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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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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夜色是美的。
尽管没有S市江边蜿蜒千里的灯火样妖娆,北京的夜晚确是直率而无需过多粉饰的。
后海不夜街两旁的灯火璀璨,一旁燃烧着酒吧、饭馆的喧嚣,一旁则安逸地摇曳着静谧的烛火。白色的蜡烛被切断一小截封闭在玻璃被罩里,折射出更为纯净的光芒,静静地晕染着迥然各异的面庞,这些脸孔在这个周末的夜晚,显得如此静谧而寂然,却又跳动着莫名的感伤和不安分的情愫涌动。
沈楠桢望着凭栏而望的皇甫良,微凉的夜风吹拂着他额畔的发丝和身尾的西装,指尖的烟草随着嘴唇的翕张淡淡的飘散而来,隐隐透着奇异的香。
他心中一动,离开座椅缓缓走到他身旁,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侧面良久,忽然笑了:
“皇甫,毕业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皇甫良远远地注视着后海上缓慢滑行的游船,沉默地抽烟。
沈楠桢也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摸索全身也遍寻不到打火机,无奈地苦笑道:
“呵,连打火机也弄丢了,你看我这脑子。。。皇甫,借个火儿。”
皇甫良抿起嘴唇吐着烟雾把指间的香烟递了过来,沈楠桢随即抓起他的手腕拉到自己的唇边,边对火儿吸着边盯住他的眼睛,那目光灼热,皇甫良怔了怔,扭过头继续专注于湖面。
没有得到回应后,沈楠桢垂下眼睑,有些灰心:
“其实没必要如此,在行贿的问题上凭我的能力,就算不牺牲你也能给他辩成无罪,只是需要更长的时间付出更多精力罢了。”他放开皇甫良的手道。
皇甫良微微一笑:
“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我已经很不安心了,这样能更快结束。”
沈楠桢咬了咬嘴唇,轻声埋怨道:
“你还是没变啊,对我从来都是这么客气,我早就说过,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他的指尖微微颤动着,强自压抑着胸中激荡奔涌的情愫,他鼓起勇气挪了挪脚步,离皇甫良更近了些:
“小良,我对你。。。还是没变,如果你觉得有可能,给我一个机会吧,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老师,”皇甫良淡淡地打断了沈楠桢的告白,“我感谢您,更崇敬您,可是现在的我有些疲倦了,只想找个地方让自己沉静下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我很爱您很尊敬您,因为您是我的恩师,更是我一生努力的榜样,不要破坏这种单纯的关系好吗,司徒霄的事情让我忽然懂得,一旦彼此变得平等,就想试图战胜对方、控制对方,所有的美好都将被摧毁,剩下的就只有两败俱伤,您希望我们之间也变成这个样子?”
沈楠桢依然不甘心:“我与司徒是不同,他的爱是毁灭性的,而我的,是救赎,你需要有人来拯救。”
皇甫良轻浅一笑:“无论是何种类型的爱,对于性别相同的我们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毁灭,从法律上来讲,这种爱是没有立足之据的。今日在庭上您也亲眼目睹了,当承认了我与他的关系后,法庭上下是多么愤慨?我用自己做了这个试验,就是希望司徒也能明白,我们是不被承认的,是不可能的。”
沈楠桢用力摇了摇头,指着护栏不远处一对紧密依偎的男女情侣说:
“你看他们。他们在大庭广众下能这样卿卿我我,为什么没人会指责他们?”
皇甫良看过去,那对情侣正在热吻,便回答:
“因为他们性别相异,是正常的,大多数人都可以接受。”
沈楠桢摇摇头:“不对,因为社会在进步,因为他们有勇气,在二十年前,就算是男女情侣,也没人敢当众亲吻,可现在不同了,风气开化了,人们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行为。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同性情侣也能被社会接受和认可,只有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和勇气,那一天迟早会到来的。”
皇甫良呆呆地盯了那对情侣半晌,苦笑道:
“对于没有任何期限的等待,是痛苦的,我自问没有这个勇气和耐心。”
沈楠桢把皇甫良冰冷的手攥在手心里,心疼地说道:
“小良啊,你有这个勇气啊,今天你不是当众宣布了吗:你爱他。能在那种庄严的场合下表明自己的性向,你是一个勇士啊。如果司徒他知道你为他请了我这个辩护律师,又为了他故意出庭作证,然后又用那种激烈的方式让我亲自把你否决掉,他会怎么样?以他的个性,他一定会挖地洞越狱出来也要找到你,以死谢罪的!”
“既然如此就不要让他知道!”皇甫良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我已经与英国的一所大学联系好了,汉克斯先生为我写了推荐信,我将到那里做一位教授的助手,再过几天就准备出发。”
沈楠桢颇感意外:“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没告诉我?”
“临时决定的,在我来北京见过您的当天在J大偶遇了汉克斯先生,跟他聊了起来,承蒙他看得起我,把我推荐过去。我觉得,这是我最好的归宿。”
沈楠桢胸中一痛,有些无法接受:“那你在S市的事务所怎么办?”
“暂时交给我的两个学生打理,他们即将毕业,需要一个施展的天地,他们不像我,是有未来的。。。或许,他们会等到您说的那一天。”
两人对视良久,一切尽在不言中,沈楠桢落寞地问:
“会再见到你吗?”
皇甫良叹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在国内,我好像已经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老师,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照顾司徒对吗?”
“知我者莫若老师。”皇甫良笑道,“偶尔探望他一下就好,他是个很容易寂寞的人。。。”他忽然皱起眉头,神情感伤:“不要特意告诉他什么,就让他以为我彻底离开他了吧,我就是这样绝情的一个人,让他忘了我,就算恨我也无所谓。。。我和他,只能嘎然而止。”
沈楠桢望着夜风中皇甫良逐渐模糊的身影,仿佛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轻到似乎即刻便可展翅欲飞,那身影渐渐浓缩幻化成一只过早离开母翼的孤雏,在这个无边的暗夜里,孤独地踏上航程。他几乎可以预见到他的未来:在茫茫海天中,这只小鸟勇敢却寂寞地飞行着。
“不最后见他一面再走吗?”沈楠桢依然做着最后的努力,哪怕留他一刻也好。
“不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您。老师,再见,最后再谢谢您,您是我一辈子的老师。”
皇甫良温暖地笑着,与沈楠桢告别后,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沈楠桢再按奈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几天后,在皇甫良踏上异国的土地时,司徒霄接受最终审判:
司徒霄行贿罪名因证据不足不成立,指使下属进行业绩造假罪名成立,判有期徒刑五年,没收全部个人财产并充公。
在对司徒霄的个人财产进行清算时,公安部门偶然发现了他在海外银行的一个账户,账户里存有千万存款,开户名头却并不是他本人,而是:皇甫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