做了自己,也是不愿意回去的。
“那我只好去死了。”姬公子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而是依然云淡风轻。好似死和不死,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根本不放在心上。
师九陌怔了怔,蹩紧了眉头。他确实一点都不希望好朋友就这么死去。即使他做了很多不对的事,即使他总是那样花心的玩弄感情。
“春雨呢?”姬公子问。
“这庙不让女子入内,她只得在门口等着。”师九陌答道。
“九陌,退后点。”姬公子淡淡一笑,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师九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退了几步,退到了殿中央的释迦摩尼像之后。他明白即将会发生什么,而他如果不按照姬公子所要求的那样做,自然是会拖累他的。
忽然,殿内劲风一阵,厚重的帐幕被吹得翻飞而起。一袭黑色身影直夺殿内,还没看清楚来者是何人,一道明晃晃的刀影就砍了过来。
姬公子轻笑一声,双指一并以指代剑,见那黑衣人近了身,便一指点去,那指法令人眼花缭乱竟若漫天花雨噼噼啪啪落地在了黑衣人身上,让他招架地措手不及。
黑衣人一惊:“蕊寒指?你是水云剑——姬公子?”然后大喝一声,一刀砍向姬公子。
那黑衣人的身法也非寻常,似是摸着了蕊寒指的路,便开始从容地闪躲开,甚至很快便找到了迹,竟开始有了回抗之力,刀刀从容不迫地砍向姬公子。
那一刀刀竟也追得上那迅猛的指法,甚至力量压迫过去,竟让姬公子的指法招架的觉得吃力。姬公子一指擦过那人的刀锋,一路抹到刀柄,直指那黑衣人的印堂!
那黑衣人忽的用刀背向上一翻,一敲,只见得姬公子的手就要被敲到了,姬公子不得已只能收回了那一指。若是晚了一刹那,想必自己的手指就会被硬生生的刀背力量给撞断了手骨。
“好刀法,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恕姬某人见识浅薄,不识得阁下的招式门路。”姬公子不慌不忙地轻轻理好自己散落的碎发,对着凌逸云魅惑地一笑。
他心里头却是想法万千,他在江湖闯荡了数十年,少说过手的名家也不下千人。可他却如何也想不出对方的刀法师承何处,而对方的刀法如此精湛,显然是出自名家。
“在下姓凌,上逸下云。”
一袭黑色的凌逸云没有任何表情,一张看似清秀的脸上却有几道浅浅的伤疤,而他外露的手臂上也同样是很狰狞的深深浅浅。若是没有嘴角随意留着的胡渣看上去略显沧桑,这人估计也就二十有余的年纪,看上去并没有多少老成的样。
姬公子慵懒地理着自己耳际的碎发,仔细打量着凌逸云,这人虽然年纪很轻,刀法却精湛了得。即使连他一向轻视别人的傲慢性格,都不由赞叹起了眼前的少年起来。
“亮出你的水云剑吧,让我看看你引以为傲的云水剑法!”凌逸云冷冷地道。
“我也想认真和你用水云剑打一次的,毕竟能和你这样的高手过招的机会可是难得的很。可是……”姬公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哀怨地看着凌逸云一眼,“出门的时候忘记把剑带上了,本来只是想出来散散步的,要知道会遇上你,说什么我都会带上剑的啊……”
他说得好委屈,就差没有梨花带雨地落下泪来。一旁观战着的师九陌不由地笑了,这姬公子总是改不了贪玩的毛病,这出门委实过于自大,竟连最重要的剑都不随身带着。
“受死吧,姬公子!”凌逸云这被姬公子一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于是用劲也狠,一刀挥过去狠命地似要将姬公子千刀万剐!
姬公子见先前的蕊寒指法给凌逸云破了,而水云剑偏偏又没在身边,这身上可是能当武器的东西都没有了,他心里大叫不好,却不能露出慌张的样子乱了手脚。要知道他保护的不单是自己,还有那怕麻烦的此时躲在一旁看好戏的损友。
似是看出了好友的窘迫,一旁的师九陌笑得欢,甚至还拿出了扇子给自己扇了扇,很是兴奋的看着好戏。
姬公子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师九陌:“我都快没法子了你还笑得出来!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你死了没关系,我可死不得。”师九陌微笑着把手上的金边执扇用力地丢了出去,“接着,别把本少爷的扇子弄坏了,你个穷鬼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