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手记》书斋小神仙

38、第三十八章 异乡市集

　　一下飞机，一股潮湿的热带水汽就扑面而来，又热又湿的海风吹在脸上，恍然竟有种穿越的感觉，一下子从冬天来到了夏天，时隔半月，我再次踏上了异国的土地。

　　飞机只能停在远离人烟的一片荒地上，将我们放下之后，盘旋了几圈，就“嗡”地一声飞远了，留下我和杨天心，一人背着一个大包，站在一片空旷的荒野中，我看了眼天，才刚蒙蒙亮。

　　这里已经是爪哇岛的东南部了，但距离我们的目的地——魔鬼谷洞还有不少距离，这段路程只能步行，为求方便，最好能在天黑之前到达那里。

　　为了应景，耳机里，刘启恒直接放了首用印尼语唱的歌，清脆的少女音色，用着一种陌生的语言歌唱着大海、爱情和日出，空气中仿佛都漂浮起了芒果和香蕉的甜腻香味。我和杨天心踩着松软的红褐色土壤，一起朝前走去。

　　没想到，才走几步，就闯进了一片蛇皮果林。

　　蛇皮果，顾名思义，是由于外皮很像蛇身上的鳞片而得名，果身呈现出一种鲜艳欲滴的红色，覆盖着一层又硬又尖的刺，一簇一簇地生长在离地一两米的矮树上，倒很像是一只只抱在一起的刺猬。我们走进的这片蛇皮果林，就生长着一棵棵挂满果实的树，它们到处都是，越往前走越多，密集的硬刺扎得人手臂发疼，这样的规模，不像是自然生长，倒像是人工栽种的果林。

　　果然，才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当地人，皮肤晒得黑黢黢的，头上戴一顶有些破旧的编织草帽，他比划着夸张的手势，朝我们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印尼语，我正打算打开刘启恒研制的语言转换器，就看到他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迅速切换成了汉语：“啊，亲爱的客人，亲爱的朋友们，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和杨天心对视一眼，她也用汉语回答他：“我们是来旅游的外国人，只是恰好迷了路，走进了你的林子，没有任何偷果子的打算。”说着朝他摊开了手，礼貌而又不卑不亢地微笑了一下。

　　哦，怪不得他刚才那么紧张，原来是把我们当成偷果子的毛贼了。

　　听了我们的解释后，他神色稍缓，挠了挠头，也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杨天心便从兜里抽出一张纸币递了过去，笑着说：“我们正好想从你这里买几个果子，尝一尝鲜，另外还有一些事情想和你打听一下。”他一看到纸币，眼睛就亮了起来，连忙从身边的矮树上薅下两个又大又红的蛇皮果，塞到我们的手里，又比划着说，我们来得正好，不远处就有个售卖当地土产的小集市，现在天色还早，他不用干活，可以带我们去那边转转。

　　杨天心笑而不语，转而问起他关于魔鬼洞穴的事，想打听一下岛上的本地人对传说中吃人谷洞的看法。谁曾想一听到这个词，他的神色瞬间大变，一边摇头一边连连后退，看起来十分惊恐。见状，杨天心又抽出几张面额不小的纸币，可这回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竟是转身就跑，手中的筐子篮子丢了一地。

　　杨天心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把纸币收回口袋里，又捡起一只鲜艳的蛇皮果在衣服上擦了擦，朝我递过来：“尝尝？”

　　剥开带刺的鲜红色硬壳，里面的果肉竟是雪一样的白，一瓣一瓣紧靠在一起，吃起来脆脆的，像是苹果的口感，味道却是菠萝的酸甜味，的确很好吃。

　　杨天心也剥了一只吃起来，一边随口对我说：“蛇皮果是爪哇岛的特产之一，果肉里有很丰富的有机酸和磷脂，不仅对皮肤很好，还能增强大脑的记忆力，而且，由于这种水果中的钾含量很高，能够有效补充潮湿炎热的天气下人体流失的盐分和水分，缓解疲乏无力的症状，因此又被当地人叫做力量果。”

　　这时，耳机那头的刘启恒默默开口：“那个，说起蛇皮果，我记得好像还有一种说法，说这种果子吃了还能补肾健腰，固本培元，俗话说，就是能壮阳。”

　　我：哦，这样啊，那真神奇。

　　杨天心：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出了果林，没走几步，我们果然看到了那个当地人提到的小集市，数十个五颜六色的小摊一字摆开，兜售一些当地的小玩意儿。与城市中心相比，爪哇岛南部的居民生活方式还比较原始，他们按照村落聚集起来，就地取材建造起一幢幢竹屋和木屋，男人种植果树，女人则负责做饭和照顾孩子，并在闲暇时做一些手工艺品，趁着清晨凉爽的时节去小集市上售卖，补贴一点家用。

　　一走进小集市，就忍不住放慢了步子。

　　女人们额头上点着鲜艳欲滴的蔻丹，穿着手工印染的花布服装，面前的小摊子上挂着五颜六色的丝线做装饰，摆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物件，有各种形状和颜色的贝壳、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本地香料、一大堆圆的尖的漂亮石头、用果核与木头手工雕刻的小摆件，竟然还有一个女人面前摆满了整整一摊的纯天然宝石，鸡蛋大的祖母绿和猫眼石闪得人眼花，一时间竟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杨天心忽地停在了一个小摊面前，我不明就里，也跟着停下脚步。

　　这个小摊上卖的都是些零碎的手作纪念品，摊主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皮肤晒成了健康的棕黑色，牙齿像是珍珠一样白，见到我们过来，她露出了腼腆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好像两个小月亮。

　　杨天心从摊子上捏起一小块糯米纸包裹的、长条状的东西，递到我的唇边：“尝尝？”我就着她的手吃了，入了口才知道是一块糖，嚼两下，一股层次丰富的味道就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混合着坚果、牛奶和麦芽的香气，格外清甜。

　　摊主女孩露出害羞的笑容，用汉语说：“这个，花生姜糖，我自己做的。”

　　我对她说：“真好吃”，然后下意识问：“是用什么做的呀？”

　　摊主一本正经地回答：“花生，姜，还有糖。”

　　一旁的杨天心突然笑起来，我一愣，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糖的名字就叫花生姜糖，自己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嘛，登时便有些脸红。结果看到我的神情，摊主女孩的脸居然也红了，她想了想，格外认真地重新回答了一遍我的问题：“主要是花生和姜，另外还有一点捣碎的糯米和麦芽糖。”

　　我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她的糖特别好吃，又看到杨天心拿起了一个放在旁边的小物件，凑过去一看，是一个很漂亮的钥匙扣，用薄薄的小木片手工削成的，又用纯天然的树脂细心地粘好，小巧又精致。上面画着一个胖乎乎的月亮熊，乌黑发亮的胸前皮毛上有着一道“v”字形的白毛，好像带着一条白围脖似的，憨态可掬。

　　她把钥匙扣放进我的手心：“送给你。”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她垂下眼帘，轻声说：“就是…正好看到了，觉得很好看，很适合你，所以买下来给你，你要是不想要的话，也没关系。”说着，就要抽回手来。

　　我赶紧合拢手掌：“要要要，当然要，你送我的，怎么会不想要呢”，又在小摊上扫了一圈，拿起另一只画着粉红色小羊的钥匙扣：“喏，这个小羊送你，就当是，礼尚往来！”她正好姓杨，送她一只小羊，准没错。

　　杨天心接过小羊钥匙扣，眼底便漾开了温柔的笑意：“谢谢，我很喜欢。”她摩挲了一下小羊粉扑扑的脸，又笑着对摊主姑娘说：“你的手很巧。”

　　“这两个钥匙扣，还有两包花生姜糖，一共多少钱？”

　　大概是自己的手艺得到了夸奖，摊主姑娘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格外的亮，她说了一个比市价低很多的数目，杨天心正待翻包，这时，突然有一阵巨大的嘈杂声，从集市的入口处传来。

　　一个满身是血的年轻小伙子，跌跌撞撞地从远处的小路上跑了过来，“嘭”地一声撞翻了集市入口处一位阿嬷的摊子，顿时惹起一阵骂声，他也不管不顾，径直冲向我和杨天心身旁的摊主姑娘，一把拉住她的手，一边喘着，一边用急促的印尼语说了一连串话，女孩的脸瞬间煞白一片，她将包好的钥匙扣和花生姜糖塞进杨天心的怀中，竟是直接丢下了摊子，朝着集市外面跑去！

　　多亏了刘启恒的语言转换器，我听清了最后那句惊恐万状的话：“帕姆，快，快回家，你的阿爸阿妈出事了！”帕姆，应该是摊主女孩的名字。

　　我和杨天心对视一眼，她收起东西，冷静地说：“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