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苏九没有酒

72、事故

　　交警大队的角落里开着一盏暖橘色的台灯，台灯下的男人被柔光笼罩着半张脸，削弱了他身上几分凌厉的气质，可是眉头却迟迟舒展不开，皱在一起。

　　贺骁手边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写着“王扒皮”三个字，掐掉手里的烟，他接起来。

　　“喂？”

　　“呵，小子，你每次接我电话的态度就不能好点？”王鹤鸣有些不满的说道。

　　“王副局长，有事您吩咐，小贺愿意肝脑涂地！”

　　“阴阳怪气！”

　　说起王鹤鸣怎么在四十出头当上分局副局长的，那其中自然少不了贺骁的功劳。当年贺骁还是个高三学生的时候，意外卷入一场毒品案，原本他是被人搞进来的，可是后来那人使了些手段，让贺骁从携带少量毒品变成藏匿并交易一定数量的毒品，情节严重险些出不来。

　　他当时有个师兄在缉毒组里，所以他知道最近他们在查一宗大案子，布局了好几个月，可是近期那帮人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线索全断了，而贺骁身上的毒品和这宗大案的毒品恰巧是同一批。

　　王鹤鸣在审讯室见到贺骁的时候，一下就想起来他是那天晚上在巷子里被人围殴的少年，那双眼睛看过的人应该都忘不掉的。也许就是他们对视的那一刻，让王鹤鸣决定冒一次险——他受够了这无聊透顶的生活，所以他决定放手一搏。

　　只是到现在这个时候他回想起来，似乎觉得当时那个选择对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年来说，过于残酷了。

　　“好赖话都不想听，存心找我茬是吧。”贺骁懒懒的回应他。

　　“怎么和上级领导讲话呢？”

　　“得得，我错了。”

　　“和我认错认这么快有什么用，我听你们队长说你又写检查呢？”

　　他的语气有些不自然起来，“……嗯。”

　　“我说你能不能长点心，调你去交警队那是无奈之举，不这么做不能服众，你好歹消停待几天，我就想办法给你调回来了，你倒好！天天给我惹事，就你这样怪不得人姑娘不爱搭理你呢。”

　　贺骁挠了挠头，心里的燥意又上来了，他伸手去摸烟，还没等摸到，电话那头又说：“少抽点吧，你才多大年纪，要爱护自己身体。”

　　“你怎么比我妈都烦。”

　　“嘿，这就嫌我烦了……诶，你等一下……”

　　贺骁听见电话那头有些吵闹和慌乱，但是听不清在说什么，只是片刻后，王鹤鸣重新拿起电话说：“贺骁，市广播大楼出事了。”

　　*

　　“老板，橙子多少钱一斤啊？”方辞指了指自己跟前的那摊黄灿灿的橙子问道。

　　“8块。”

　　方辞扯了一个塑料袋开始挑橙子，橙子清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少许冲淡了她的几缕愁绪。

　　“突发新闻，于晚间8点左右，一名参与节目录制的嘉宾突然暴起，手持凶器挟持主持人并强迫电视台进行直播，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与此同时几家电台频道所在的楼层发生突然起火，警方不排除此次案件是一场有预谋的示威行动，早前国家颁布的……”

　　“一共14。”老板见对方没有反应，只是盯着电视看，有些不耐烦，又大声重复的一边，“姑娘，14！”

　　方辞匆匆付了钱离开了水果店，出门便直接招了辆出租车，“师傅，市广播大楼。”

　　“嚯，那边出事了，交警现在封路了，估计过不去。”

　　“没事，您就近放我下来就行。”

　　“得。”

　　她的手有些微颤，拿电话都握不稳，可是拨了几个号码之后都没人接心里便更慌了。

　　“立刻封锁所有出口，只要是从广播大楼里出来的人全部集中到附近的室外停车场，联系那的物业负责人调派人手，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不可能跑得掉，给我一个一个的查！”

　　“李队！我申请加入此次任务。”

　　李靖江扭头便看到一个让自己血压瞬间飙升到180的人，额边的太阳穴突突突的跳，“你小子能不能换个时间给我添乱！”

　　“我真没添乱，你人手肯定不够，我这是为你分忧啊。”贺骁一边说着一边朝旁边站这着的小男孩暗示了一下，对方便立马会意的从车里拿了套防弹衣过来，“争分夺秒啊李队！”说着他就要冲出去了。

　　“站住！”李靖江怒喊了一嗓子，颇有些不情愿的将自己的配枪扔给他，“别瞎用，我要写报告的！”

　　“知道了！”

　　“老大，你是不是能回来了，我看大队长的态度也没之前那么强硬了。”刚才给贺骁递防弹衣的小男孩跟在他的后面，迫不及待的问道。

　　贺骁敲了他脑袋一下，“好好执行任务，别老想些没用的。”他想起刚才给方辞没打通的电话，心里有些焦急，“电台的人都疏散了么？”

　　“大部分人都撤完了，有几家在比较里面的位置，消防队已经进去救人了。”

　　“电视台影棚那边什么情况？”

　　“特警已经部署好了，谈判专家正在试图解救人质，那小子好像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但是信息技术科那边说调查了一下，他好像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所以李队才怀疑有他的同伙纵火。”

　　“嗯。”

　　你千万别出事，方辞！

　　贺骁带着一小队人马去了大厦的后门，大厦工程部的人说那里有一道紧急疏散通道，平时都是上锁的，不是太多人知道，也是凑巧了，正巧碰到一个嫌疑人，几人便展开了追逐战。

　　追到最后只剩下贺骁，那人似乎实在是跑不动了，无论他往哪躲，身后都能看见贺骁，贺骁一个前扑，将人控制在地上，他刚拿出手铐来将人铐住，就听见身后“砰！”的一声枪响，随即自己的右臂便传来一阵灼烧的剧痛。

　　“操，你们他妈居然还有枪。”

　　他手腕一转将地上的嫌犯铐在就近的栏杆上，矮下身形躲开身后那人的第二枪，同时抽出自己腰间的枪，想都没想便朝方才子弹射来的方向开了一枪，对方腿部中弹。贺骁站起来立马冲到他的身前，可那人反应也快，不顾腿上的伤便想举起枪再放一枪，但是贺骁一早便发现了他的意图，抬腿便踢掉了他手中的枪，那人便顺势一个转身方向擒拿住了贺骁握枪的手。

　　“有两下子。”贺骁痞气的一笑，眼里丝毫没有慌乱。

　　“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能见到失踪多年的‘老鹰’，那场爆炸之后很多人都以为你死了，原来你不仅活着，而且还是个条子！”

　　“老鹰”是以前贺骁在卧底的时候用的别名，这小子既然知道，估计是当年那伙人的漏网之鱼。

　　贺骁被打掉了枪，两人都算是赤手空拳，一个胳膊有伤，一个腿上有伤，都不是那么利索，可那人一个闪身之后，一道寒光乍现，等贺骁看清他手上的刀时，自己的腿上已经被划了一刀。

　　几个回合下来，那人腿上的上也流了不少血，他不再恋战，找了个离枪最近的地方，趁对方慌神之际翻身举枪涉及一气呵成，击中要害，嫌犯当场倒在血泊里。

　　几乎是同时，救援的人赶到，将两名嫌犯收押，李靖江跑过来见贺骁身上两个血窟窿，面露急色，“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小心点么！”

　　大概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惨白，但还是强撑出一个笑，“小伤，没事。对了，电台的人都疏散完了么？有受伤的么？”

　　“都疏散完了，就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电视台那边也控制住了。”

　　“老大，电台是不是有什么你认识的人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问。”小男孩跑过来扶他，“我让救护车开过来？”

　　“不用，送我去现场。”

　　他心里不踏实，要亲自确认才行。

　　可是贺骁在现场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方辞，倒是看见上次来交警大队的那个女孩，他的伤口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又一直在走动，胳膊上的纱布已经染成了红色。

　　“方辞人呢？”

　　张萱被来人吓了一跳，这人上来二话不说抓着他就问方辞姐，身上还带着伤，只是看装扮好像好像是警察，警察……

　　“啊！你是上次的的那个交警，方辞姐今天……”

　　“萱萱！怎么样，大家都没事吧！我看到新闻……”方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萱对面站着的那人一把抱在了怀里。

　　“你没事，太好了。”

　　方辞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抱着她的人是贺骁，她本能想推开他，可是他抱得那样紧，怎么挣都挣不开。

　　“我……没事，我今天轮休……不在台里。”

　　贺骁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所有的疼痛、喧嚣在这一刻全部褪去，只剩下怀里拥着的这个人。

　　有这个人，就够了。

　　“不要不接我电话好不好……”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弄得方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想要尝试拉开自己和贺骁之间的距离，却在他的胳膊上摸到粘稠的液体。

　　“贺骁！你受伤了！”

　　“嗯……流了好多血……”

　　他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怀里的身体也随之瘫软，方辞吓了一跳，可是她力气小，根本托不住昏倒的贺骁，两人就顺势坐在了地上。

　　方辞跪坐在地上抱着贺骁的上身，就连声音都不自觉的发颤，“萱、萱萱，快去快去找医生来！”

　　张萱刚才还一脸凶神恶煞的警察这会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一时间也被吓坏了，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快点！”

　　“哦哦哦！”方辞的嘶喊声让张萱回过了神，她脚步踉跄地跑去找医生了。

　　方辞的手掌心布满了血，刺目的红让她的眼睛发酸，她紧紧的抱着贺骁的上半身，想要让他不要就这样瘫软的倒在地上，“贺骁！贺骁……你醒醒！你不要吓我，没事的很快就有人来了，你再坚持一下，没事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方辞偶尔还是会做那个梦，她穿梭在巷子里，贺骁就在前面，可是她怎么都追不上，好不容易在街角追到他了，可是刚一碰到他，他就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方辞将他抱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那场景就好像现在一样，噩梦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