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手记》书斋小神仙

5、第五章 地下一层

　　昏暗的灯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游廊，我和她。以及一秒钟之前，她对我说的那句话：“周戴，过来”。

　　气氛实在是有些微妙。

　　我慢慢走过去，灯光映照出她模糊的面部轮廓，以及格外柔和的侧脸线条，我不由得想，这样一个女人，哪怕只是靠近一些，也能使人格外心安吧。

　　不过，走近之后我才发现，杨天心身后竟有一道银白色的门，只是因为这条游廊也是银白色的，所以我之前一直没有发现它。

　　灯光依次亮起，看清门后的情景时，我不由得吃了一惊：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环形空地，面积甚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的墙壁上有许多形状各异的符号，颜色也各不相同，乍一看上去，和刘启恒之前给我展示的自动灯光系统比较像，但我知道这些符号肯定不只这么简单。

　　我回头问杨天心：“这是哪儿？我们要做什么？”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脱掉了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露出小臂好看的肌肉线条。

　　她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我是行动小组的组长，同样也是个执行者，理所应当要负责新人的适应训练”，说完，她直截了当地命令我：“现在，上去”。

　　咔嗒一声轻响，面前的环形空地起了变化，四方立柱缓缓升起，数条红色的围绳穿插交织——这是一个标准的拳击台！

　　想起刘启恒那张同情的、欲言又止的脸，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耳后传来一道呼啸的风声，我猛地偏头，躲过一拳。

　　却不料下一秒钟，杨天心的出拳角度骤变，嘭的一声，狠狠击中了我的侧腹，我一时吃痛，瞬间失去了重心。杨天心却毫不留情，看准时机一脚踢在了我的腿弯，让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像这样被击倒在拳击台上，我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我必须承认，杨天心的力量和敏捷度远超过我，轻而易举便能在对打中占据上风，但她的出拳偏偏又极富技巧，次次都把力道控制在能让我吃痛却又不会真的伤人的程度上，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对手，这只是一场训练。

　　杨天心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说：“起来，继续”。

　　我喘着粗气，抬头去看她，却被汗水模糊了视线。

　　或许是我现在的样子太过狼狈吧，她眼眸微动，竟放缓了语气：“和最开始相比，你已经进步很多了。周戴，只要你在下一次对战时击中我，我们就结束这项训练。”

　　承诺的好处，或许就是让人在濒临崩溃时依然有希望坚持下去。三轮过后，我终于瞅中空档，一记摆拳击中了她的左肩！她微退一步，旋即站定。

　　我望着她，整个人几近虚脱：“我击中你了，现在训练可以结束了吗？”

　　她撩了一下头发，朝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可以”。

　　我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就看到她施施然从兜里掏出一个眼罩，不紧不慢地朝我晃了晃。

　　我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挑了挑眉：“继续啊”。

　　我登时便急了：“可你答应过我，击中你的话，就结束训练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答应你的事，我并没有食言。既然‘这’项训练结束了，当然要开始下一项了呀。”

　　我看着她的脸，一时无语凝噎，好吧，怪我当时太累，一心只想着结束训练，没注意到她话里挖的坑。

　　她勾着眼罩，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我只好一点一点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围绳，才发觉已经退无可退。

　　眼罩从后脑处蒙上来，我的眼前立刻陷入一片令人不安的黑暗，只有杨天心的声音从侧前方传来：“这一次，我训练的是你在黑暗环境中的判断力和反应力，我会从任意方位出拳，只要你能躲过去，就算你赢。”

　　顿了顿，她忽而放轻了声音：“开始之前，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周戴，见到你，我很兴奋。”

　　若有若无的热气蹭过耳朵，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地下一层，虚拟训练场。

　　砰的一声！杨天心再一次精准地击中了我的肩膀！她飞速收拳撤回，而我忍不住闷哼出声，什么适应训练，简直就是我单方面的挨打啊！更惨的是，她的出拳毫无章法可言，蒙上了眼睛，我根本无处可躲。

　　杨天心严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的手是摆设吗？刚才教你的格挡动作都忘到脑后去了？”

　　她闪电般出拳，击中我的前胸，“没了眼睛，你还有耳朵，你完全可以凭借听力判断出我出拳的方向和角度。”

　　又是一拳。

　　无边的黑暗中，她的声音却格外清晰：“周戴，静下心来，你才能听见你想听见的声音。”

　　…静下心来。去听我想听见的声音。…

　　她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如同灵犀一点，如同曙光乍现。

　　今天，自从我走进这个训练场开始，我第一次放下了放下了一切杂念，只是去听，去纯粹地听。于是，那些原本被忽略的声音，逐渐在我耳边浮现出踪影——风声、脚步声、呼吸声，所有一切声音，她的声音。

　　好似一个沉溺于海底的人，终于第一次挣扎着浮出了海面，深吸了一口透亮的气。

　　就是现在！我猛地侧身闪避，旋即便是带着劲风的一拳从后方袭来，堪堪擦着我的发根而过！与此同时，我抬起手臂，向右前方全力一击！

　　铿的一声响，是撞击到实物的疼痛感。

　　下一刻，杨天心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周戴，把眼罩摘下来。”

　　我依言照做。再次看清她的脸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场训练下来，我早已经是气喘吁吁，面如白纸。而她呢？衣着干练服帖，发型一丝不乱，整个人依然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在紧身背心没有覆盖到的地方，杨天心的侧颈和手臂上有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在训练场的射灯下闪烁着微亮的光。这样的她，比穿着外套时还要美上万分。

　　她望着我：“恭喜你，今天的训练结束了。”

　　我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真的吗？”

　　见我一脸的惊讶，杨天心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嘴：“真的，这次不骗你”，她靠近我几步，微微压低了声音：“最后这一次，你不只躲过了我的攻击，还顺便还了我一拳。周戴，你学得很快。”

　　我晕晕乎乎地看着她，她这是在夸奖我吗？目光触及到她的眼眸，竟是格外的温柔，仿佛多看一眼，都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带着被肯定的幸福，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腿迈步，然后——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最后的一点记忆，是她猛然间环住我腰身的手，和略带些惊慌的、手足无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