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我》大荒太古

13、迫不得已

　　战舰飞了好久才到那一片变异了的苹果树林。
　　这里树大根深，战舰在一处空阔的地儿落下来之后，人走到林子里几乎看不见天空，那零零碎碎投射下来的光叔，平添了几分安静祥和之感。
　　宜颐看向树上的苹果，发现那苹果确实有一个夏夏那么大，看着鲜红欲滴，让人不由得胃口大开。宜颐问：“这些苹果可以吃吗？”
　　谢尔耳笑道：“可以吃！”
　　在末日里大部分植物的异变基因并不严重，除了变大和繁衍能力变强，没有什么太大的攻击性。
　　秋秋从小陆的怀里跳下来，她兴冲冲的跑到一个比她还高的苹果旁边，开心的嚷嚷着：“哇！好大的苹果呀——”
　　小周走到一个苹果前，他艰难的从地上抱起来一个苹果，向着小宋砸过去。
　　小宋：“......”
　　众人：“.....”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动也只有周泓这个憨憨能够做出来，两人迅速的扭打在一起，小陆也不看他两人，他走到秋秋面前，语气有些温柔：“小心点，这苹果大，掉下来给把你砸死。”
　　秋秋：“.....”
　　宜颐算是明白了，这群所谓的异能者虽然旁的发育的比较好，但是脑子里终归是缺根筋的，能在这种如童话仙境里说出这种扫兴的话，除了这群大男人，旁人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秋秋被小陆吓得不敢乱跑了，老老实实的和夏夏待在一旁。
　　夏夏坐在一个苹果上，他小声的呢喃着：“这么看，我们是不是和历史生物书上的蚂蚁一样渺小。”
　　秋秋眨巴着大眼睛，她看着天边飞过去一只脸大的蝴蝶，忍不住拍了拍那蝴蝶的翅膀。也许是她身上生来的守护之力，让动物生了亲近之意，那大蝴蝶乖乖的待在秋秋的手上，真像童话故事一样美好。
　　他们在末世了逃亡了太久，久到她的婴儿肥开始消失，露出来少女的轮廓。秋秋难得早熟的说了一句话：“那又怎么样呢，只要能够活下来，生命的渺小和伟大没有区别。”
　　夏夏拍了拍秋秋的脑袋，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兄妹在亲昵的玩闹。
　　宜颐皮笑肉不笑的跟在谢尔耳身后，虽然谢尔耳说这里没有生命妖兽袭击，但是宜颐觉着如果那树上的苹果争先恐后的落下来，肯定要比妖兽还要可怕。谢尔耳全然不在乎似的，拉着宜颐往草深处跑去。
　　干裂的土地忽而软糯起来，宜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有一瞬间甚至觉着是谢尔耳发现了她的身份，带她来这个隐秘的地方将她处决了。
　　不过事实证明宜颐只是多想了，土地软糯只是因为这里临近水渠，那高大的树木从宜颐眼前消失，她只看见漫山遍野的鲜花，那花瓣鲜红如血，不知道是哪一种花的变种，看上去好像是从谁染血的胸膛上盛开似的。
　　微风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没有人会不喜欢鲜花，宜颐也不例外。
　　谢尔耳凑近宜颐的耳畔，用她那有一点儿沙哑的声音小声说着：“小颐，今天嫁给我吧。”
　　宜颐回过神来，笑着说：“还要再嫁一次吗？”
　　两人是领了结婚证的，但是没有办过婚礼，毕竟末日人人自危，谁还有心思办婚礼。那结婚证更不用说了，就是一张纸，也不知道上次逃亡的时候谢尔耳有没有带出来。在这个礼仪崩坏的时代，爱情显得那样可笑。
　　谢尔耳单膝跪地，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草扎的戒指，一脸真诚的对着宜颐说：“苍天在上，厚土作证，今天谢尔耳就要娶宜颐，你愿不愿意？”
　　这句话说的实在土匪，绝对不会是前世那个谢尔耳能够说出口的话，宜颐笑着笑着眼睛就模糊了，她将自己那一抹微不足道的感动压下去，尽量让自己不要红了眼眶。她颤抖的伸出手，说了句既违心又不违心的话：“我愿意。”
　　谢尔耳兴奋地从地上站起来，她从自己的皮衣口袋里掏出来另一个戒指递给宜颐，笑容明晃晃的，有些刺眼。“现在新人交换戒指啦。”
　　宜颐将那小巧精致的戒指给谢尔耳带上，两人就在漫天野湖里举办了一场没有任何人见证的婚礼，客人只有无语的花束和浅淡的微风，一切都美好的像梦一样，可是宜颐没有勇气再爱上这个她曾经心爱的人，于是这场婚礼，也和那个草编的戒指一样，潦草又潦倒。
　　两个人在这里待了没有多久，小周就带着一群人找了过来。秋秋看见这么一大片花，眼睛都直了。夏夏摘了一朵娇艳欲滴的小野花别在秋秋的耳朵上，这被小宋学了去，有模有样的摘了一朵别在小陆的耳朵上，小陆脸又青又红，惹得小周捧腹大笑。
　　谢尔耳难得放松的坐在一旁，她笑眯眯地拍了拍秋秋的脑袋，借花献佛的将那朵花拿去给了宜颐。
　　秋秋问：“尔耳老师，咱们今晚上可以不回去了吗？”
　　谢尔耳眯着眼看着天边的晚霞，灿若流火。她想了想，答道：“不行，基地没有人守着我不放心。”
　　她这话说完，宜颐就有了主意。在这个人迹罕至的森林里，她悄悄把战舰开走不就没有人发现了吗？就算谢尔耳发现了，她也开着战舰跑了不知道有多远了。这么一想，宜颐轻咳了一声，转而说道：“秋秋难得出来一次，这里离基地也不是很远，就算基地里发生什么事情，咱们也能及时赶回去。况且基地里还有粒子炮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谢尔耳还是摇摇头：“不行，咱们不能赌。现在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小陆自然没有二话，从地上站起来往回走着。谢尔耳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拉着宜颐走过了那巨大茂盛的苹果树林。几个人在战舰里面刚坐下来，战舰里面就发出来一声警报，吓得宜颐一个激灵。
　　宜颐问：“怎么了？”
　　谢尔耳皱着眉头，她双手快速的在操作台上比划着，宜颐等了好久才听见谢尔耳说：“战舰机翼受潮了，来的时候明明没有事情的呀？你们在这里坐着，小宋和我一起下去修战舰。”
　　小宋立刻爬了起来，从战舰一角扒出来一个巨大的工具箱，和谢尔耳从战舰里走了出去。白天和黑夜似乎没有任何过渡，方才还明亮的天色这会儿只能看见林子里面几束幽微的月光。
　　周泓蹭到陆水面前，他用肩膀顶了顶出神的陆水，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陆水像是魂魄归位一样，他身体猛地一颤，倏忽从地上站起来，惨白的灯光照在他那张雌雄莫辨的眉目，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回去，我们得赶紧回去！”小陆快速从战舰上走下去，小周连忙跟他跑出去，陆水对谢尔耳大喊道：“尔耳老师——我们快些回去——我感觉到了一场妖潮，正在往这边赶过来！”
　　谢尔耳手里的工具一松，在落地的时候又将它紧握着，“什么时候？这个机翼受潮太厉害了，我们根本无法启动....”
　　这些事来的太巧了，战舰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这艘战舰机翼受潮，宜颐盯着一旁神色呆滞的夏夏，乘着战舰里没有人，她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夏夏摇摇头，没有多说的打算。
　　宜颐知道，解决机翼受潮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机翼拆下来放到太阳地里晒上一天就好了，现在她们急着回去，这个办法肯定是不受用的。宜颐目光沉了下来，她心念一动，那些潜伏在她心底的晦暗情愫，便发了疯的涌上来。
　　林子里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响动，月黑风高夜，杀人灭口天。
　　夏夏瞪大了眼睛，那双素来老气横秋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不可置信，他颤抖着声音：“你要做什么？！”
　　宜颐看着小跑过来的秋秋，嘴角露出来一抹几乎残忍的笑容。好在秋秋没有看见，只是用手握着不受控制颤抖的夏夏。“哥哥你怎么了？”
　　说时迟那时快，夏夏一掌把秋秋给劈晕了，他咬着牙说：“你现在引来妖兽，大家都难逃一劫，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现在压制住自己的负能量，我们可以一起离开人群，没有人会怪罪你的。”
　　宜颐本来还在疑惑夏夏到底知道什么，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夏夏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宜颐，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对谢尔耳的恨，夏夏竟然只以为她想要隐藏自己身上的负能量而逃跑，真是太可笑了。
　　宜颐目光落在晕倒的秋秋身上，讽刺的说：“看不出来你心这么狠。”
　　夏夏神色一凛，驴头不对马嘴的回道：“我并不是不想告诉基地里的人今晚上会有妖潮，只是未来一旦说出来就会产生变故，我不敢保证这次能够活下来多少人，我只能尽力让秋秋不要受到伤害。”
　　宜颐愣了愣，夏夏果然知道今晚上会有妖潮，那战舰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她问：“战舰是不是你弄坏的？！”
　　“是秋秋。”
　　宜颐心里面像是被打了一个闷棍似的，她虽然不相信任何人，但是这两个孩子在她的映像里，都是那种乖乖巧巧的模样，哪里能够想象出来这两个比成年人还险恶的心肠。有那么一瞬间，宜颐竟然觉着有些悲伤，这种悲伤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关于谢尔耳。她就是单纯的替谢尔耳觉着不值得。她想，这对兄妹真是披着天使皮囊的魔鬼，实在是下作。
　　夏夏垂下眼睫，有些痛苦的说道：“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们都得死....我们都得死.....”
　　宜颐冷笑：“猫哭耗子假慈悲，别在我面前装了。今晚上你们确实都得死，谁都跑不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尔耳老师不是你的爱人吗？我不明白你这个行为的动机是什么？”
　　“没有动机，就是觉着反胃。”
　　宜颐心一乱，那些压抑的负能量便争先恐后的涌上来，外面传来诡异恐怖的叫声，让外面商量办法的几人走了进来，谢尔耳率先看见晕倒的秋秋，严肃的神情有些无奈：“秋秋怎么睡着了？”
　　宜颐敷衍的应了一声：“哦，不知道，没看见。”
　　谢尔耳把秋秋放在床上，她长舒了一口气，分析着现在的状况：“外面可能来了一群妖兽，我们暂时离不开这里，更无法回去支援，所以....咱们得背水一战了。”
　　几人谁也不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安静。
　　他们的物资短缺的可怜，拥有战斗能力的就只有四个人，其实仔细算下来也就谢尔耳，宜颐，还有宋雨三个能打架的，他们还要保护一艘战舰和两个孩子。但是大家害怕的却不是这个，有谢尔耳在这里，那些妖兽断然伤害不到几人，那基地呢？
　　妖潮的规模多大，基地的洞察者有没有洞察到，谁来指挥战争，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这全都是现在压在几人心头的问题，而白眼狼和叛变者正在互相瞪着眼睛，恨不得将彼此掐死在眼前。
　　外面那些巨大的苹果陆陆续续的往下掉，发出一些闷重恐怖的声音。宋雨和谢尔耳看见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身形，是一群变异了的猩猩。那群猩猩体型太大了，那些巨大的苹果被他们捏在手里跟玩具似的，谢尔耳觉着，那猩猩应该一脚就能够把她们踩死。
　　别看这些猩猩体型这么大，他们就是一群脑袋被异变过度的低级妖兽。
　　按理来说，这群妖兽平常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不知道今晚上怎么跟疯了似的在黑暗中搜寻着人类的气息。谢尔耳咬咬牙：“小颐，你留下来保护他们，我和小宋去外面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以免他们攻击战舰，到时候咱们可就真的没辙了。”
　　宜颐正愁着战舰被猩猩踩没了怎么办呢，听见了谢尔耳这话，她忙不迭的点头：“好，你们去吧。”
　　宜颐不是敏捷者，她看不见谢尔耳和宋雨的身影，只能感受到那些猩猩巨大的身影在树林间游走，宜颐坐在周泓旁边，袖口的刀正准备刺入周泓的喉管，就听见夏夏大叫了一声，吓得宜颐手里的刀一个不稳落在地上。
　　背对着几人的小陆转过头来：“怎么了？”
　　宜颐把短刀踩在脚下，干巴巴的笑着：“夏夏是看见了外面的猩猩吗？是不是害怕？”
　　夏夏眼泪汪汪的，钻入了宜颐的怀里，状若害怕的样子。他的手却从宜颐的袖子里将另一把短刀抽了出来，用固执的眼神和宜颐对视着。
　　小周挠挠头：“怎么听见什么东西掉了？”
　　“哦，应该是外面传来的声音。”宜颐应了一声。
　　小周便走到了战舰前面的操作台上，和小陆一起凝神看着外面的情况。
　　夏夏比划道：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们的。
　　宜颐把脚下的刀捡起来，她用一种阴冷的目光凝视着夏夏。夏夏现在可能不理解她的行为，还把她当作以前的那个宜颐，要不然夏夏肯定会告诉他们自己的异状，宜颐的刀根本没有犹豫，就往夏夏的脖颈刺去。
　　夏夏的反应更快，他直接跌坐在地上，用一种巧妙的僵硬的姿势躲开了这场攻击。宜颐的动作那么快，除非是提前知道它要攻击，否则就是谢尔耳也不一定能躲掉。
　　宜颐震然，难道在夏夏的眼睛里已经看见了她要攻击他吗？
　　宜颐记得前世的一个夜晚，她想要一刀刺入师父的脖颈....他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巧妙又僵硬的躲过了她的攻击。
　　这就是洞察者的力量吗....
　　前面的两个人听见声响回过头来，宜颐的刀被夏夏挡住了，看在两人眼里就像是宜颐在扶着夏夏一样。
　　陆水说：“夏夏，你要是困了就去睡一会吧。”
　　夏夏点点头：“我有点害怕，宜颐姐姐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宜颐笑得云淡风轻：“当然可以，你想要听什么故事？”
　　知道夏夏是想要拖住她，宜颐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她可以杀了敏锐者洞察者守护者，但是小周这个杀不死的坚韧者实在难搞，她不认为那个将近两米的壮汉是个不能打的废物，若是一击杀不死周泓，那就麻烦了。
　　刚刚那么好的时机就被夏夏给搞砸了，宜颐将手指头捏的咔吧咔吧的，咬牙切齿的给夏夏讲起了故事。夏夏的目光有疑惑，有不解，有难过，他似乎不明白素来温柔地宜颐为什么会动了杀心。夏夏躺在床上比划着：我不是个坏孩子。
　　夏夏是个洞察者，他从小就能看见那些妖兽大肆伤害人类的场景，小时候他总是把这些说出来给大人听，可是每次说出来那些场景就会提前出现在眼前，随着年岁渐长，夏夏才明白，那些就是未来。他比旁人觉醒的洞察之力要多上好多，看的也更为清晰。但是这些未来并不稳定，零零碎碎千千万万密密麻麻的让人无法捉摸。
　　这一次他看见基地会被妖兽袭击，未来是一片惨状，连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没有。他不想让秋秋死，也不想让尔耳老师死，可是他没有办法，他救不了那么多人，只能将自己最亲近对自己最有用的人带出来，他只是比别人要冷静一点，所以宜颐就是因为他太残酷了，才要杀了他吗？
　　饶是他看得再多，他终究是个孩子。
　　他不明白性情大变的宜颐到底因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