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奶油面包3号

4、第 4 章

　　任何一个地方，人一旦有些独特的辨识性就会特别明显，会受到一些不必要的关注和针对，不管地方大还是地方小，只要有人，明着暗着的都有争斗。
　　没有课程排进艺术楼，穆千屿独占着琴房，这间琴房的三角钢琴价格高昂，不夸张说，从支架、音板、踏板，再到键盘系统，每一处都能显露出人民币的厚度，但实际点，不管东西贵还是便宜，都是要使用的，放着光看也荒废，其他的音乐老师比较喜欢用学校的几架旧琴，穆千屿不同，她没那么怜惜东西，十分不在意把烟灰缸放在一边，指尖夹着烟，烟雾缓缓上升，她单手没有曲调瞎弹着黑白键，叮叮咚咚地声音回响在空荡的房间里。

　　穆千屿在华一是个很明显的人。
　　最直观的她比实际年龄要显得年轻；其次是她是华一目前在职女老师里唯一一个没有孩子的人，30多岁还没有生育，在如此安稳的工作环境中她的晚育程度特立独行了些；还有就是她开得车比校长的还贵。
　　这些都是背后大家没事时会闲嘴几句的东西，学校里跟穆千屿有明面矛盾的是高三的年级主任，张妮，她跟穆千屿曾经在办公室吵过架，动静很大，人尽皆知。也是本着避嫌，穆千屿和张妮目前基本没有什么照面的机会，也不在一起工作。

　　但是啊，城门曾经失火，绵延过长，如今殃及到池鱼。

　　天公没有作美，忽明忽暗的天色在下午彻底阴沉了，最后还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伴着不小的风，十分清凉，原本安排在操场上拍毕业照的地点被改到行政楼和教学楼交界的长廊下，光线稍微差点，但背景不错，行政楼的外墙上有历年来华一获得的各种荣誉牌，在岁月和风霜洗礼下，印记斑驳，每当有新的荣誉牌挂上去，旧的则被替换下来，就算这样，这面墙也相对来说拥挤了些。毕业照都是结构简单，讲究样貌清晰，排列均匀就行，提出转到这里拍照的就是张妮，这种时候她都不忘顺道给学校带点广告效应出来，一个年级的孩子里，总归有不少会成材的，这样的高中毕业照以后有很多的曝光机会，被展示的环境也会很多。
　　长廊的避雨面积其实并不大，加上有风，雨丝细绵地扫进来，站在边角的老师和学生都会被雨淋到，校长的意思呢，既然室外不好了，去礼堂或者去体育馆拍好了，这样学生一点雨都不会淋到。
　　张妮劝了一下，“拍照快，不会淋多少雨的，没那么娇气。”
　　好多学生原本想借着拍毕业照的时间躲懒跑出来玩一会儿的目的基本被扼杀了，学生虽然都是半个大人了，但每个人体质不一样，说不娇气，校长也担心，这种节骨眼，万一有个别体质弱的被小雨给放倒了，那太得不偿失了，所以都是急匆匆安排着拍，拍完校长跟撵鸭子似的赶着学生们回教室。
　　在张主任给2班排队列时，班里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张老师，我想穆老师也来跟我们拍照。”
　　张妮手里拽着学生的手臂，比对着个头高矮，冷不丁被打岔，“穆老师？”
　　“对呀，音乐老师，穆老师。”
　　欧景在站在最后一排，看着刘昊跟张主任说话，不出他所料，张妮十分干脆，“你们又没有音乐课，穆老师也不带高三啊。”潜台词：没有那个必要。
　　“我之前跟穆老师说好了的。”
　　张妮确定声源，“刘同学，你看你班里的人数，加上老师们，现在排出来的队形，是正好的，不多不少，最和谐了。”

　　这话让刘昊一下子哑炮了，班里可能就他一个人执着于想把穆千屿也一起放进毕业照里，没人出声帮他，女孩子们则在挑剔这里背景不好看，光线又差，拍出来肯定丑，缠着校长问照片能不能精修。固定给华一拍照的是校门口经营店面40年的老照相馆，说拍不好是假的，常年主做证件照和给学生拍各种纪念照，别的不说，拍出来绝对是清晰明了、风格正统，但说不好看那也是正常的，别说下雨光线差，即使艳阳高照也不可能拍出让班里这帮事逼精满意的东西，她们啊，得配那种专门拍网红拍明星的摄影师。
　　都是平时纵容惯了，校长被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围攻，最终松了口，“先这么着，等着照片洗出来，实在觉得不好，毕业典礼时可以再补，你们想拍什么就拍什么，随便你们摆什么花样，带什么设备来拍。”

　　刘昊不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他性格内向，人很腼腆，他是有自己的想法，但对上张妮这样的，他根本不能坚持自己，拍完照散了回教室，他蔫头耷脑慢腾腾地走在队伍末尾，欧景在双手插着兜，都懒得抬手，用肩膀撞了一下刘昊，“干嘛，这么想跟穆老师拍照啊？”刘昊倒是不遮掩，“昂。”
　　“为什么？用张主任的话说，穆千屿又不带我们。”
　　“可是高一高二时穆老师都给我们上过课啊，还教过我们唱歌弹琴，教过乐理教过鉴赏，讲过摇滚乐、流行乐···还有，我喜欢的乐队她也喜欢，她还夸奖过他们。”
　　欧景在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实际他不太记得这些课，貌似是睡觉的最佳时间，“你喜欢哪个乐队？”
　　刘昊聊自己感兴趣的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堆，看来不是只喜欢一个乐队，他说的那些名字欧景在是一个都不耳熟，“停停停！”刘昊被他打断，又重新低下了头，这小孩真难哄，欧景在说：“好了，校长说毕业典礼时还能拍照，别这幅样子，让别人看着，不就是没让穆千···穆老师来拍照嘛。”本来还想直呼穆千屿大名，欧景在克制了一下，“你这个样子，大家会觉得你暗恋她！”
　　刘昊反驳，“才不是。”
　　“那你是不喜欢她？”欧景在又逗他，刘昊低声说：“不是你说的那种。”
　　欧景在了然，“我还真没看出来。”
　　穆千屿在你这儿还有些人气呢。
　　穆千屿这个人在学校里，不止在同事间，她在学生这边也会受到一些关注，主要是女孩子，她的漂亮日日新花样的衣服、首饰，还有她的冷脸，她不对着人时，脸上会没有任何起伏，仿佛面具一样就平铺着五官，像没有感情存在的容器，直观看着很酷，一副懒得搭理任何人的样子，有人学她，说要拿这种高冷样子去钓人，欧景在也跟着有细致研究过，对女孩子们要学穆千屿的目的嗤之以鼻，“但凡一个正常的男的都不会喜欢这种跟拎着刀要去砍人似的，女的。”人家才不听他的，不说同班的女生比欧景在年纪小一些，即使不小，是同龄，一个年纪的男生和女生成长和成熟程度都是不一样的，女孩子的心理总要比男孩子多长出好几岁，所以已经有了早就超越欧景在的审美存在。最后欧景在十分讨人嫌地下结论，“你们学不来的，这不是单单表情就行的，这是人的整体气场显露出来的，装逼。”
　　光想想就挺讨人厌的，这样的穆千屿。

　　“照片都拍完了，穆老师还等着我去叫她呢。”刘昊一副要塌天的沮丧，看来这事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欧景在说：“那你去跟她说明情况呗，都是张主任的锅。”
　　刘昊摇头，“我不敢去。”

　　穆千屿站在艺术楼走廊上能看到空旷的操场，她知道拍照地点改了，也知道什么时间开始拍的，她看了眼表，按顺序，这个点，2班的照片早拍完了。她知道自己不属于高三学生，也跟这个校园有些格格不入。
　　抽完一天的定数，她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站了一会儿散了味后去卫生间倒掉烟灰，洗干净烟灰缸，抽了纸巾擦干净水渍，回到办公室她把烟灰缸塞进抽屉深处，照例在烟灰缸上压了两本书。
　　桌面上的手机嗡嗡两声，穆千屿的交际圈简单到什么程度，这个时间的消息，联系她的人，她能数着的不会超过3个人，她划开手机屏后查看消息。
　　不在选项内，是陈路均的消息，跟他的对话框没有任何聊天记录，这样的长达59秒的语音就干巴巴孤零零地显示在屏幕上，穆千屿犹豫了一会儿长按选择转换文字，手机屏幕上的圈转了一会儿，显示转文字失败，陈路均正常情况跟穆千屿联系，都言简意赅，例如不回家、晚回家、去外地，即使发语音长的也不会超过10秒。
　　这59秒，会是什么内容呢？
　　穆千屿静待了一会儿，她也不知道她在等什么，陈路均就这一条信息，就再没发别的，穆千屿掏出包里的耳机，她把音量调到适中，点开了那条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