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我》大荒太古

12、叛徒

　　谢尔耳把夏秋两兄妹打发去宋祁远那里上课去了，她则在先前陆水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宜颐知道她有话要说，凝神看着蹲了一上午马步且跑了五十圈却没有丝毫变化的谢尔耳。
　　“怎么了？”
　　谢尔耳把宜颐额前的刘海捋了上去，她打量着宜颐的五官，“嗯，其实我觉着你刘海弄上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顿了顿，她又说，“难道剪了短发性格也会变吗？你开朗些也是好的，咱们不知道能活到那一天，还是得及时行乐才是。”
　　宜颐笑了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一定会活很久的。”
　　谢尔耳有些惆怅，这种惆怅她只会在宜颐面前流露出来，她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洞察者几乎探测不出来妖兽什么时候会袭击我们了，这几次全都是猝不及防，我都不知道未来该往何处去。”
　　宜颐不喜欢听见这种泄气的话，她状若安慰的拍了拍谢尔耳，开解了她几句。“别这么说。”
　　谢尔耳挺直的腰弯了下去，她看向远处那湛蓝的天空，眼中凝滞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虑。宜颐可能不知道，谢尔耳那消瘦的肩膀上压了多少斤的担子。可就算宜颐知道了，她或许也只会拍手称快。
　　两个人就这么坐了很久，拂过脸颊的微风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谢尔耳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她双手环胸，脑袋歪在宜颐的左肩上，长腿交叉收在椅子下面。宜颐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想到了她以前等谢尔耳练舞的时候。
　　那时候是夏天，谢尔耳穿了件白色长纱裙，在排练一个省里的舞蹈表演，复杂的纱裙并没有限制她动作的优美，反而将她衬托的更为飘渺。她长发散在肩头，随着舞蹈飘扬起来，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蛋上滑落的汗珠，顺着那修长的脖颈，继而又从锁骨滑下，纱裙低下修长笔直的腿像极了水晶球里的芭蕾舞女。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打在谢尔耳的身形上，她看上去是那么优雅，那么温柔，那么圣洁不可侵犯。
　　于是少时的宜颐才知道，喜欢是不分性别的。她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人。她就像是夏天的太阳一样，光是想象就能感受到那万丈光明，刺入她狭隘自私的灵魂缝隙，让她感觉到世间最初的美好——那就是爱。
　　这份爱让她跌入地狱，让她恨入骨髓，让她死无全尸，让她一缕幽魂穿越异世。
　　平静的镜面被打破，露出来宜颐内心最深处的阴暗。她垂下的头发扰到了浅眠的谢尔耳，谢尔耳睁开眼睛，十分自然的吻在了宜颐的嘴角，宜颐袖里的短刀只露出一角就被她收了起来，她及时回过神来，将眼中那浓重的怨恨匆忙的掩盖下去，回应了这个浅淡又温柔的吻。
　　有人说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爱要大过性/欲。因为女性始终有比男性更为柔软的东西，潜藏在心底，只有化不开的温柔绵绵又悠长。只想耳鬓厮磨，只想相濡以沫。
　　但是宜颐觉着不对，她喜欢上谢尔耳的一天，就想灯柔水温，春帐室暖，日日夜夜。爱与欲相生，欲久生爱，有爱定会有欲。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爱上一个人之后，还说不想上她就是废话。
　　因为在基地里面坐着，谢尔耳的吻一触即分。
　　如果不是现在妖兽的动作越发难以勘测，她其实想带宜颐出去走走的。然而现在基地基本上就靠着那一层薄弱的粒子结界保护着，谢尔耳不敢走远。
　　好天气和太平日子是比妖兽袭击大雨倾盆持续的要久的，基地暂时就在这里扎住了起来，食物全靠着谢尔耳带着一群敏捷者，东奔西走在森林里打猎得来的。
　　宜颐琢磨这几日就准备离开基地，杀了谢尔耳并不是轻而易举地事情，万一弄巧成拙，伤及的反而是自己的性命。她不想承认，自己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杀死谢尔耳。
　　机会和胆量，总是或多或少的差一点。
　　今天又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谢尔耳一早就离开了基地出去打猎，宜颐说自己身体不适就留在了基地里面。她乘着一众巡逻的人不注意，悄悄跑到了一处小型战舰的前面。宜颐这次也没有再出神发呆，动作迅速的打开了战舰，闪了进去。
　　宜颐走到战舰的操作台前，正打算启动，就看见战舰前面占了个小人的身影。那可不就是夏夏，宜颐一愣，随即僵在那里。
　　这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许多东西，比如夏夏是怎么发现她的，又比如夏夏的洞察能力到底有多强，随后而来的疑问就是会不会有人看见夏夏过来，她若是被发现了该怎么解释。
　　两人隔着玻璃对视了良久，宜颐看夏夏身后并没有人影，她松了口气，手指还没按倒启动键，夏夏比划道：“战舰启动，会被发现。”
　　存活下来的人基本上都会手语，因为有时候妖兽会发出怪叫声，戴上耳塞之后就只能靠手语交流。宜颐也大致会一点，她收回了手，思考着夏夏这句话。
　　如果她真的开一架战舰跑了，驻地的人肯定会发现，到时候被那些粒子炮打的千疮百孔的可就是她了。宜颐不由一阵懊恼，那些光粒子武器寻常根本不会有人使用，全都被拆了做结界了，导致她竟然忘了还有这一茬。
　　宜颐冷静下来，一边惋惜着这次机会又给浪费了，一边又在疑惑夏夏所谓的‘看见未来’到底是能看见什么样的未来。她刚从战舰上下去，可巧不巧就遇见了往这边走的小陆。
　　小陆平常就穿着那一身白大褂，脸上没有表情，分明是一张美人脸，却摆出来个死人相。他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宜颐心里不由得一慌，难不成陆水也看见了她想开战舰离开的场景吗？手里的刀露出来一个尖尖，就被夏夏按住了。
　　夏夏率先说：“陆大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小陆点点头，他面露疑惑，对宜颐问道：“小宜老师怎么在这？”
　　宜颐正思索着该怎么回答，就听见夏夏面不改色的扯着谎：“宜颐老师说带我看看外面的花草，这比宋老师教的东西有意思多了。”
　　这时候宜颐才发现，一旦不爱说话的人说起了谎，其信服度是百分百的。小陆果然没有疑惑，他弯着腰把夏夏抱起来，语气有些不高兴：“那也不能逃课，不想上课是要请假的。”
　　夏夏不说话了，他趴在小陆的肩膀上，那双老气横秋的眼睛难得明亮，他只是盯着宜颐，让宜颐觉着有些毛骨悚然。她想，留着夏夏到底是隐患，刚才应该灭口才是。
　　就在宜颐出神的时候，前面的小陆微微转过身，“小宜老师，怎么了？”
　　宜颐眼里的阴翳散去，她淡淡笑了笑，忽略夏夏那洞察一切的眼神说道：“这次带夏夏逃课是我的不对，下次一定和你们说。”
　　陆水点点头，三人沉默的往基地里走。巧的是这会儿谢尔耳也回来了，她兴冲冲的从飞行器上跳下来，看样子是收获颇多。宜颐凑上前看了看，发现谢尔耳带回来的是一箩筐鲜红欲滴的苹果，看卖相就很解渴。
　　基地里靠山吃山，每天不缺肉吃，野菜也偶尔能摘点，但是这些补充维生素的水果就很少，乍摘回来这么多，大家都挺激动的。谢尔耳从筐里拿出来一个红苹果，在裤腿上擦了擦往宜颐走过去。“小颐，快尝尝，可甜了！”
　　宜颐笑眯眯地接过来，到底没在众目睽睽之下吃起来。
　　谢尔耳也不在意，她拉着宜颐上了飞行器，“我在山里发现一处好玩的地儿，带你去看看。”
　　宜颐纳闷：“什么好玩的？”
　　谢尔耳眉飞色舞的，可见那地儿确实很好玩。“是一群变异了的苹果树林，上面的果子比人还要大，那里我勘测过了，没有什么大型妖兽，很安全。”
　　两人前脚刚踏上飞行器，就听见夏夏脆生生的说道：“尔耳老师，可以带我和妹妹一起去吗？”
　　夏夏虽然不像秋秋那样活泼可爱，但是模样白净安安静静的也十分讨人喜欢。素来慈悲心泛滥的谢尔耳自然好说话，她点点头：“可以呀，你去把秋秋叫过来，正好带你们去放放风。”
　　事实上谢尔耳是想和宜颐过一个二人世界的，她心里无奈，只能看着夏夏小跑回去把秋秋从宋祁远的帐子里拉出来。夏夏带上一个秋秋还不知足，他又看了小陆一眼，“陆大哥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陆水摇摇头：“我不去凑热闹了。”
　　旁人没看见夏夏的小动作，但是宜颐却看见了。夏夏推了推秋秋，秋秋立刻就跑到小陆面前撒娇，磨得小陆那张冷漠的脸上也不由得绽放出来一抹笑容。宜颐心里奇怪，不知道夏夏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小陆也上了飞行器，而后小宋也嚷嚷着要去。小周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也挤了上来。谢尔耳那份想过二人世界的心思彻底歇了，她将一群人赶下飞行器，去宋祁远那个帐篷里说了半晌，申请了一艘战舰，准备带几人去看看风景。
　　秋秋欢天喜地的待在陆水的怀里，陆水虽然是洞察者，但是比宋雨还要高上一点，他怀里抱着秋秋，越发显得一个高大一个娇小了。谢尔耳在前面开着飞行器，小宋和小周吵着架，宜颐和夏夏坐在一旁，夏夏老神在在的看着秋秋，也不吱声。
　　宜颐憋不住戳了戳夏夏，她小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夏夏淡淡瞥了宜颐一眼，在一群人看不见的地方比划着手势：别说话，敏捷者能听见。
　　夏夏比划完这句话，又小声的应道：“我想出来玩。”
　　“.....”
　　为什么夏夏比她更像是一个叛徒？
　　宜颐也不想说话了，她靠在一旁看着这一群人，心里面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敛着眉思索着，夏夏素来不喜欢凑热闹，更不喜欢出去玩，这次破天荒地挤了上来，还捯饬着秋秋将小陆劝了上来....夏夏能够看见未来，他又是看见了什么，才让一群人离开基地....
　　答案呼之欲出，宜颐猛地看向夏夏。
　　夏夏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下落了一层阴影，让宜颐不由自主地觉着恐怖。她看不懂夏夏，更控制不住自己将夏夏当作一个无知的孩子，可是夏夏并不无知，还聪慧到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这种反差让宜颐有一种把控不住的感觉，她讨厌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