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鸟》乱聿

9、轨伸物则

　　照片里的男人叫朱有泉，张数和叶子去找人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家吃饭。而来给他们开门的，竟然是之前桶装水点的老板娘，那个中年妇女。

　　“哟，这不是上次那两个小警察嘛。”中年妇女感到非常意外，“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叶瑶同样惊讶：“怎么你会在这里？”

　　“这是我女儿家。”

　　“请问朱有泉在吗？”张数往里看了一眼。

　　中年妇女立刻显得有些戒备：“你们找他做什么？”

　　“了解情况，麻烦叫他出来一下。”

　　“有泉。”中年妇女朝着屋内叫了一声。

　　一个年轻男人就应声小跑着出来：“怎么了妈？”

　　“有警察找你。”

　　朱有泉茫然地在张数和叶瑶脸上来回打量，眼神里面似乎有那么点儿慌张的意思，显然他知道张数和叶瑶的来意。

　　他的茫然是装出来的，张数当下就做出了判断。这个朱有泉有问题。

　　张数拿出警官证给朱有泉看：“我们有些事要问你，方便跟我们回趟公安局吗？”

　　“怎么啦？”端着菜走出来的年轻女人看见门口聚着人，将盘子放下就走了过来，“你们有什么事吗？”

　　“警察，找有泉问事的。”中年妇女帮着解释。

　　年轻女人一愣，立刻砸了朱有泉一拳大声闹起来：“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做什么了？！”

　　“你又发什么疯？”朱有泉当即抓住她的手甩开，随后又陪着笑脸推着他们两个往外走，“我跟你们去公安局，走吧。”

　　之间见过的中年男人听见吵闹，拿着勺子从厨房里走出来，朝门口看了眼就又走了回去。朱有泉的妻子还在哭骂，中年妇女在旁边训她不懂事，而朱有泉匆匆换了双鞋就走出来顺手关上门。

　　“让你们见笑了，她就这脾气，整天疯疯癫癫的。我忍她很久了都。”

　　叶瑶瞬间就垮下了脸，半点没有好脸色：“李晓唯你认识吗？”

　　朱有泉愣了愣，尴尬笑笑：“认识，就是一普通朋友。”他忽然回过味儿来，着急地解释，“她的死可跟我没关系啊，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啊？”

　　“叶子。”

　　叶瑶本来还想说什么，被张数这么一喊就自动闭了嘴。

　　朱有泉叨叨了一路张数都没搭理他，反倒是叶瑶被气得好几次想骂人，但又怕刺激他，只好闭了嘴自己闷着不开心。

　　到了询问室朱有泉终于镇定下来，将自己和李晓唯的关系全盘交代。

　　两个人早在去年就认识了，李晓唯有时候会给他岳父母的店里打电话叫水。那天正好他也在，于是就代替老丈人去给她送水。后来经常在街上遇到就会打招呼，见的次数多了之后慢慢熟络起来，朱有泉就会主动帮她家送送水换换灯泡什么的。

　　方君洋问：“三天前，这个月十号晚上凌晨一点你在哪儿？”

　　“我应该在家。”朱有泉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地回答，“对，我肯定在家。那天本来和我老婆打算出去玩儿，但到了下午不知道她突然抽什么疯说不去了。我就在家自己玩了一天游戏。”

　　“那你老婆呢？”

　　“我们吵完架她就出门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但我是真的在家，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不可能杀晓唯。”

　　“你老婆知道你和死者的关系吗？”张数突然开口，他心里隐约有了一些答案。

　　朱有泉抬头看着张数，突然像泄了气似的重重点头：“知道，为了这个还跟我闹过几次。她就是不懂事儿，现在哪个男的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再说我也没想过要和她离婚。”

　　方君洋用力敲着桌子：“问你什么答什么。”

　　“是，是，你们问。”

　　“你岳父母知道你和李晓唯的关系吗？”

　　“不知道吧应该，我老丈母那性格，要是知道了不得天天跟我闹，还能去我家吃饭啊。”

　　张数回忆起去朱有泉家找他时的情景。当朱有泉和他老婆争吵的时候，他岳母是帮着他的。如果她事先已经知道朱有泉出轨，肯定不可能是这样的反应。而他岳父的反应就奇怪了，从头到尾都显得漠不关心。

　　不对，不是漠不关心，是逃避。

　　“方队，我有话要跟你说。”张数站起身给方君洋递了个眼色，就往外走。

　　方君洋跟出来带上门：“怎么了？”

　　“我想让痕检科的同事再去李晓唯家提取样东西。”

　　“提取什么？”

　　“指纹。”

　　方君洋沉思片刻，才又问:“你有多大把握？”

　　张数皱着眉头想了想：“七成。”

　　“从你嘴里说出七成已经很高了。”方君洋笑起来，“去吧，老魏那边我来沟通。”

　　“谢谢方队。”

　　于是张数开车再次来到李晓唯案的案发地点，让痕检科的同事在桶装矿泉水的捅身上提取指纹。

　　按照他的推断，凶手很可能是打着送水的借口敲开了李晓唯的家门。为了避免回去的路上被人看见觉得怪异，所以他还是给饮水机上换了水，再拿着另一只捅走了。

　　他之前有怀疑过但是不敢确定，因为就算没水喝了也不会在大半夜叫水。但听到朱有泉的供述，他就觉得有一种情况能让李晓唯在半夜给送水的开门。

　　如果凶手是张数想到的那个人，只要他谎称是朱有泉叫他来送水的，李晓唯就算有疑惑也只能让他进来，为了掩盖自己和朱有泉的关系。她甚至有可能还会对凶手慌称是她给朱有泉打的电话叫水。

　　而要将矿泉水放上去必须得抠开封口，也就必须得脱掉手套，就很有可能会留下指纹。

　　张数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手心里都起了细汗，尽管有七成把握，但还是有三成不在他意料内。

　　“这上面无效指纹太多了。”痕检员打破了沉寂的氛围，“提取到的半枚残缺太多，不好做比对。”

　　张数立刻走上前:“桶口的位置可能还有。”

　　痕检员放下手里的工具:“来搭把手，把桶抱下来。”

　　“需不需要先将水给放了？”

　　“也行。”

　　张数立刻去楼下买了个塑料水桶又找五金店借了电钻，对准痕检员用记号笔标出的位置打了个孔，将里面的水都放得差不多了，才将几乎空了的桶抱下来。

　　痕检员蹲在地上轻轻将桶口上的水吹开，站起来:“得先等水干了才行。”

　　“沾过水会对指纹提取有影响吗？”张数担心地问。

　　“一般来说不会，指纹里面含油脂，这点水很难对它造成影响。只要这个地方有指纹，我就一定能提取出来。”

　　听见痕检员这么说他才安下心:“麻烦你了。”

　　痕检员伸个懒腰笑着说:“可真亏你能想到在这个地方提取，不过凶手杀人难道还帮着换了水？我听说你们今天带了个人回去，是他吗？”

　　“还不确定，只是有嫌疑。”

　　“等这个案子破了我得修个假。这段时间天天都在做对比，就没闲过。”或许是觉得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太尴尬，痕检员就主动聊了起来，“普原市那个案子找过你们吗？”

　　张数表面上没多大变化，心里已经瞬间被他的话给吸引了过去:“没有。那个案子的痕检也是你们在负责？”

　　“送了一些过来，听说是普原市公安局向我们申请的支援，还以为你们也会去协助破案。”他低头仔细观察着桶口的水渍，就没看见张数皱起的眉头，“好像干了。”

　　张数也跟着弯下腰去仔细看着:“有指纹吗？”

　　痕检员拿出激光笔对着桶口仔仔细细的一顿照，然后将激光停在了某个位置:“有，这个看起来……像是大拇指的上半截。”

　　张数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接下来只要拿到嫌疑人的指纹做对比就行了。他张嘴刚想说话，却发现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这名痕检员叫什么名字。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周怀良。”痕检员小心翼翼地提取着桶口的指纹，头都没抬，“叫我小周就行，科室的同事都是这么叫的。”

　　“小周你好，我是张数。”

　　周怀良忍不住就笑了:“我们这都快结束了，你突然整这么一句挺奇怪的。”

　　确实挺奇怪的。

　　“我认识你，我们老大没少提。”他将提取出来的指纹收好，开始收拾检查箱，“三队的是不是？”

　　“嗯。”张数压下心里的尴尬，“一会儿能再跟我去个地方吗？还有个指纹需要提取。”

　　“没问题。”

　　等周怀良收拾好东西，张数又带着他来到昨天来过的那家送水点。送水点关着门，老板两口子现在应该还在朱有泉家里，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

　　张数找到那辆老板送水的三轮车:“就是它。”

　　周怀良立刻拿出工具开始以车头把手为主寻找指纹。很快，他就在把手底侧找到了他想要的那一枚，与从桶装水上提取到的相同部位的一枚。

　　张数长舒一口气，整个都从紧绷的神经里松弛下来:“什么时候能出对比结果？”

　　“最晚半小时。”

　　“好，我们赶紧回去。”

　　回到局里，张数跟着周怀良去了痕检科，在走廊上等着，只为能第一时间得知结果。

　　不过张数在兴奋中还是保持着理智。就算指纹匹配也不能直接证明老板就是凶手，他可以说是因为李晓唯拜托他帮忙换水而留下。要让他认罪，还需要别的更有力的证据。

　　正在他逐渐陷入苦思时，周怀良拿着指纹报告走出来:“配上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