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麦芒》悟飞凇

2、第 2 章

　　“我道了歉，你们还想怎样？”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

　　“我说了啊，不是故意的。你们几个大男人，得理不饶人，欺负我这样的弱女子，说出去有脸吗？”
　　“我们是大男人没错，你是弱女子？谁欺负谁？你撞上他包时，那力道，可丝毫不弱啊。”
　　“我赶时间，没注意，他不也没避开？”

　　一直反驳的男生气极反笑，转过头对身旁男生道：“阿衍，你说。”
　　“修好。”名唤“阿衍”的男生轻启薄唇，面无表情，手提琴包，一下一下，随意地拍打灰尘。

　　“我哪会修，你们不是成心为难人吗？这样吧，我给你钱好了，你自己拿去修。”女生打开背包翻找，找到个皮夹子，她从中抽出几张纸币，递过去。
　　“我去！谁稀罕你的钱？”
　　又是一番理论，各执己见。

　　叶零已经站到距离那几人很近的位置，仅隔窄小的花坛。
　　眼见这几个人不会罢休，她停好自行车，走到手拿琴包的人面前，迎着对方锐利的目光，冷声道：“放她走，我帮你修吉他。”

　　突兀的插话打断双方的争执，站在叶零身后的女生闭了嘴，惊讶地看向忽然从天而降的女孩。
　　白衬衣的衣角藏在九分牛仔裤里，衬托得她尤其高挑。一头柔顺长发自然挽起，用简易木簪固定，既显随性又不落俗。

　　男生轻笑一声，眼神变得清淡无波，默默端详叶零片刻，他轻轻回了两个字，“就你？”
　　“就我。”

　　“这么乐于助人啊？”
　　先前与女生争执的男生拍着手笑，走上前，他微微弯身瞧叶零，“还是美女！你可帮错人啦，我们的东西被她弄坏，”他伸手指向那女孩，转又指琴包，“你应该替我们出头。”

　　“薛影。”
　　被唤了名字，薛影向后一望，止住调笑。回过头看眼叶零，他摊摊手，沉默地退到后面。

　　“你能修？”将琴包背好，男生提高音调，嗓音清亮无比，却透露出几分不以为然。
　　“修了就知道。”
　　挺直脊背，叶零淡淡地看向对面之人，态度明确。作为对各种乐器都有所了解的人，吉他于她而言，换弦这类问题不算问题。

　　男生默了几秒，伸脚踏出，一步步走向叶零，双方微妙的保持小段间隙。他不低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轻声道：“我像小白鼠？”
　　“你若不信，那拿她的钱啊。”
　　叶零并不退缩，说出“钱啊”时，还故意拖长尾音。
　　这般刻意挑衅让薛影炸毛。

　　“你这丫头到底在帮忙还是火上浇油啊？”
　　他欲上前，突然，一只手扯住他胳膊。未曾开口的男生向薛影轻轻摇头，低声说了句什么，让他不再动作。
　　而另一边，女生似默契配合，走近伸出手，几张百元钞出现在叶零和男生中间。

　　叶零意外，看女孩一眼，退后一步。
　　她仰头，眼睛一眨未眨，说：“好好想想。她道歉了，愿意赔偿损失；而我，愿意替你修吉他。于情于理，你们都没有必要再为难。”

　　“为难？”
　　男生嗤笑，正眼看向叶零，目光转瞬幽深。他是桃花眼，乍看温和，但眼神一暗下来，又显得格外冷酷。
　　“你智商堪忧。”
　　他下结论，声音轻飘飘的，好似说这么一句话都嫌累。

　　叶零抿起嘴角，目光冰冷。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过这种质疑嘲讽。走上前，她拉近二人距离，一点不在意自己几乎贴在男生身上。
　　“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谁、智商——堪忧？”
　　“你知道。”
　　男生漫不经心答，说着倒退两步，眉峰微皱，还轻轻用手拍衬衣。

　　叶零当然没错过他的反应，唇角弯起。他不爽，她就舒服了。
　　“这会，我智商上线了？”
　　男生没作声，手捻衬衣，眼睛都没抬一下。

　　叶零心生不耐，不愿过多纠缠，又道，“直说吧，你想怎样？”
　　男生抬头轻飘飘瞥一眼，“这就急了？”
　　什么急了？
　　叶零不解，干脆沉默，看他如何找碴。

　　男生修长的手按回琴包背带，立定身姿，轻蔑一笑，“你呢？”他冷冷地盯了叶零身后女生一眼，“为何多管闲事？”
　　女孩被吓得攥紧手里的钱，不自觉退后。
　　男生又看回叶零，神色稍缓，却依旧淡漠。

　　叶零与他对视一番，然后满不在乎道，“我对她一见钟情，不行？”
　　“......”

　　“哈哈哈哈哈，牛啊！”
　　一旁看戏的薛影跺脚直乐，拍着好友肩膀，眼泪都几乎笑出来。见人压根不搭理，薛影悻悻地，闭嘴不吭声了。

　　叶零正思考对面会怎么反驳，那人却忽然扭头。
　　他边走边抬起胳膊，垂眸看手表，而后，直接走向两个同伴。每一步都踏出声响，极拽。没多远，他又停下。
　　“你认识我？”
　　也不管是否有人应答，三人迅速离去。

　　猝不及防结束，叶零觉得，这问的肯定不是她。思索着，她向还站在原地的女孩看去。
　　她脸色苍白，呆呆站立。

　　叶零拍拍她的后背，“你没事吧？”
　　“呃，”女孩回过神，眼神聚焦向叶零，尴尬道，“没事。”
　　“哦，你可以走......”

　　话都未说完，女孩已然转身，一溜跑远。
　　怔愣半刻，叶零抬起头，看了漆黑的天色一眼，恍惚间，以为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无谓地撇撇嘴，她抛开多余的思绪利落回身。

　　这段小插曲被叶零当作谈资讲给外婆听时，外婆笑着告诉她，或许所看所听，并非事情的全部真相。
　　关于这点，叶零也有所怀疑，但事已发生无从改变，她不想纠结，徒增烦恼。

　　洗漱过后，她躺在床上，循环听歌。
　　“特别关注”没有新动态。
　　点开那人主页，叶零随意翻看新评论，全是诸如调侃、告白的话语。淹没在热情留言中的几句想法，哪可能被看到，看不到的留言没有意义。

　　找到歌曲博，叶零逐条查找自己的评论，刷了好一会儿，没找到。她耐心耗尽，干脆放弃。
　　又想起发至群里的照片，此时，都没得到父母的回应。所以，他们都生气的对她不理不问了。

　　这么些年，她与父母长时间在一起的日子极少。叶零知道，自己比很多同龄人幸运。因为家庭条件尚优越，吃穿不愁不说，更无需为任何开支担忧，可是，她仍旧难以做到不去埋怨。

　　任何子女都渴望拥有父母的陪伴，希望想法与喜好被理解与尊重。叶零不再愿意做曾经的自己，隐忍过后，她并未得到所想。
　　当然，叶零仍然感谢他们。爱再少，也确实存在。

　　往后几天，晚饭过后，叶零都会骑着自行车沿那条街闲逛。转悠几圈，她找到了外婆所说的篮球场。只可惜，她都没遇到一场篮球比赛，仅有零星几人随意玩球。

　　七月中旬，天气愈加炎热。
　　经不住外婆的多番劝说，叶零到镇上的服装店买了几件连衣裙，看到合适的老年夏装，她按照外婆尺寸，同样要了两套。

　　将几大袋衣服拿回来时，外婆笑眯眯地打开，一一看过，直赞她眼光佳。
　　“零零，有件事，外婆需要和你商量。”
　　老人将衣服放到沙发上，坐下来，柔和的望着眼前正一丝不苟整理衣袋的外孙女。
　　“您说啊，外婆，和零零哪还需要客气。”

　　老人笑了笑，说：“你想不想做家教啊？”
　　叶零诧异，把手里的衣裙放在衣篮里，坐到老人旁边，“谁拜托您吗？”
　　“小郑愁女儿的数学成绩，外婆就想着啊，你还会待一段时间，平时呢，总在我身旁，无聊得很啊。做点事，让你充实些，还可以赚点零花钱。”
　　“嗯，我懂外婆的意思，可是，”顿了顿，叶零琢磨一番用词，道，“零零没休息够，陪您也不无聊。您看，我还有琴要练呢。”

　　“先不要急着决定，明天零零再告诉外婆。你呀，外婆晓得，习惯了一个人，但零零啊，有时候，不要拒绝旁人的好意。”
　　沉默一瞬，见老人目光恳切，叶零淡笑着点了头。

　　把新衣服放进洗衣机清洗时，她都在思考外婆的建议。
　　初高中时，叶零总考第一名，自然得到他人极大认同。平时，有同学会向她请教难题，只是她往往单刀直入，讲述细节实在太少，以至于他人难以跟上思路。
　　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如今什么性格。

　　拿出手机打算听歌，页面出现群消息提示，叶零打开，有同学让她分享暑期生活。
　　这段时间，群里热闹非常，她早已选择免打扰模式，但这次有人特意点名。

　　看着消息很快被刷过去，叶零本想略过，可谁知，又有人调侃她太高冷，总不在群里发言。
　　无奈之下，叶零回复“嗯，准备做家教”。

　　霎那间，群更闹腾。各种吹捧，各式各样的搞怪表情包。叶零看着不断刷新的消息，不禁微笑，她回了个“得意”的表情。
　　是的，没什么能难倒她。家教所得，也可作为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