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奶油面包3号

9、第 9 章

　　这个何洲挺会来事的，先是拆字细说了自己的名字，又问穆千屿车上空调温度合适不合适，回熙城赶不赶时间，赶时间他就开快点，不赶就稍微慢点，但不管快慢，他都请穆千屿放心，他开车绝对是安全第一，穆千屿回答他了，不赶时间，随他。
　　空调温度不要紧，这辆奔驰车里一股子酒味，穆千屿把车窗降下，夜风灌进来冲散不少。因为车窗开着不好说话，到上高速前，穆千屿听到的都只有风声。
　　到车窗再封闭，何洲从前排递了两瓶水过来，还没上市，都是源水饮料公司的新品，何洲业务能力不错，很随意也不做作就简单介绍完了新品的优势和口感。穆千屿握着饮料瓶没打开，问了问题：“他怎么在这儿？”
　　何洲被这问题问楞了一下，随即明白，她是问穆江。还是那音乐节，穆千屿想，自己是不是跟这个音乐节八字不合。
　　公司是赞助商，加上公司有在文和市建新厂的计划，穆江在市政府里又有老朋友，是见朋友又是谈事情所以就亲自过来了一趟，而且穆江早升职了，现在是分管南部公司的副总裁，这个穆千屿是不知道的，信息过于滞后了，一方面是现在穆千屿和她妈妈戴清联系的少，另一方面戴清现在也不像以前对穆江那么魔怔了。

　　戴清和穆江离婚后，还时时关注他，不是旧情难忘，是恨得牙根痒痒，想知道穆江离开这个家，离开她后会穷困潦倒，会倒霉至极，最好还早死。现在看来，戴清整天求神拜佛日念夜念的诅咒一点都没应验，穆江看着身体还行，工作也成，还高升了。

　　何洲只是源水公司在文和市分公司的业务员，没见到穆江这么大的领导，也没有这种跟领导家女儿相处的机会，巧嘛，穆江在吃饭时提过几嘴他女儿，何洲也听了些，如今居然也能使上，穆千屿坐在后排听着何洲嘴里转述穆江的话，自家闺女挑食，不过奇特不挑蔬菜是挑肉，不爱吃肉，兴趣爱好多，不过画画学得最好，如今画国画也像模像样，有神韵，到能拿出去卖的水平了···就这些，还有些形容性格的，比如活泼开朗，善良感性。这些何洲没说，人在不同场合面对不同的人估计有很大差异，因为他看着后排的穆千屿，跟自己的相处情况怎么看也不是个活泼开朗的主。

　　回去的路有人开车，穆千屿闲着，这时间比来时要难熬许多，无可避免她想到池炆，遥远记忆里的池炆，现在的池炆，还有分别时的最后一眼，池炆的背影。

　　*
　　池炆在床上翻腾，时不时还长吁短叹的，耿牧是个重症网瘾患者，还抱着手机不知道在干嘛。老样子，标间，耿牧虽然没睡，池炆搁那儿翻来覆去也怪烦人的。
　　“你手疼啊？”
　　池炆被耿牧一点，哦，自己还有手这事呢，“不疼。”
　　“那你还不睡？”
　　池炆是想睡来着的。
　　耿牧又问：“心里有事啊？”

　　“想穆千屿。”
　　耿牧语调平顺，都没有疑问句的腔调。池炆侧过头看耿牧，嘴硬道：“不是，跟她没关系。”
　　要是没有后头这句“跟她没关系。”耿牧兴许会信。
　　“别跟这装，旧爱重遇，是不是内心起了点小波澜？”
　　是与不是池炆肯定不会认，他说：“搁门口时，穆千屿不让我送，说自己走，还说时时报备，什么上车报备，到家报备。后来她爸的人送她，她让我先进来，完了跟我说电话联系。”
　　耿牧的脸被他手机屏的光映着，他没看屏专心致志听池炆说话，“嗯，这不是沟通挺好的。”
　　比在车上时好。
　　池炆躺平身体，盯着酒店的天花板，天花板上的烟感器一下一下闪着细小的红光，“没说要给我号码，也没给我微信，根本没有联系方式。她都是套话。”
　　耿牧当什么大事呢，“你自己不会要啊？”
　　“我为什么要跟她要号码？我有毛病吗？”
　　那谁有毛病谁知道，耿牧接着作弄他，“不然你试试打她以前的老号码，兴许还用着呢。”
　　“那号码早不用了。”
　　嗬，还炸出新东西了，耿牧说：“呦，之前打过啊。”
　　“滚。”
　　池炆坐起身，声音都高起来了，“那都是之前，现在她都结婚了，我能···”池炆自己止住话，不说了，重新躺下，被子掀上，把自己从头到脚盖个严实。
　　自己还气上了，耿牧乐起来了，踩着地上的拖鞋借力，一大跨步，迈上池炆的床尾，还扯了一下他被子，“彭扬拍了我们演出的照片发群里了，因为也拍了穆千屿，所以，穆千屿也在。自己看吧 。”
　　耿牧说完，池炆还一动不动，耿牧又爬回自己床上，躺下后侧向另一边，过了一会儿，池炆伸出手，摸到床头小桌上的手机，嗖的一下就拿进被子里。
　　是有个新建的微信小群，发得图一看就是精修了，调完色的。池炆点开群成员，彭扬自己改了名字，其他就是池炆他们，穆千屿独一个，非常好认。头像是个卡通小企鹅，昵称居然叫迟到早退，朋友圈不对非好友开放。池炆才不加她，她说电话联系的，池炆倒是要看看她怎么电话联系。
　　是不是也靠脑电波。

　　*
　　“什么？”
　　何洲的新问题，穆千屿没听清，何洲重复了一下，“穆总平时很忙吧，我看你们好像有段时间没见的样子？”
　　穆千屿点点头，“是，穆江很忙。”一直都忙。
　　听穆千屿这么直呼亲爹大名，何洲笑了一下，“能看出来家庭氛围很开明，穆小姐你都直呼穆总名字。”穆千屿罕见地对何洲笑了一下，“你领导喜欢你吗？”
　　“这我不知道，我工作能力挺一般的，再说领导怎么想我哪里知道。”何洲跟她打哈哈。
　　穆千屿说：“穆江不知道你叫什么，想来你职位不高，在酒店门口你还站在他司机后面，站穆江手边的人听到你说要送我，先看了穆江，后来我们上车，那个人很高兴，我猜他是你领导。我觉得他喜欢你，其实我要是你领导，我也喜欢你，你有眼力劲，会说话，车确实开得也不错。”
　　何洲听她这么不吝啬夸自己很开心，“穆小姐，你太抬举我了。”
　　穆千屿摇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是穆江的女儿，他也是我爸，但是我不会画国画，简笔画倒是能行，素写也可以，不过是跟我以前的男朋友学得，就是酒店门口和我站一起的那男的，我不挑食，肉菜都吃，性格，有时候算开朗吧，感性不感性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的，我有的时候很阴郁。”
　　越听她说，何洲心里越心惊，忙解释：“那可能是我听错了，不好意思，穆小姐。”
　　穆千屿接着说：“不用跟我道歉，你应该也没有听错，这件事情唯一的问题应该是你跟穆江不熟，你多大？”
　　“26岁。”
　　穆千屿说：“我今年33，穆江跟我妈离婚那年我上高一，我应该是15岁，那年他外头的女人肚子大了。”
　　所以闹了那么久，终于下定决心，穆江和戴清非离不可，人家父母感情再破裂都是好歹挨过孩子高考完，他等不了了，不尽快离，再拖下去，那边生了，没合法身份，新生的那个户口都上不了。
　　“所以算起来，他现在的女儿应该是18岁，他说的应该是那个女儿，而不是我。”

　　车里如穆千屿的愿，彻底安静了。
　　何洲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穆千屿看着窗外急速闪过的风景，她其实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她重新转头看向何洲，“你不用觉得得罪我了，我跟穆江基本不说话，你做得好我没法帮你说话，你做得差，我也不会告你的状。你现在兴许觉得自己多事了，是吧？”
　　何洲十分不自然，不过嘴上还是说没有。
　　“大家萍水相逢，我沾穆江的光，劳动你送我这么远。到熙城下高速就行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估计也赶着回去，我就不留你在熙城吃早饭了。”
　　何洲确实不错，到这种境地，他还礼貌十足，“还是送到家吧，安全些。”
　　天色已渐亮，没什么不安全的。
　　穆千屿说：“按我说得来。”

　　到熙城，何洲到底多开了一些路，送到好打车的地方，他还拍了穆千屿坐得出租车牌照，以防个万一，礼貌跟她道别。穆千屿最后给他忠告，“我跟你说的，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穆江喜欢嘴巴严实的人。”

　　*
　　夏日天亮得早，城市街道上已经热闹起来了。穆千屿的车沐浴在晨光下，专属于夜生活人群专用的这处停车场，此时十分空荡，穆千屿驾车回家，路上还买了粥和煎饺回家当早餐，一人份。

　　门锁插进锁孔，只旋转了一下就开了，陈路均的皮鞋板正地摆在玄关处，外套扔在沙发背上，茶几上有几块橘子皮，家里常备的果盘里就是苹果、橙子、桔子。橙子不好扒皮，苹果得削，最省事也就是桔子，垃圾桶盖开着，却不能顺手把桔子皮扔了。门响得时候陈路均就醒了，他本身就没怎么睡着，穆千屿进门也没来卧室，过了一会儿热水器点火了。
　　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澡，陈路均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穆千屿包着头发裸着身体出了卫生间，陈路均正坐在沙发上，抬眼看她，十分不满，“干什么一晚上都不回家？”
　　“那你又为什么在家？”
　　这是什么鬼问题，“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家？”
　　穆千屿擦着头发，“你又不止这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