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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八章

      欲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
      红杏枝头花几许?
      啼痕止恨清明雨。

      火问天看着脸色苍白的秋九无,真是动用了非人的手段才让这个野丫头睡得
      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够恢复,本来已经决定将她送回左司马的手上,结果,昏迷之后的第七个时辰,她突然睁开了那双猫一样的眼睛。琉璃一样的光线充满了勃勃生机。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火叔叔你不准动手,我自己的仇可要自己报!”

      她能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捉着自己的手猛咬两口,然后吸血吸得他两眼发黑。
      她说,“火叔叔的血太热了,不如还是叫姑姑来一趟呢!”

      不说谢谢的风格,可真是像极了这个超级任性的家伙应该做的那样——
      虽然生气,还是没有办法不理她。
      他真的怕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去撩拨右府。
      火问天苦笑着,自己这次也是赶得正巧,如果不是因为有了金国特使的身份前来贺寿,恐怕阿左手心里的宝贝真要折在这个深深的宫院里——
      恐怕这个世界都会寂寞死呢!
      右手轻轻抚上少女沉睡的脸,在感觉到空气中淡淡的莲香的同时绷紧了身躯——

      火问天一声冷笑——
      “右司马真是不放过这个孩儿么!”
      只怕有我在,你的打算没那么便宜——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影一如往常的温雅而不可接近,清秀以极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憔悴。
      南释净深邃的目光滑过少女苍白的面庞,嘴角牵起一缕苦笑。
      “火散人,我是来看小秋的——”

      火问天并没有放松紧剔,他没有忘记在小九后心上印上那一拳的人是谁。
      “托您的福,她还没死。”

      “对不起了——”
      南释净走近了秋九无的床边,凛然的气息不容抗拒。

      火问天不禁向后让出了些些,然后看着那双无垢的手揽起少女无助的身躯——
      好像他从未伤害过她一样,南释净轻轻地将少女的头移往颈部,然后在自己颈边一划——
      温热的血流出来的同时,少女的嘴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自动地攀附上去吸吮着。

      火问天有些讶然地注视着这一幕——
      右司马熟练的手势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小九不是这样被老左喂大的吗?

      “若是她醒着,怕是宁死也不会喝上一口!”
      南释净安静地了解地说,一面柔和地抚摩少女的背。

      少女不停地吸吮着,即使睁开无神的眼睛,嘴里嗫嚅的名字也是另一个人的——
      “左……”

      南释净苍白了脸,不仅仅是因为失血。
      “别告诉她我来过——”
      离开之前,他不舍地抚摸着少女开始红润的脸颊。
      “她还是恨我比较好!”

      看着寂寞地消失在夜色中的青色身影,火问天终于明白一件事——
      右司马——
      真的爱上了小九。
      他该同情他么?
      不!
      受苦受难太久到有些寂寞的火问天突然狂笑起来——
      这真是太有趣了!

      赵桓站在不知为何看来有些萧条的园子,这才发觉菊苑里的花真的几夜间就枯死得干干净净----
      虽然如此----
      空气中弥漫的菊香并未转淡。

      或许是小秋一直以来很有精神闹他的原因,这几天特别爱睡的她让他觉得好寂寞。
      今天一退朝就赶来,想着就算不能和她说话至少也陪在她身边,然而侍女指着空荡荡的床铺说太子妃进了菊苑。
      朝朝暮暮相处的未婚夫比不上不能解语的花,想着想着居然觉得有些不服气。
      赵桓不禁对自己只有在秋诗面前才有的千年难得一见的孩子气苦笑了。

      “桓哥哥!”
      看着一色的黄土发呆的时刻,居然看见少女就这么从枯草丛中探出头来,未束起的长发象水一样流了满地——

      “你这山里的丫头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
      赵桓皱了皱眉,然而少女依然绽放灿烂无邪的笑容。
      他不禁走了过去,然后第一次在坦荡荡的大地上坐了下来。

      少女如猫,凝视他良久露出得逞的狡笑,然后小巧的头颅搁在了他的腿上。

      “不是告诉了你谨慎外出么——这两日犯火邪,连这菊园都莫名其妙地烧了。”
      手指探进长发,轻轻地小心地梳理着。
      其实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宫里的流言越来越残酷——

      明明火势起自别宫,然而睡在其中的他和小秋都安然无事,然后一夜之间菊花莫名其妙地焦了,谢了。
      妖精之说盛嚣尘上,而众人的矛头直止这里的主人。

      入宫良久,稚童之貌竟无分毫改变。
      重伤垂死,竟能回天。
      连着一园开谢自由不受时令拘束的菊花,都成了诡异的罪证。
      然后是几夜前的大火,明明宫室熏得焦黑,然而代他们受难的却是殿外无辜的花树。
      决民之口,甚于防川。他也无意与轻信谎言的愚民计较——
      然而他不想少女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们怎么知道她的好?!

      “有什么关系?”
      少女咯咯地笑着抬起头,小手攀上了他的颈项。
      “还说闹狐狸呢?”
      透明的看得见底的眼睛完全没有回避地直视他,少女连这种犀利的触觉都让他觉得天真。
      “你怕不怕?”

      “我怕它们害你!”
      没有躲避在颈间摸索的手指,那么一刻,甚至感到了让自己后背透凉的杀气,然而赵桓笑了,手指擦过少女嘟起的嘴唇,感到一瞬间消散的紧张。

      秋诗并没有放弃,那双明澈的眼睛泛出恶作剧的神采。
      伸手掬起一捧沙,轻轻吹去,烟尘散去的地方象是丹青神手出妙笔,金色的菊花成片绽开。
      “真的不怕?”
      秋诗笑的明媚。
      躺了这么久,她的花儿也该和她一起更醒了。
      花就是这样真实,无论枯死多少次,生命永远有重来的机会;相较之下,人心脆弱得不堪碰触——
      她喜欢花——
      她已经厌倦了伪装与隐瞒。

      回答她的是赵桓轻柔的吻。

      秋诗的眸子渐渐起了迷惑的雾——
      她太清楚自己迷惑众生的能力,也太清楚所谓的人在真相面前不堪一击的懦弱,只是这赵桓,待她之心竟连她也看不清楚。

      “我只要你知道一件事,就是千万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这么做。”
      揽她入怀之前,赵桓淡淡地说。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呢——”
      勉勉强强在将就了火问天热气蒸腾的血液之后,秋九无眯起了眼睛。
      了解她的人都知道,那种表情叫思考。

      又痛又虚脱的火问天却只有骂人的心情——
      为什么老左要放他到东京完成这种不可能的任务啊!
      而且最近菊煞小祖宗的口味是越来越不挑了!

      “别生气哦!生气老得快——”
      秋九无少女的脸庞绽放顽皮的微笑,那是她得天独厚的免罪符,偏偏出口的话总是气得他当场想提刀干掉这个左府首将,狠狠扫阿左一次面子——
      果然,少女接下来的话就是一贯不存好心的挖苦。
      “本来就老了,再老一点我们家小杜铁定不要你!”

      呜哇!
      火问天二话不说,起身向外奔去。

      小得好象不注意就可以踩过去的身影刚刚好挡在他的面前,少女娇笑着——
      “火叔叔,要去哪里?”

      “右府!”
      不宰一两个人实在出不来这口气——
      偏偏罪魁祸首是他的亲亲爱人的老大!
      南释净,算你们倒霉!

      “警告你!”
      少女没有多言,背着明月般,娇笑着抽出身后的大刀。
      “他们是我的——”

      火问天看着少女认真的表情终于冷静下来。
      月光的明亮只不过反应了她的阴沉。
      她说——
      “还没有让南释净后悔痛苦之前,谁也不准碰他——”

      “真的很奇怪呢!”
      秋诗太子妃抱着亲爱的未婚夫的头,三天内已经是第五十次自言自语这样的句子,惹得赵桓也开始好奇得不得了。

      “小秋——”
      赵桓轻轻地把少女抱在自己的手臂上,感受少女怀里清新的野花的淡香。
      “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同桓哥哥说呀!”

      “你是不懂啦……”
      当然不可能问他为什么行事一向稳重的右司马竟然会妄动杀机,虽然赵桓似乎看穿了一些什么,然而那天的那场诛杀,始终面对的人都是自己。
      “好奇怪哦,为什么最近这么无聊呢?”
      秋诗猫样的双眼盯着赵桓,即使专注他也知道那是一种推脱。
      秋诗的心事永远是秘密啊——

      既然是秘密,那我就不问!
      那样你肯跟我讲的时候,我才会满心欢喜。
      赵桓微微一笑,抱着坐在臂上的爱人,悠然地解脱一身的烦恼。
      “小秋,宫里有园游会哦,一起去吧——”

      赵桓抱着小未婚妻出现在园游会上的那一刻,引来的喧闹让一向我行我素的火问天也不禁暗皱眉头。
      以金国使臣身份出现在应该属于大宋皇家的家族聚会上的他可以说是异类, 然而更令他觉得怪异的是南释净的销声匿迹。
      难道南释净真的这么容易放弃么?
      火问天静静地观察着,很快发现了南释净的爱将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身边。
      然后回过头的经典就是左司马的爱将居然出现在太子爷的手臂上——
      不自觉地火问天做出了翻白眼这样严重有损他的气质的动作。
      其实他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晕倒的功能。

      “叔叔——”
      清醒过来,牵着自己的衣袂的少女扬着猫一样的眸子,嘴角的天真的笑里泛出不可错认的杀气。

      还不想被三味真火问候的火问天立刻纠正心态,摆出最和蔼可亲的笑脸。
      “小太子妃想要什么啊?叔叔帮你拿哦——”

      “我饿了呢!”
      言下之意——
      这两天你死哪里去了?!敢让我饿肚子!

      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被吸血吸怕了——
      “叔叔请你吃糖——”
      四顾无人注意,火问天叹口气,伸出自己无辜的手腕。

      然而一只长的很好看的手挡在了就要下牙大快朵颐的秋九无和已经有了献
      血准备的火问天中间。
      抬起头,来人有着一张俊秀但是陌生的脸——

      “你是谁?”
      秋九无心情很差,抱歉笑不出来啦。

      但是那人居然笑了。
      “人人都说大哥的未婚妻很可爱,果然是真的呢``````”
      陌生的年轻男人穿着只有皇室子弟才能穿着的外裳,蹲下来看着她,还特别用小孩子的口气同她说话。

      原来人人都喜欢妖妃的么?
      用那种憎恨的眼神,恶毒的话语,匪夷所思的置人于死敌的手段?
      骗谁啊——
      秋九无还不至于认为这人的笑就是善意。
      这样的笑容在赵桓身上见得多了——
      桓哥哥在面对恨不得置之于死地的政敌人身上尤其不吝惜这种亲切。

      “果然大人爱说谎呢——”
      秋九无敛起了笑容,旁若无人地嘀咕着,残忍的神情巧妙地藏在天真的粗野下。

      男人酷似赵桓的脸僵硬了瞬间,然后笑容和温和的谈话依然继续。
      “一定是因为皇嫂的年纪太小了,所以——”

      “我才不小,我已经八岁了——”
      秋九无郑重其事的语气更彰显她稚嫩的声音,然而面对他泛起的不快确是赤裸裸的。

      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想象世人的眼光——
      这少女天真到连憎恨的情感都不会掩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心思诡黠手段狠毒的妖妃?
      男人不由得看了一眼身后——
      藏身于人群中的那个女孩始终以痛恨的眼光注视她。
      他原来以为“她”的一切都是对的,然而如今他也开始困惑。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女孩子竟会让那个心机深沉的大哥为之沉迷呢?
      两年以来,圆滑善变的大哥甚至为她得罪尽了满朝的权臣——
      然而父皇竟也喜爱着这少女,连带着大哥的地位稳固如山,不可动摇。
      或许——
      只是因为这样的少女在这个王宫是绝无仅有的吧!

      一双手在他能碰触到那张只有真实的表情的脸的时候适时地挡住了他——
      猛醒的他直起身,惊觉金国的特使不知何时飘然而去,站在少女背后的是当今的太子,少女的未婚夫,他的大哥。
      “老四,没有我的允许可不许你碰秋诗哦——”
      笑着说出这似戏言竟也有几分真实的警告,太子迎向张着双臂的少女,任她把额头藏在胸前——

      不知为何,向来不知天高地厚的秋诗今日竟分外的怕生。
      在心中反复揣摩着秋诗的反常,赵桓不动声色地向四皇弟点点头,准备另辟奚处好好安抚自己的小未婚妻。
      近日菊苑风波频起,小秋也特别地没有精神,他特地央李贵妃办了这场园游会——
      他希望小秋能重拾往日的快乐。
      轻轻地闪到园子的角落,在树阴下找了片干净的地,赵桓把少女安放在自己的膝上,真实地,温柔地笑了——
      “秋诗,开心么?”

      “恩——还好啦——”
      秋诗勉强地应了一声,懒懒地把眼睛转开。
      她不想扫桓哥哥的兴,虽然她一点也不明白桓哥哥的兴致勃勃是为了什么。

      “不喜欢么?”
      桓哥哥的表情一如无事的平静,然而秋诗能听到那面具下失望的叹息。

      “不是啦——刚刚说话的那人怪怪的哦——”
      秋诗猫一样的眼睛投向灿烂光线中的人们,那里有一对男女的眼光时刻缠绕在她的身上。
      “我知道,这个宫里,除了皇帝叔叔,姑姑还有桓哥哥,没有半个真心的人,但是刚刚那人居然对我笑呢!”

      低头看着秋诗不合年纪的淡漠的笑容,赵桓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
      秋诗一如初见时的天真,然而更多时候浑身挣出怒放的刺。
      她背负的憎恨,可能远远超过生活在血腥的皇室的任何一个成员所背负过的。
      然而他也明白,那全是由父皇,李贵妃,还有自己的全心宠爱而来。
      可是无论如何我还是想继续宠她,保护她——

      他强打起精神一笑。
      “人人都说四弟肖似我,自幼便有古人之风,可能是他也觉得你可爱哦——”

      “我才不稀罕!”
      少女的双眼如焰般光彩流动,专注地看着他的脸。嘴角的笑容绽放骄傲。
      “只要桓哥哥对我好就够了!”

      揽住少女的手收紧,然后逼自己克制地放开一些,不想自己突然的热情伤了她,吓走了她——
      她那么小,小得连拥抱她的愿望都不可能实现。
      然而为何拥她在怀中,他便觉得得到了一切?
      他终于明了父皇得到李贵妃之后的那种心满意足——
      只要秋诗烂漫地一笑,他就不想再争任何东西。但是他未能放弃,因为他还要保护秋诗。
      秋诗对四弟的不快,明显地让他觉得危险。
      望向四弟,那双暧昧的眼光始终纠缠在他们身周,渐渐唤起了他的不安。
      即使那眼光意思难明,但四弟身畔的少女的眼光熟悉得他不可能错认——
      那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憎恨。

      是谁?
      如此面熟?
      自遇到秋诗以后,对于女人他唯一的本能就是遗忘。
      然而总觉得那人应该是甜蜜的,甜得发腻的……
      赵桓浑身一个激灵,终于从浑噩的记忆中翻出那张画像——

      一个很美的女孩——
      一个曾在他的面前婉转落泪的女子——
      文将军的侄女——
      文茉华!

      “桓哥哥你抓痛我了哦——”
      茫然地低头,少女含笑的素颜印入眼帘。
      当初为了保护她他可以抛弃文茉华一次,但是他后悔了——
      早应该看到文若芙的下场,他为何不在当时就杀了文茉华。
      四弟虽然年幼,可是在各个兄弟中,只有他是和自己最相似的,就连第一次见到秋诗的目光都是一样的——
      那种迷惘与好奇的背后是——

      皇家无兄弟!
      他本来就没有期望过什么,只有一件事不可改变——
      秋诗是不可以放弃的存在。

      秋诗看着含着痛恨与憎恶的感情用眼光屠杀自己的女人,突然狡黠地笑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南释净敢肆无忌惮地对桓哥哥出手——
      傀儡不听指挥了,所以想换一个新的么?
      没有那么容易!
      “桓哥哥,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恩?秋诗想去哪里玩呢?”
      心中开始盘算如何能让四弟静静地消失在宫廷里,赵桓漫无心思地应声。

      “哪,我们一起去北边好不好?”
      秋诗野野地说。
      “骑马啊采参啊还有放海冬青抓兔子,可好玩哪——”

      “可是那是金国的土地呢!”
      想到来自金国的特使居然和自己的小未婚妻一见如故,特别投缘,赵桓就不由得笑了,能争取到势力日益壮大的金国派过来的地位独特的特使的好感固然重要,可是能展现秋诗的亲和力对他而言更有意义——
      秋诗绝对是个称职的太子妃,将来统帅六宫母仪天下,也一定是最合适的皇后的人选。

      “可是火叔叔说要带很重要的人回金国呢!我们都很重要吧——”
      秋诗大言不惭地说。
      “哪,一起去吧!”

      难怪父皇这两日有些心思凌乱,想必是金使提出了质子的要求——
      四弟以下的皇子都还是未通世事的年纪,以父皇的慈悲必不忍心,然而是三弟四弟还是长公主和驸马?
      “呵呵——”
      突然想通了许多,赵桓开心地笑了。
      除掉敌人而又不需自己动手染血的方法,终于有了!

      “皇帝叔叔——”
      李秋诗打扮得漂漂亮亮,牵着未婚夫的手,正正经经用走的上殿给自己的公
      公请安,然后在满堂朝臣不善的眼光里,硬是拗到了皇帝老子的膝盖上。
      四顾,除了太子坦然地微笑着以外,恐怕只有金国特使脸上的微笑是没有恶
      意的,然而那个微笑只是换来了更多诸如不成体统之类的讥评。

      皇帝叔叔并没有把她赶下膝头,只是在她的小脸上不施力道地捏了一把。
      “早知道桓儿没用,收拾不了你这个丫头,干脆换人管教算了!”

      定下了送往金国的质子人选,赵佶心情大好,居然也有些不顾仪态地开起玩
      笑来。
      难得文将军一片忠君抱国之心,主动请求作为自己的义子随金使前往大金,
      免去了皇家子孙的流离之苦——
      虽然明朝之后自己就会失去这个智勇双全的臣子颇为可惜。

      “这次我可不可以和火叔叔一起回去?”
      秋九无满不在乎以上一段没有杀伤力的威胁,事实上,她比较有兴趣的是这
      次被火老大架去金国的人选——
      眼看着一群老头子沉声静气满面晦气的样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文先生可是有正事,不许你跟去胡闹!”
      看着和小秋诗眉目传情到“咕”地笑出声来的金国使节,赵佶真不知道是该笑
      还是该怒好,所幸的是少女的年纪还不至于为自己的行为加上冶荡的标记。

      原来是准备退让了呢!
      可是我的游戏还没有结束啊——

      夜半无人,身侧的男人早已陷入酣眠,然而辗转的女人却隐隐听见唱歌的声
      音——
      稚嫩的童声在这寂夜时分竟然透着森森的鬼气。

      女人轻轻起身,注视良久,沉浸在花香下的男人安详的表情像是一种讽刺
      ——
      他永远不会知道今夜发生什么,甚至连降临到上空的死亡他也看不见。
      迅速地起身,女人穿上外衣,拿起剑。
      推开窗,不出她所料,月光的焦点只是一个年纪参差五岁上下的小女孩。

      而这个小女孩一见她的脸便做了个俏皮的闭嘴的手势,静默着笑盈盈地看着
      她轻巧地翻过窗台,落在五丈开外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不出来呢!”
      女孩像是在对玩闹的姐妹撒娇。
      “我就想你年纪还没那么大啦,怎么会连别人说话都听不到呢?”

      她冷冷一笑,如果这个女骇只是要找她聊天,她想自己也不会有多少耐心奉
      陪——
      她等待的,不过是一个事实——
      到底谁更强,今晚她会用生命来证明这一点。

      “呛!”
      灼华剑出鞘了——

      看着在月光下微微泛出些血色的薄薄的金属,小女孩仿佛不明白似的困惑地
      歪着头。

      “装什么傻,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一决生死么?”
      少女冷笑着,手腕轻轻一抖,灼华剑轻轻地吟唱着。

      “不是吧!”
      小女孩笑弯了腰。
      “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打架呢!”
      “虽然我决定要你很难看哦——”
      娇笑的小女孩直起身来的时候,从她那光彩流转的眼中已经看不到任何的波
      动。

      剑光追逐月华流动,带着血色的风卷向小女孩——
      夜夜不能成寐,只要想起她所给予的屈辱和痛楚,她就恨不得连自己也消灭
      掉——
      现在的艳无愁,早就不复当初的天真伶俐,拜她所赐,武功更是一日千里地
      精进——
      就算今日溅血于此,也必教秋九无留下惨痛的代价。

      秋九无看着艳无愁递过来的剑气,除却了右府人一贯爱用的轻佻的花式,速
      度提升之外别有一番凶恶的杀气。确实,比起当初那个只会跳舞的架势凌厉多了
      ——
      “呵呵,看来真的要打架呢!”
      觉得这样其实有趣多了,秋九无看似懒洋洋地站着,其实绷紧了肌肉。

      剑气化做疾风擦过秋九无的双髻,带起一缕鬓发的斜飞,然而剑尖反映寒光
      随即擦腰而过的瞬间,少女的身上像是剥离了什么——
      月光如此明亮,夜色却又如此深沉。
      明暗之间的模糊界限忽然明显了起来,从隐藏的各个角落合拢收紧——
      这莫不是天地的罗网。

      透明也似的触手完全避开了剑的锋锐,锁住了艳无愁的手脚咽喉身躯,并且
      渐渐绞紧——
      触手的另一头在秋九无的手里。
      秋九无用一贯天真烂漫的表情悠然地说,“你们右府的,超喜欢用带子呢!
      原来果然很好用哦——”

      该愤怒么?
      艳无愁被勒紧了咽喉,除了麻木的表情其他什么也做不出来。内心只有无穷
      地沮丧——
      还是不行!
      无论怎样都是比不过她!

      “放心,我不会要你死的,我还想要你陪我玩呢!”
      秋九无的声音纯净的没有恶意。
      低下头,薄得好似透明的玉片无声地进入自己的小腹,红色的液体慢慢地随
      着她软下的身躯流到了地上。
      腰间凉凉的。
      “我知道的,虽然有点晕,不过不会痛哦——”
      甜美的声音逐渐模糊,而眼中的身影,转过背,像从未来过般,消失在夜色
      中。

      南释净静静地坐在无灯的小楼里,接着熹微的光线看着没有什么宝玩而全充
      斥着书本的空间——
      从他向少女拍出那无法回头的一掌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场和左府之间的争
      斗,自己又输了!
      现在的自己,连可以话别的故人都没有,这一场缅怀,全当在与相处了三年
      的东京告别罢!
      经历了那么多曾经极度厌恶的勾心斗角的日子,突然要回去之前清心无欲的
      日子,竟然觉得有些寂寞。
      寂寞到,看不见那个孩子——

      “喂,天气这么好,你为什么在里面发呆?”
      窗外传来熟悉的嘲弄声。

      南释净静静地扭过头,看着没有动静的窗口——
      若是她,伴着这句话而来的必定是强劲的一脚,像是会把所有有生命的空气
      都要带进来似地跳进来。
      依然是如此宁静的夜——
      刚才那些只是自己的幻觉吧?
      她——
      怎么可能还会来这里。

      “喂,你老了?聋了?还是傻了?”
      这句话简直可以用嗡嗡做响来形容,而且空气中渐渐涌上的霸道的香气也是
      越来越真实。

      不是梦——
      不是错觉!
      抑制住兴奋的心情,南释净轻轻从座位上腾身而起,然后动作很快地打开窗
      ——
      真的不是梦!

      月光下的少女穿着白色的纱衣,笑吟吟地冲他挥手。
      身后是一脸愤恨鄙夷又无可奈何的红冰和红尘。

      欣喜突然涌上了心头,南释净忘却了冷静,飘身而下。
      少女就在眼前,然而一直想对她说的那句话却无法出口。南释净似悲又似喜,一时间无限情思,居然哽咽在喉口——

      少女娇娇地站着,一面低头整理着纱衣,她实在很少有穿得如此淑女的时候。
      看着南释净毫不掩饰的欢乐的笑容,少女翻了一个白眼。
      “文呆子,你不会以为我是来找你聊天的吧!上次你打得我痛着呢!”

      南释净的笑容黯然了少许,仿佛又看见那个躺在床上脸色透明得好像会消失
      的孩子。
      “你……是来报仇的吧!”

      秋九无没有察觉到那一瞬间的苦涩,对她而言,血债血偿,只可以说是天经地义。
      “看来你也不算笨——”
      她巧笑倩兮,向南释净伸出手。
      一条浅红的纱带如蛇信一般急速而又清晰地在她臂上游动——
      “你们右府的不是最喜欢用些跳舞的行头么?”
      少女的周身仿如在剥落什么一般,月光如此明亮又如此朦胧,连那一层雾的
      来时和去路都没有照见,然而却把少女眉间的骄傲照得清清楚楚。
      “我今天就用这个陪你玩!”
      在一旁早有准备地伺立的霜红冰和向红尘只听到这一句话,然后少女就于迷
      雾中消失了踪影。

      南司马脸色凝重地站着,纱雾如同罗网一般轻轻罩下,周围空间里的空气一
      点点地收紧,少女的方向压抑不住似地溢出了些许的杀气,少女并没有展开惊天
      动地的攻势。
      这不是她以往的风格。

      “我左府首将秋九无求和右司马的红莲带一战!请你不要侮辱我!”
      少女的话早就没有了戏谑的意味,这是作为花神将的严肃的邀战。

      即使南释净抱定了无意还手的心,此时此刻也无法拒绝。
      叹息一声,火红绫带袖底飞出。

      在肉眼难以捕捉的刹那,纱雾迅速收拢,然后像冲破大堤的洪水一般,带着
      杀气暴涌而出,目标只有一个——

      红莲带如同火焰矫捷地飞舞,空气中弥漫的莲香给人一种仿佛能看到其轨迹的错觉,然而白色的浪潮并未为那种幽雅所迷惑,毫不犹豫地,在接触的第一时间缠了上去,如野兽般反复撕绞。
      南释净站了半晌,渐渐觉得放出去的绫带上压力越来越大,显是小秋把全副的内力贯注在这绫带的角力上——
      可能毕竟是很少使用这种柔软的兵器,她的出招刚硬有余婉转不足。虽然霸道的路数削弱了这种兵器应该有的含蕴阴柔,但是那种仿佛要把天地吞没的气势还是令他震惊——
      秋九无确实是谷里两千年一遇的武学天才,若要相提并论,可能也只有那个“他”——
      一直试着不去追忆,突然想起来,不由得内心涌上一股剧痛。
      重要的人已经失去了,到底输赢还有什么意义?
      南释净放弃了缠斗的心思,轻轻放手,红莲带自由飘去——

      纱的洪流像是立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然而在吞没了那一缕火红之后,竟然寂寞地不知该往哪里去,轻轻地,露出烟的形状,然后安静地坠落在月光下。
      一直隐藏在白色的幕中透着薄薄粉红的纱随着夜风的吹拂,无声地飞往南释净的方向,极温柔地,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浅浅地伤口,然后停留在他的掌心。
      一切——
      终于沉静了。

      “哼!”
      少女愣了半响,撅起嘴唇明白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悦,不过相对的她也痛快地认输。
      “杀手锏居然一点用也没有就挂了!无聊!”
      亏她还准备了很久的说——
      明明算得好好的,只要南释净用力,那道红纱就会趁绫带被白纱缠住的瞬间借力刺杀,南释净挣扎的力道越大,这个“杀手”的力量就会越强速度就会越快,谁知道这个闷死人的家伙居然连打架打到一半也会失去兴趣撒手不玩,可惜了她绞尽了心力才想出的这么绝妙的办法。

      “小秋……”
      南释净苦笑一下,正要上前安慰看来并不是很服气的少女,然而手中纱带上的淡淡地透着花香的血腥气令他停住脚步——
      这血与他的绝对不同,但不会错认这绝对是“谷里人”的血。
      “你——”
      仿佛想到了什么,南释净的脸色变得惨白。

      “呵呵!你为了那个四皇子把我修理得那么惨,我可不是以德抱怨的人哩!”
      少女狡猾地眨眨眼睛,看着面色同样苍白的霜红冰和向红尘奔向自己刚才造访过的地方。
      “放心啦,既然桓哥哥没有受什么伤,我也就放过那个赵构了,艳无愁嘛,呵呵呵——”
      少女咯咯地笑了,不负责任地说,“宠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哦,随时要为主子抛头颅撒热血的呢!看在你们教育不足的份上,我是有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啦——安啦,相比起上次给我的那种毒打来,她那简直叫擦伤嘛——应该不会死吧!”

      南释净怅然地望着少女——
      果然是左司马培养出来的妖花,张扬着自己的邪恶,却不会说出半句违背自己心意的话
      她不是“他”,不再被“他”所拥有的善良谦冲束缚,或许这样也好,自由的她看来活得很快乐。
      怅惘间霜红冰和向红尘扶着失血过多无力行走的艳无愁匆匆归来,艰难地拾回意识的少女还不忘用眼睛盯死伤害自己的元凶。

      “看什么看,哼!”
      觉得还没玩够的秋九无意犹未尽地冲半死不活的少女作了个鬼脸,抽身急退——
      天就要亮了——
      桓哥哥就要来找她了——
      “等你老大撇了,我一天照三餐的扁你,呵呵……”
      丢下绝对像是玩笑的威胁,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隐身的方向。

      被她留在身后的四个人脸上有着不同程度的惨白,他们知道她是认真的——
      如果南释净离开,那么对四皇子和艳无愁而言,接下来的日子绝对是人间炼狱。

      金使出使东京的一个月后,带回了赵家皇朝的第四皇子。
      文恕海突然不走了,四皇子居然急急忙忙抢着做质子走了,然后就是皇帝看起来不冷不热的沉默。
      整个朝廷,寂静的有些奇怪。
      然而还有些人是痛快的——

      本来以为还要另出手段才能葬送这个弟弟的赵桓平白得到了这个一直期盼的消息,即使不明白父皇那里的玄机,他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而火问天平白为左荼蘼带回一个很好用的棋子,在爱人面前大大露脸,相形之下也是庆幸有嘉。
      然而他并不是完全不知情的——
      看着小九非常痛快地对他挥别,顺便冲快挂掉还勉强撑着站在他身边的右府的小姑娘亮了亮拳头,他不由得苦笑——

      这个家伙,为了不让美食走路甘愿出尽法宝,宁愿把威胁自己生命的敌人留在身边——
      左府的教育方针,果然有问题呢!

      不过,不管如何,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要平平安安的哦!
      再见了,你这个性格差劲到底的小丫头。
      抚摩着手上凭空多出的几道牙印,怀着复杂的心情,火问天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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