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vil’s Angel》GIVENCHY

10、第十

　　天亮的越来越早了。君夕翻身看见攸皓贴近的睡脸，没有任何准备，心里一惊。
　　该死，怎么醒得那么早？君夕试图去回忆刚才烟散的梦境。明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在梦境中的迷雾森林后面，显得模糊而动人。君夕一步一步的靠近，却怎么也无法看清，可是一转身，他就在身后，那样一个完整的拥抱。
　　只是轻轻的活动，身边的攸皓已经被惊醒。
　　“几点了？”
　　一个慵懒的声音，可以听出攸皓有多么的不愿意面对这个数字。
　　“很早。你睡吧。上班的时候我叫你。”
　　“好的。八点半。”
　　攸皓扭动身体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失去知觉。
　　清晨，整个城市太过安静，仿佛只有君夕一个人醒着，清醒地想念着某个人，盼望着他的出现。君夕重新闭上眼睛，把脸埋在枕头上，听见攸皓平稳的呼吸声。这一刻，君夕感觉到幸福原来这样的靠近。
　　时间分分秒秒的爬过，君夕看着显示器上不断闪动的网页，思维在空气中不知道飘向何处。他知道自己在等待，等待门铃响起，等待那个男子的出现。
　　这个时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君夕不知道自己不安的心情是突然放松下来还是绷紧了。他为自己的情绪变化感到可笑，甩甩头去开门，尽量抿住嘴唇，尽量让自己内心的喜悦不要太过张扬。
　　果然，是宰弦站在那里。左手上拎着一个超市的巨大塑料袋，右手居然举着一瓶红酒。
　　“不请我进去吗？”
　　君夕退后，看着宰弦走进来。
　　“饿了吗？”
　　“没有。现在还很早。”
　　宰弦的纯白衬衣在君夕眼前晃动，走进厨房，放下手上的杂物。然后挽起袖子，找到门后的围裙。
　　“你怎么穿白色的衬衣？做饭的话很容易脏呢。”
　　宰弦低头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摆摆手说没办法，他忘记了。君夕应该了解他总是在早上起床后随便找件衣服套上就可以出门。
　　“牺牲一件衬衫，如果换一顿丰盛的晚餐，不也很值得吗？”
　　君夕有些发愣的在那里看着宰弦痞痞的笑，目光里有无法掩饰的愉悦。
　　“别看着我。我会紧张的。”
　　宰弦的脸突然靠近过来，君夕有些害怕的朝后退缩。然后更清晰地看见宰弦的笑脸在眼前摇晃。
　　君夕老实的在客厅里等待。不时听见厨房里传出的声响，那么真实的生活的气息，却让君夕感觉到恍惚，他不能肯定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是不是真地在那里呢？是不是真的有一个男人走进自己的房子，带着新鲜美味的食物，走进他的厨房，为他做一顿丰盛的午饭？是不是会在某个时刻清醒过来，发现这个梦境美丽的这样不真实？
　　宰弦的笑容再次出现，这次是在蒸腾的热气后面。
　　“发呆吗？过来吧。”
　　君夕茫然的看着宰弦在饭厅和厨房之间穿梭，桌子上出现各色菜肴。终于等到他坐下来，手里拿着红酒和高脚杯。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共进晚餐。”
　　“所以你还带酒来？”
　　“是啊……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几乎就是随便走进一个人的房子，固执己见的给对方做饭。听起来怎么样也觉得没礼貌，可是，我就是很想这样做，因为你，你让我想这样做。”
　　君夕没有任何言语的端起酒杯。
　　“为你的衬衣！”
　　“为你！”
　　玻璃的轻轻碰撞，红色的液体在其中摇晃。桌子上放的一盏灯正发出温暖的光线，红酒的微酸口感，宰弦的面部线条变得异常柔和起来，轻轻的流动着，君夕觉得这酒只需一口便醉了。
　　宰弦看着君夕小口小口的喝汤的模样，心里有隐约的疼痛感。他就像是一个安静的让人几乎被人忽略的小动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生活着，即使寂寞吧，仍旧顽强而淡定。
　　这是让人怜惜的感觉。
　　宰弦这样想着，又夹了一块鱼送到君夕的碗里。
　　这一刻，他是多么的想要停留下来，留在这个男子的生活里面。即使这样给他做一顿晚饭，即使只是把一块鱼肉放到他的碗里。
　　如果，如果，这一刻停留下来。
　　“喜欢吗？”
　　“你的手艺很不错。谢谢！”
　　“不用啦。没有糟蹋了东西才好。”
　　“怎么会？”
　　很少的机会，君夕会和宰弦的目光相对，而每一次必然都是君夕先移开目光。他缺乏去面对这个男人的勇气，所以他只能低下头，以为这样，宰弦就不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红酒的后劲让君夕微微有些困倦，他斜靠在沙发上，目光涣散，神态慵懒。宰弦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这一次君夕没有了躲闪的机会。他享受着他的注视，他的目光。
　　在一天之内，君夕第二次觉得幸福原来就这么靠近自己呢。
　　闭上眼睛，他笑了。
　　孩子一样透明的笑容映在了宰弦漆黑的瞳孔里。

　　盛弘一身运动装，沿着河岸慢跑。时间是傍晚，远远的看见夕阳落在城市尽头的高楼后面。
　　转弯，阳光落在盛弘的眼睛，他眯起来，像一只优雅而慵懒的豹。但是脚下的步子仍旧保持着均匀的速度。
　　左边是河道，早春，水正在慢慢的上涨。右边是一条布满小店的街道。盛弘几乎可以清楚地记得每一家店铺的位置。过了那家咖啡馆之后就是那个只有两米宽的服装店，然后再过五分钟就可以看到一个慈祥的阿姨，看着一家小小冷饮店。再往前是一片绿地，经常看见情侣在那里拥抱和亲吻，还有三口之家以及年老的夫妇在那里散步。沿着这条路慢跑半个小时，正好抵达一个中学，盛弘有时候去中学的操场上跟那些高中生一起打篮球，那些高大和善的男孩子显然也很欢迎盛弘的到来，对抗结束之后也邀请他跟他们一块去路边的小店喝水，当然多数时候盛弘会请客。然后顺着原路返回，太阳已经不见，天色暗下来，盛弘在夜色中回到自己的小区。回家洗一个热水澡之后，盛弘知道今晚将睡上安稳的一觉。
　　盛弘总是觉得自己跑过这一路就看尽了这个城市的安详美好，他知道自己值得为了这一切而尽自己的所能。为了这夕阳，为了这人群，为了像君夕一样的孩子，的确值得。盛弘跑着跑着就会想起君夕的案子。他没有见过他，可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太熟悉他了。那些照片盛弘已经是历历在目，从最初在现场，到医院，最后终于在这个城市里失去踪迹。他记得太清楚了，以至于他经常在人群中看见君夕的脸，但是很快就发现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如果除去案子的因素，盛弘觉得这个男孩子对于他已经有了某种特别的意味，他这么强烈的想要去帮助他，如果他可以的话。
　　当我跑过这条街道的时候，君夕，你在做什么呢？
　　那一天，攸皓就是在小区门口把盛弘拦下的。准确地说应该是被刻意安排的“偶遇”或者说是攸皓在那里等着盛弘，因为他想见他。
　　相视一笑。攸皓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的语言。
　　离得这样的近，攸皓清晰地看见盛弘脸上流下的汗水，在路灯的照耀下，微微的闪光。上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坐在吧台边，优雅而安静。现在的他好像夏天阳光下茂盛的植物。攸皓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似乎被盛弘身上的阳光刺痛。
　　“我很抱歉。那个案子还是……”
　　“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
　　“……其实，我还是想问，君夕他现在好不好？”
　　“他，过的比这个城市里的大多数人都好……你知道，他的遗产，很可观，所以不用担心。”
　　盛弘低下头，他不敢看攸皓的眼睛。他同样在回忆那个夜晚：色彩斑斓的灯光照耀下，攸皓扭动身体的样子。
　　两个人都无法面对眼前的人，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我……”
　　盛弘意识到自己满脸汗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告别，或者，可以邀请他到家里去坐坐，喝杯酒，当然只是啤酒而已，不涉及其他。盛弘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涉及其他！
　　“我该回去了？不早了。”
　　“那，再见，安！”
　　微笑，转身，攸皓的脚步很慢很慢。
　　“Hey！安！”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攸皓心里一紧。
　　“什么？”
　　“你……门在那边。”
　　盛弘指了指相反的方向，然后转身拐进了楼梯间，只剩下攸皓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十秒钟以后，攸皓大步走向门口，黑夜掩盖了他脸上的红晕。
　　楼上，盛弘看着攸皓快步离开的背影，露出笑容。
　　安，在脸红的时候，非常好看。
　　深夜，降临。
　　攸皓在自己的公寓里，身后是ERIC。他们显然刚有过激烈的争吵。
　　盛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君夕还在电脑前，显示器的荧光映着他脸上的微笑。
　　炎少坐在楼顶，孤单的拨动着琴弦。
　　……
　　城市里那些还没有睡下的人们，你们都在想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