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vil’s Angel》GIVENCHY

23、第二十三

　　走出君夕的公寓，宰弦在关上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君夕正在搬动自己的腿，动作显然有些吃力，想必是昨夜的欢爱终于还是让他受伤。心痛的感觉在那一瞬间覆盖了过来。
　　关上的门背后，是他的狭小世界，是他的寂寞的容器。而他已经成了他的爱人。
　　宰弦深深地吸了口气，氧气在这一刹那就变得稀薄。
　　站在电梯里，身后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电梯壁上映出母子俩的身影，孩子拉着母亲的裙边撒娇，母亲和蔼的和他说笑。宰弦凌然的回想自己的童年，想起父亲和他的情人APPLE一起照顾着自己的那些时刻，至今无法知道自己缺席的母亲又在何处？
　　是否还是会想念她呢？宰弦无法知道。
　　口腔里回味起刚才的午饭，貌似几道平凡的菜却有接近完美的口味。这样幸福的感觉，就如同，家的感觉，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某种饭菜的口味，某种气息会一直停留在那里，非常特别的存在，跟别处不一样。
　　比如君夕，他的存在对于宰弦这样特别，如同一个家吧。
　　开车从君夕家到排练的地方需要四十分钟，是不是说结束排练之后还要再等四十分钟才可以见到他?
　　“哥。”
　　炎少居然第一个迎上来。宰弦没有任何准备的见到炎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眼神去面对他。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让宰弦有些手足无措。
　　他说，哥，这是你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夜。
　　“哥，我昨天等了你……”
　　“别说了……我们开始吧。”
　　“哥，昨晚你在哪？”
　　“炎少，你不要问了。”
　　“哥，你不可以不回答我！”
　　“炎少，如果你不是来拿着你的吉他，就站到一边去。”
　　宰弦看着炎少的手指滑过吉他的六根弦，以非常寂寞的姿势，然后停顿下来，如同一只安静的蝴蝶，飞过。
　　他和他的吉他其实都非常的寂寞，所以他们拥抱着互相陪伴。
　　寂寞，寂寞。每个人都在寂寞中挣扎。不论是被身体囚禁的君夕还是只拥有音乐的炎少，他们的寂寞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包括自己。。。
　　为什么要跟君夕□□？
　　是爱他？还是拯救自己，从寂寞中间。
　　整个下午，宰弦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
　　音乐停顿下来，空气中的音符还在坠落。宰弦猛地推开麦克风，撞击地板发出巨大的声响。炎少在一旁冷眼旁观，苍白的脸上，微有汗水的痕迹。
　　“炎少……”
　　“哥，你昨天没回家！”
　　“你在这里我没有办法……请你回去！”
　　宰弦一把拉住炎少的右手，引起炎少的一阵颤抖，他几乎剧烈的挣扎起来。
　　“是不是很疼？”
　　“你放开我！我说过我没事的。”
　　深重的挫败感向宰弦袭来，他放开手，然后看着炎少动作僵硬的把手放进上衣的口袋里。
　　“今天，你得跟我回家。”
　　“……好的。”
　　看着炎少转身离去的脚步，宰弦突然很想搞清楚究竟是谁离开了谁？谁放弃了谁？这个看了多年的背影也变得如此的陌生起来。
　　“你找谁？”
　　宰弦听见炎少冷淡的声音，回头却看见君夕的轮椅。
　　毫不犹豫的跑过去，绕过炎少，迎上君夕笑容明媚的眼睛。
　　“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可以来吗？”
　　“不是！当然。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想给你个惊喜……有出租车啊，你这么不相信我？”
　　宰弦脸上浮现出羞涩兴奋的神情。全然忽略了在一旁的炎少。
　　“你是炎少，我记得你的脸。我是MOON。”
　　炎少不说话，只是直视着君夕的眼睛，他努力的回忆，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君夕的话。他可以肯定这是一张熟悉的脸，在某个地方，曾经映现在炎少的眸子里面。
　　君夕扬起脸看着炎少微笑，是没有遮拦的愉悦，即使后者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回应。
　　“炎少你发什么呆？不记得了吗？”
　　“记得，记得。”
　　在宰弦的推搡下，炎少才有了些反应，脸上展露出笑容，依旧像一个害羞的孩子。之后便转过脸，似乎不敢看君夕的眼睛。
　　“来我推你过去。”
　　宰弦把君夕一一介绍给JIHOON，FOX以及亚优。大家对君夕的身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注，虽然谁也不曾想到那个一度炙手可热的网络写手是这样美丽，散发出优雅的气质，却不良于行。
　　“我原来和宰弦打过赌。我猜你是女生，结果……”
　　宰弦搡了JIHOON一把，不准他再说下去。
　　“结果却比女孩子还漂亮。”
　　有很多次被这样形容了吧？从小时候，到在医院里面，康复中心里面，到现在。君夕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真的只能用漂亮来形容吗？
　　片刻的走神，已经让宰弦紧张起来。
　　“你别生气。”
　　“怎么会？”
　　君夕的笑容在宰弦看来竟然这样不真实，他仍旧无法相信，他的MOON走出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空中楼阁，和他并肩，来到这个繁盛的世间。而他的笑容成了照亮他生活的那一束洁白月光。
　　“今天晚饭我请客，地方你挑。”
　　宰弦蹲在君夕身边，拉着他的手。身后的FOX开始起哄，连带着JIHOON，一时间闹成一团，让宰弦听不见君夕的回答。
　　“不可以哦。难道我们不可以去吗？我们的主唱大人？”
　　“不行，不行！一定要一起去！”
　　JIHOON手里的鼓槌已经要满天飞了。
　　“好，好，好……我请客，地方你们挑！”
　　君夕坐直身子，喊出来。身边的宰弦自然是一脸不满，很快被君夕发觉。
　　“怎么？不愿意？”
　　“……没有啊，大家一起也很好。”
　　君夕偷笑。明明是一脸的失落，还要嘴硬。
　　“记得喊炎少啊，他怎么一个人在那边坐着发呆？”
　　君夕瞟了瞟炎少坐着的方向，示意宰弦去把他喊过来。
　　“好了。你们快商量，想吃什么？要知道我请客的机会可不多啊！”
　　君夕俨然已经成了话题的中心。宰弦简直不能相信曾经在他心目中安静的几乎自闭的这个男孩子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开朗。
　　炎少看着宰弦朝自己这边走过来，脚步轻快，周身都洋溢着快乐，而这样的快乐宰弦似乎从未拥有过。炎少对自己说，从哥的眼睛里面可以看到的是他对MOON的感情……那么昨夜，他们一定是在一起的吧。炎少没有认真的去听宰弦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只是盯着君夕的背影。
　　“昨天，你们是在一起的吧？”
　　“炎少，你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你们是在一起的吧？”
　　“炎少！”
　　“哥，你们……想去哪就去哪里好了。”
　　宰弦简直无法忍受炎少的眼神，飘忽的无法捉摸，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君夕却在这一刻突然真实起来，即使这样远远的看着他，在那里谈笑风生，能感觉到君夕时刻注意自己的眼睛，非常美好的默契一般。收回目光，炎少没有表情的脸，让宰弦心疼。
　　“MOON他其实……”
　　“哥，走吧。我饿了！”
　　炎少突然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陈旧的主机缓慢的发出嗡嗡的声音，炎少愤怒的拍打机箱，没有效果，大概是因为CPU的风扇上面已经包裹了太厚的灰尘。他努力的集中注意力，认真的阅读显示器上的文字。鼠标推移来回，光标划出一道道看不见的痕迹。
　　炎少再次翻看着宰弦和君夕的聊天纪录，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阴沉。
　　显然宰弦跟MOON的联系就是在那次网络访谈之后，无法知道确切的起因，也许是因为个别问题的答案，或者仅仅是个人的寂寞无聊。可是无论因为什么，宰弦都没有跟炎少哪怕提起君夕一个字，一直到君夕走出网络，出现在自己和整个乐队的面前。
　　现在他看到了宰弦的聊天纪录，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哥哥一再的疏远他，一再的不知去向，一再的回避他，终于有一整夜都不在他身边。
　　如果说炎少一直以来都没有承认他的感情的话，那么这几十页的对话已经足以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对宰弦深刻的感情。
　　彻骨的寒冷在一点点的蔓延，从心脏慢慢到四肢，再到炎少的整个世界，那里冰天雪地，而他在其中赤身裸体，寒冷到无法呼吸。
　　哥，这样的冷，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随后是无法克制的愤怒，似寒冷的火焰，不急不徐的舔过炎少的心脏，那种寒冷和燃烧交织的感觉，刹那间已成了煎熬。
　　如何解脱？
　　反反复复回忆君夕的脸，是炎少永远不能忘记的面孔，晶莹透亮的皮肤，深却透明的眼睛，还有红润的唇，是活生生贴心的诱惑。炎少下意识又摸了摸桌上的文件袋，那是父亲的日记，厚厚的一本，散发出陈旧的气息，就像那个嗡嗡作响的风扇，此刻在炎少的大脑里面，疯狂的运转。
　　使用宰弦的名字上线，果然看见MOON的名字出现在MSN上。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对话框已经打开了，对方发过来一个灿烂的笑脸，炎少看见右上角显示出来的图片，是宰弦握着麦克风，一脸自信的样子，炎少的心里钝重的疼痛。
　　[你好，我是炎少。我有件事情需要和你面谈。]
　　[哦？怎么了？]
　　[很重要的事情。我想给你看个东西。很重要！]
　　[好吧。我的地址是：锦林大厦25层B203。知道吗？]
　　[知道。我明天去找你。]
　　[好的，我等你。]
　　[明天哥要排练，不能去找你了。我告诉你一声。]
　　[我知道。]
　　[明天见，我下了。]
　　炎少退出MSN，甚至是匆忙的关闭电脑，从文件袋里抽出日记本，缓缓的翻过去，其中夹杂着许多零散的剪报，炎少小心翼翼的翻着，一张一张，最终他停下来，映现在他眸子里的赫然君夕的脸，虽然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但是眉眼，已经足够清晰。
　　“炎少！”
　　宰弦在门口喊起来，炎少慌乱的收拾起手上的纸张，悉数塞进文件袋，背在身后，离开宰弦的房间。
　　“哥，今天累吗？”
　　“还好。饿了呢，晚上吃什么？”
　　“随便。”
　　“咱们出去吧？”
　　“嗯！”
　　炎少匆忙的套上件衣服，跟在宰弦的身后出了门。
　　“怎么了？还是想关于君夕的事？”
　　“没有啊。不想说话而已。”
　　“我明天要出去，去泽市，两天就回来。”
　　“哦。”
　　“今天忙了一天，都还没来得及跟君夕说呢。晚上回去给他打电话……”
　　炎少走在宰弦身边，并肩，他不看他，顾自在那里说着些关于君夕的话，炎少一个字都不想听，听不进去。慢慢地走过去，一路寂静，晚风习习。
　　明天，哥，当你在飞机上的时候，会有一些事情发生。
　　路边的灯光亮起了，炎少看着宰弦的目光里面透露着悲悯，宰弦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