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城》简城拾页

93、暮色迟迟，扫脚印

　　人应该大部分都是这样子的吧？在悲伤的时候安慰自己说:“我以后不会再开心快乐了！”，在不爱的时候安慰自己说:“我以后不会再动真感情和不会再爱上别的其它什么人了！因为我的心已伤已死！我不会再重蹈復澈！”
　　但实际上，人都是健忘的生物体，好了伤疤忘了疼，过后则忘，以后还会再开心快乐，以后还会再动真感情或者是爱上别的什么人！
　　那时，也自有安慰的话:“人生苦短，要开心，要快乐，要爱！”
　　不是不爱，而是诱惑不够。
　　沈恩衣吸了囗气，自己恐怕也是这样的人吧！
　　如果自己也是这样的人的话，至少自己的心还能与心对话，从而产生思维和想法，从而知道自己什么好什么坏以及自己所想所要。
　　世界悲哀地，就活着许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人可以十分虚伪的活着，但也有真实的某些时候，既使坏人，坏坏的人，坏人吃饭，那也是饭，不会是肉，坏人喝酒倒是可以把它们当水来喝！
　　坏人看到阳光？那是阳光吗？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坏人，就像今夜没有星空一样，星空一直存在，只是给黑夜隐藏了起来！
　　快乐也一直存在，只是给悲伤隐藏了起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沈恩衣觉得那个月有阴晴圆缺不对，月亮其实一直都是那样，之所以阴晴圆缺，只不过是人们换了时间换了地点换了位置去看罢了！
　　门外，幕色迟迟，像千年万年的黑萤！既使你认真起来，削去一层，还有一层！恩衣的心事都以沉默！
　　“盖棺吧，盖棺！”道士长轻声细语说，他讲完，大家又七手八脚地把棺材盖抬来，小心翼翼而又庄重沉稳的盖上。
　　“我们几姐妹去外面吧！站这儿不仅帮不上忙还占用地方，碍手碍脚的，使得他们也不好做事！”沈云衣也轻声细语道！
　　“好的，好！”薰衣恩衣完全赞同。
　　说着，沈恩衣跟着沈云衣，沈薰衣一起走出灵堂。
　　她记忆中的家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巨大无比的，怎一个灵堂，摆了一副棺木就已经拥挤不堪，甚至多站几个人都立堂不下了！
　　那刻，她有一种棺材大过天的奇怪感觉！
　　记忆真会骗人，还好她的记忆都是美好而积极的方向！沈恩衣，你爱过什么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她爱过林以辰！
　　但是爱过，从今往后，在他冰冷无情的冷漠中，她也应该还以彼此的冰冷无情冷漠！她爱过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林宝宝，林宝贝！
　　不，这里得一丝不苟地纠正一下，她不是爱过，而是一直爱着，将来也会爱着她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林宝宝和林宝贝！
　　生她的养她的和她生的，她尤为负责。
　　哥哥的英灵在上，我真的很爱他们，爱得肝肠寸断，爱得撕心裂肺！
　　世间事，因为分离，变得残缺不完美了，像穿膛而过的枪伤，弹过焦场！无法逾合。
　　灵堂门口的大门，侧门旁站满一群扫堂的人，她们手里全都拿着用稻草自制的扫把，这些东西刚才她们还在灵堂门口缠绕时沈恩衣就去问了，她们说是打扫卫生的扫把。
　　沈恩衣只不过想要帮忙，于是要不要帮忙的客套话说过以后，待她们说了人手已够，不必麻烦大事大忙的主人家后沈恩衣也就快步走开，倒也没问清楚胡乱编织缠绕的用意。
　　现在碰见，她也没问，倒是她身旁的二姨忍不住开了口。
　　“各位嫂嫂与婶婶，待会儿你们扫堂的时候要处处仔细，全都扫到知道吗？这样主人家才大吉大利！”
　　沈恩衣想，这也许是迷信，也可能是礼仪，但无论怎么个样，眼下她们说什么也就是什么吧！老人们吃的盐行过的桥总比她们年轻人吃过的饭走过的路要多得多！
　　“凡是抬棺以前大家走过路过的地方！都要仔仔细细地扫！”尽管二姨跟那些嫂嫂婶婶们不熟，但因为事情的紧张和重要性，二姨止不住的担心与忧虑，不自觉就抓手乞求了，沈恩衣从未见她卑卑微微如此真情流露的样子，恨不能亲自动手一样！
　　“知道的姨老太！你放心，这事我们做了许多家，像什么姨娘奶奶的，她们一个接一个的葬礼，轻车熟路，熟能生巧，都是知道！”三姑六婆们合声道，已经叫她放心了。
　　“你们帮着大忙我知道，我记着，还有房顶上面的瓦，你们也要拿一个棍子去捅一回，顶一下！”二姨又道！
　　“好！”
　　“一定要顶噢！”
　　“嗯！”
　　扫堂，沈恩衣想，这是要把心衣生前死后走过路过经过的所有能扫则扫的地方，他的脚印统统扫去吗？逝去的人已经逝去，连脚印也要统统拿去的。以前似乎还流行什么逝者三天收脚印的说法，现在完全是听不到这种说法了。
　　以前人们都说，某某某死后，三天后会回来收脚印的，特别是他居住的家，收了脚印，再舍不得也要舍得，就真的一去不回头了，人们为了测试家人是否回来，有人在门后用灰铺路，看看逝者去了以后变成什么回来！
　　“只有变成什么了才能回来，具体变成什么也就看个人造化，这个就是为什么人们要在门槛那儿洒灰，根据灰上面印的脚印判断得出结论，如果变成鸡，那是鸡脚，如果变成鸭，那是鸭掌！总之，能变回来都是好的。当然，这也得有两个前提，一个是相信，一个是洒灰！”
　　“那如果变不回来呢？”
　　“变不回来就等于是投不了胎，投胎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如果不是个人所愿，活着是人，死了变成牲口，我是不能接受的！”沈恩衣那时候还小，满脑子都是变成一朵轻快洁白酥软的云，倒不曾想过变成家禽或牲口。
　　但小村庄，鸡鸭鹅是常见的，假使变成一头狮子或者老虎，那得有多奇怪和恐怖呀，她的心沉了沉:“哥哥，你还是变成老虎吧！一只活奔乱跳，健健康康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