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突然中断的同居 ...
-
“你在干什么?”杜随睡眼惺忪,揉着眼睛,打着呵欠,穿着睡衣从卧室趟出来,却看到客厅摆着的箱子,散落的衣物,书,和网球,金墨在作收拾行李状,不由瞪大眼睛看着他。
金墨从箱子旁边站起身来,不过这么半年,他似乎已经长高了不少,身形拔高了些,显得修长,少年面庞似乎又由命运的石匠着意雕凿了一番,有点坚锐之气了,不过,也可能是杜随斥重金给他买又给他精心搭配的那些名贵而精致的衣服的衬托作用,毕竟,再怎么说,总比老穿着运动服和网球帽作大龄越前龙马状强得多了。(一直很怀疑杜随这么热衷于打扮金墨,是因为小时候没机会玩“打扮洋娃娃”的游戏,现在一次玩够本。)
“收拾东西。”他简洁明了地说明,又回首继续他的大业。
“收拾东西?做什么?”杜随蹙着眉头问。
“回学校。”他头也不回地说,丝毫不认为这是需要向他的衣食父母兼寄主兼免费房东兼司机兼保姆兼提款机兼性骚扰对象的杜随解释的事情。
“轰”的一声,杜随心里有个汽油桶爆了,火焰蹿上来。
“为什么?”杜随不知不觉提高了声音,“不是要放寒假了吗?”
他转身盯着她,目光清明:“就是放寒假才搬回去,因为宿舍的人都要回去过年,没人烦我了。”
他妈的,鬼才相信!杜随心里不雅地骂了句脏话,天知道这小子犯什么毛病!他要弄点钱一个人清清静静住到外头真是比呼吸都容易的事情,莫名其妙硬要和我住,又莫名其妙要搬走,这些该死的狗屁理由!
而且我算什么?我倒霉地交了半年的房租!现在我拿着这恶俗的房子怎么办?搬来搬去,折腾来折腾去,还有我刚买的保险花了这么多钱!这么亏的事情我杜随长二十来年还真没遇过!
越想越怒,岩浆在胸中不住翻腾,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她深呼吸一口气,把到嘴边的“到底为什么”咽回去,摆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冷面孔,冷冰冰说:“那你以后还会再来吗?——我必须弄清楚,如果你不来的话,我要把这房子退了,搬回原来的地方。”
金墨这才站起来,想了想,把额前的一线黑发不耐烦地拨回去,说:“不知道。你退了吧,我要回来住也更喜欢原来那处。”
真是自我中心,任性透顶的家伙!
难道你喜欢就好,没想过我会觉得和异性生物共居一室极不方便?
杜随抿紧嘴唇,冷冷看着他。
金墨迅速地收好东西,整整两大箱,杜随抱着双手在一边冷眼旁观,心中只想冷笑:这家伙来的时候只一个背包,现在装了这么两箱东西全是她给他置的,他倒是收拾得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全无不好意思。
金墨迅速地收拾完,回头看她穿得衣衫不整,头发蓬松的样子,皱皱眉,说:“你不必送我,我瞬移回去。”
杜随看他毫无留恋地转身,终于忍不住,冷声说:“你究竟为了什么不能事先知会我一声?”
金墨冷冷转身,说:“我做什么需要告诉别人吗?”
杜随被他冷剑一样的目光刺得心头一颤,忍不住有点向后退,金墨现在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他是血圣兽,是从洪荒起就独步天地之间,对所有生物而言都是绝对恐怖的存在,是自己不好,居然开始以为他只是一个少年,是毛茸茸的大宠物,是她的洋娃娃……
金墨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就像进入另一时空一样消失了,又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强烈的空虚失落愤怒瞬间抓住杜随的心脏,如同一只冰冷的手。她忍不住骂了句“putain”,抓起一个威尼斯带回来的玻璃烟灰缸狠狠砸在他消失的地上,好像这样就能穿过空间追过去砸到他,但是烟灰缸只是清脆的一声响后,在地上碎成许多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不规则小块,一一折射着阳光,好象不该遭到这般命运的水晶。
“我是怎么了?”杜随恼火地抓抓自己的头发,“他终于肯走了,不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吗?”
她看了半天地上那些美丽的碎玻璃,终于去找了一个匣子,慢慢弯下腰,一块块捡起来,收藏好。
收好才发现手指上有点刺痛感,一看,她的指腹不知什么时候被不知哪块玻璃的尖锐棱角刺破了,血珠子慢慢渗出来。
我们经常这样,只知道痛,却不知道何时被什么东西伤害了。
杜随很快振作起来,进行恐怖的搬家大业,她不想在这屋子里再待片刻,迫不及待想回去自己的小窝。
纷繁杂乱的各种什物,衣服,鞋,书,数不胜数,等收拾好一个周六都快过去了,阳光近晚,她才打包好,打电话叫搬家公司。她一天没顾上吃东西,累得腰像要断掉,又凄凉又烦躁,等着搬家公司的车,看着窗外天一点点暗下来,真有落泪的冲动。
好吧,真的很难过。
分离有很多种,虽然很多是各奔东西型,但更多的是一个离开,一个留下。
杜随其实知道自己从来都恐惧分离,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不管别的是家人,朋友,还是爱人,还是既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也不是爱人,连宠物都算不上的只是习惯了的某个东西。
她知道自己骨子里是和自己从小就不屑的贾宝玉一样只愿好宴不散,花开不败的天真幼稚透顶的傻瓜。
然而,她也知道,没有一种人生没有别离,“爱别离”本就是佛教八苦之一。
但是,如果要别离的话,离开的总比留下的要感觉好些,所以,她总在忙着离开,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匆匆来去,有人以为她在追寻什么,其实,她只想在别人离开前最早离开。
这次,猝不及防加身不由己,她成了被留下的一个。
小窝里居然也有金墨的痕迹,她忍不住开始想那天夜里他如何在门口的黑暗里等她回来,如何在她的洗漱镜前刷牙,如何在地上盘膝坐了一夜。
辗转后的睡眠也不好,她梦到初中时自己暗恋的男孩,她默默地,忧虑地看着他,焦急地想知道他喜不喜欢她,却不敢开口,一颗心始终吊着,天气灰暗无比,她挣扎着醒过来,虽然不是噩梦,却胸口闷得慌,一颗心突突地跳着。
直到黎明,她面向天花板,一直睁着清醒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