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鸟》乱聿

6、不动安忍

　　本来吧，张数是想趁机在顾合家里找找关于牛皮信封的线索，可找着找着他就开始收拾起来。

　　他一边收拾一边觉得自己脑子有毛病，跑到案件相关人员家里当保洁。然而他又忍不住要去收拾。

　　怎么会这么乱，怎么可以这么乱？！

　　垃圾桶满了也不倒，里面的东西都堆出了尖儿了。还有到处都丢着的衣服，扔进洗衣机这么难？吃过的外卖盒子也不拿出去扔。

　　张数翻出垃圾袋开始疯狂地往里面装东西，足足装了有三个袋子。随后他又找到洗衣机将衣服全扔进去，按下开关。好不容易将客厅勉强收拾的像人住的地方了，他去厨房里找毛巾的时候又发现水池里还有碗没洗。

　　于是他将茶几擦干净后又开始在厨房里洗碗，洗完了正找地方晾呢，就在菜板旁边看见了灭火器。

　　那一瞬间他就释然了。

　　就算在顾合家里发现他养着一窝老鼠张数可能都不会太惊奇。

　　等到他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哪里还想得起来要去找线索，脱了鞋合着衣裳就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而那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的顾合打着哈欠走出来，看见整洁的客厅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愣了半天才确信这就是自己家。

　　难道有田螺姑娘？

　　他正奇怪，走到冰箱前拿了可乐转身过来就看那在沙发上睡着的男人，他站在沙发旁喝着可乐看了半天，才去衣柜里翻出毯子给他盖上。

　　“田螺先生。”他俯下身轻声对张数说，“跑嫌疑人家里收拾屋子，你这警察当得可真有意思。”

　　他说完就拿了本书窝在另一张沙发上看起来。

　　于是等张数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顾合正一边啃着梨一边在看书。他头发自然散下来刚好到锁骨下面一点，有些卷。

　　顾合听见声音从书上抬起头来:“醒啦张警官，睡得好吗？”

　　张数看了看身上的毯子，坐起来，揉着脑袋:“几点了？”

　　“一点了。”

　　张数一愣，惊讶地看了看手表立刻站起来就往玄关走。

　　“先去洗漱一下再走吧，毛巾和牙刷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你总不能这么邋邋遢遢地跑去上班。”

　　张数捂着嘴哈了口气，转身就去了洗手间:“哪个是我的？”

　　顾合慢悠悠走过来，站在门口指了指。张数便立刻拿起左边那把挤了牙膏的塞进嘴里。

　　“外面的客厅是你收拾的？你有洁癖？” 顾合透过镜子看着他。

　　张数也透过镜子看着他，吐掉嘴里的泡沫:“你该多收拾。”

　　顾合有些尴尬地摸摸头：“也不是一直都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镜像的关系，镜子里的顾合似乎多了一些别样的感觉。张数透过镜子看着，和察觉到他的目光忽然抬头的顾合，眉目相交。他陡然一慌，快速捧水抹了几把脸，最后用毛巾一擦就离开了顾合家。

　　顾合咬着梨走进卧室，打开电脑将一个U盘————从李晓唯柜子里拿到的这个U盘，插上。他点开里面的一个文件夹，滚动鼠标一点一点往下看。

　　突然他手一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阴沉。

　　从顾合家匆匆离开的张数来不及回自己家，直奔局里。

　　当他出现在本以为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另外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回头古怪地看过来，叶瑶甚至用手里的文件夹捂住脸跑开。

　　方君洋干咳了一声:“来啦。”

　　“嗯。”张数疑惑地看了方君洋又看了陈一成，“怎么了？”

　　陈一成凑过来，纠结了半天还是下了决心，问:“数，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去我妈家了。”张数感到了心虚，下意识就撒了谎。

　　陈一成和方君洋脸上的表情就更古怪了，看得张数一头雾水。

　　“我今早上给你打了个电话，你还记得吗？”陈一成试探着问，“我叫你起床来着。”

　　张数皱了皱眉头，他对这个电话没有丝毫印象:“几点？”

　　“九点。”

　　张数拿出手机查看了通讯记录，还真打过，而且不是未接。难道是顾合替他接的？

　　“我……睡迷糊了，说了什么？”

　　“你说你……”

　　“好了，人既然来了就开始工作吧。”方君洋立刻打断了陈一成的话，“图控中心的同事已经摸清了跟踪顾……顾合的那个人的去向。”

　　一提到顾合，陈一成和叶瑶都同时朝他看过来。他只好无奈地直接开口问:“是顾合接了我的电话？”要是带着这种诡异的气氛，查起案来也别扭。

　　那三个人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直接问，都是一愣。最后还是陈一成鼓起勇气说:“我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在顾合家，语气迷迷糊糊的，我还没说几句呢你就给挂了。我说你怎么跑他家去了啊？你把我撂路上合着是去找他了。”

　　“我是觉得那男的可能会再找顾合，就去酒吧外蹲点。”张数顿了顿，“然后顾合就说要请我吃宵夜。后来他喝多了我就送他回家，当时时间太晚就在他家借住了一宿。那个男的找到了？”

　　“找到了。”方君洋将一张图纸递给张数，“他最后消失的地方在这里。”

　　张数只是稍微看了眼图纸就明白了:“城中村？”

　　“凶手很可能和李晓唯打过照面，我们重点从李晓唯居住的附近开始排查。”方君洋看着陈一成想了想，担心他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于是指派了叶瑶跟着张数，“叶子和张数一组，小成你跟着我。”

　　“哦好。”叶瑶抿嘴笑着走到张数身边，“大数哥走吧。”

　　张数看了叶瑶一眼，不用想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办案过程中与案件相关人员过度亲近本来就是不可说的忌讳，尤其像是顾合这种明显有问题的相关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进门三个同事都古怪看着他的原因，之一。

　　“大数哥你这车上怎么一股酒味。”叶瑶刚坐进来就皱着鼻子说，“你们昨晚喝酒啦？”

　　他闻言按开四面窗透气:“他喝的比较多。”

　　叶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抿嘴偷偷笑着。

　　“我没喝。”

　　叶瑶就偷笑得更厉害了。

　　张数不再说什么。叶瑶就一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世面见的少，看见什么都惊惊咋咋的，他也不能和她一般见识。

　　再次来到城中村，他向人打听了送水站的地点就带着叶瑶直奔而去。

　　送水点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在守着，问了几句都是不耐烦的态度，气得叶瑶直接亮出了警官证。

　　“你们是来查西街那个命案的吧？”得知面前两个人是警察，中年妇女一下就来了精神，热情地将他们迎进店里，又倒了两杯水。

　　她这通变脸快得叶瑶停在空中的手显得有点儿尴尬。

　　“谢、谢谢。”叶瑶接过中年妇女递来的水，不动声色地将警官证收了回去。

　　“谢谢。”

　　“坐，坐，都别站着。”中年妇女招呼他们坐下，瞪着一双热情的眼，“你们想知道什么？那小姑娘我熟，经常打照面呢。我听说发现她的是个男人？哎哟我跟你们说，可不是我爱八卦啊，这姑娘私生活乱着呢，好几回我都看见她带不同的男人回来。”

　　“可她回家不过您这儿吧。”叶瑶忍不住说了句实话，她就是见不惯这种张嘴就添油加醋的人。以前上学的时候亲身经历过，她知道这种没有实凭实据只图自己说得开心的人，会将事情弄得有多糟糕。

　　“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你出去随便问问。小姑娘我跟你说，可别不信，无风不起浪的。”

　　叶瑶撇撇嘴刚想追问，张数就打断她将话题扯回正轨:“你们平时有送水服务吗？”

　　“有啊，那当然得有，不然谁在你这儿买水。”她正说着，店外就响起了三轮车停车熄火的声音。她立刻伸长脖子望了几眼，“我们家老头子，刚送水回来。”

　　张数站起来往外走，想用自己的身高去做对比。中年男人刚进门一抬头见到这么面无表情个子高的男人不由得一愣，而那高个子男人还正盯着他。

　　“这两位是警察，来问西街那个杀人案的。”中年妇女走出来解释。

　　“你好。”张数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冷淡，所以打了个招呼。中年男人并不是监控里跟踪顾合那个人，身形不对。

　　中年男人只是点了一下头，就默默走进了里面的小隔间。

　　中年妇女怕他会惹得张数不高兴，就立刻解释:“你们别往心里去，他就是个闷罐子。”她说完又朝里面大喊，“天天不吭声不出气，嘴巴要给你闭烂！还有你那辆破三轮早点拿去修，裤子就没干净过。”

　　“平时就你们两口子？儿子不来帮忙吗？”张数耍了个心眼，侧面打听他们的家庭情况。

　　“我们就一个闺女，去年结婚就搬走了。”

　　张数点点头，刚准备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来问:“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李晓唯和别的男人从这里走过？”

　　本来都要送他们出门了，没想到张数又突然这么问，中年妇女反应了老半天才说:“好像是十多天前。”

　　“从哪个方向往哪个方向走？”

　　“就从门口，呃……从东往西走。”

　　他犹豫几秒，拿出几张照片递上去:“这里头有他吗？”

　　中年妇女接过仔细敲了半天:“看着不像，那男的剃个小平头。”

　　平头？张数皱了皱眉。监控拍到的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并不是平头，仔细看能看到他耳朵边上偏长的头发。

　　“他年纪看起来有多大？”

　　“三十多岁我估计，长得牛高马大的，有点吓人。”中年妇女像是想到了什么皱起眉，“这么仔细想想，他们当时可能吵架了，两个人都没说话各走各的，那姑娘看起来还有点怕他。”

　　“谢谢。”张数收回照片留了个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就走了出去，左右看了看，直奔东面。

　　叶瑶跟在后头小跑着追上来:“大数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前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