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苏九没有酒

58、生日

　　“老贺，我前面在校门口看到章天平了，他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吧。”

　　贺骁斜靠着礼堂后面小花园里的树干，嘴里叼着烟听陆嘉行在电话那头咋咋唬唬的。

　　“没事，你别操心了。”

　　他压了电话，把烟头在脚底碾灭，吐出最后一口烟，想了想还是往礼堂门口走过去了。

　　礼堂的门开了，陆陆续续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尤茉挽着方辞的胳膊边走边说着话，见依旧只有边远一个人等在那边，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方辞，可是对方却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还愣着干嘛，快点去啊。”

　　“方辞……”

　　“哎呀，我没事，你快点走啦。”

　　尤茉和边远走之后，方辞挂在嘴边的笑才渐渐消失，她就好像是幼儿园放学被人忘记来接的小朋友，孤零零的站在门口。

　　轻轻呼了口气，眼前便弥漫起了一小片白色的雾气，模糊了方辞的视线，等到雾气消失的时候，前面还是黑漆漆的夜。她耷拉着脑袋，每下一节台阶就觉得心里愈发的难受。

　　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有些眼熟的鞋，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猛然抬头想要赶紧确认跟前的人是不是自己想着的那个，也就没有顾忌已经迈出去的那只脚踩空了，随后一头栽进来人的怀里。

　　她急急忙忙的从贺骁怀里抬起头来，眼睛里都闪着光，欣喜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贺骁的视线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我……路过。”

　　“哦……这样啊。”

　　只是路过，不是特意来的。

　　方辞跟在贺骁的后面走，他们好几天都没有一起回家了，她看着地上映出了两人的影子，微微抬了抬手，地上她的影子就碰到了贺骁的影子，可实际上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有一大截。

　　“到了。”

　　方辞在贺骁转过身来之前就收回了手，两只手都乖巧的背在身后，等着贺骁再说些什么。可是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冷冰冰地说了句，“我先走了。”

　　方辞想问问他今天真的是路过么，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些天都不和她讲话，放学也不再等她，还想……还想和他说句生日快乐，面对面说的那种。

　　可是他不等她开口，就匆匆走了。

　　方辞看着贺骁的背影，如潮水般的失落感一层层的包裹着她，她突然感觉有些疲倦了，那个背影她好像怎么追，都追不上，她原本那么胆小，但是也奋力去追了，可是他们之间，就好像是地上的那两道影子，看似很近其实很远，她好像总是在自己骗自己。

　　就这样转身离开，她甘心么？好像也不甘心。

　　想起躺在书包里的那份礼物，她攒了好久的钱才准备好的，难道就这样连送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不，她不想。

　　方辞上楼梯的步子突然停住，她决定至少要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未待她转身，手腕就突然被人握住，一股强劲的力量带着她整个人转了半圈，她惊魂未定的看着面前微微喘着粗气的贺骁。

　　他像是跑过来的，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似要说些什么，他的视线纠缠在方辞的身上，墨色的双眼里仿佛在席卷着某种风暴。

　　“怎么了？”方辞见他这样有些担忧的问道。

　　贺骁握着她的手腕越攥越紧，好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一般，方辞忍不住轻呼道：“贺骁……”

　　他的眼里有着十分明显的挣扎，可是方辞看不懂那些挣扎，她只知道在她喊出他的名字之后，他整个人就好像是被卸去了力量一样，骤然松开了她的手。

　　“对不起……”

　　他撂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转身就走，比刚才还要干脆，几乎是要跑起来了。

　　“贺骁！”

　　身后突然响起的，是女孩坚定又清亮的喊声，贺骁的步子就怎么都迈不动了。他的心跳得飞快，可是立马又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慌乱之中他看见了眼前那条又黑又窄的小路，那里没有一丝光亮，他原本是有勇气冲进去的，可是现在他却一点都不想去那里了。

　　他好想转过身，将喊他名字的那个女孩抱在怀里，在明亮而温暖的路灯下，拥住那一团在冬夜里的火焰。

　　可是他配么？

　　“生日快乐！贺骁！”

　　女孩走到他的面前，挡住了视线里那条漆黑狭窄的小路，暖橘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将所有的温暖都放进她的眼底。

　　贺骁开口的时候都没想到自己的嗓子会哑成这样，“你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在沙漠中穿行已久的旅人，好不容易看见了前面的绿洲，可是又担心那是不是海市蜃楼的幻象。

　　方辞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个小盒子，举到贺骁的跟前，“我说！生日快乐！”

　　贺骁盯着方辞递过来的礼物盒，一根银白色的缎带穿插在深蓝色的包装纸上，在顶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女孩的手指尖被冻的有些红，视线往上是她亮晶晶的眼眸，那双眼睛里全都是他的倒影。

　　明明寒冬腊月，他却感受到了三月春风的照拂。

　　心，好像终于暖和了起来。

　　贺骁接过礼物盒就地拆开，盒子里躺着一枚金属打火机，光亮的银色面上什么花纹都没有，只在右下角上刻着两个小小的英文字母——“HE”。

　　打火机啊，贺骁摸搓着手里的物件，突然间笑了一下——她好像有好好记住关于他的事情。

　　方辞见贺骁一直不说话，心里七上八下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书包，以此来寻求些许的安全感。只见贺骁嘴角勾起一个坏笑，歪着头问方辞，“你知不知道送男生打火机是什么意思？”

　　“啊？什么意思……？”难道送打火机还有什么特别的寓意？方辞原本就紧张兮兮的情绪被这么一问，更慌张了。

　　“据说……”贺骁拖长了音，故意说的很慢，“在西方火焰代表爱情，女孩送男孩打火机代表着她想和这个男孩交往的意思。”他说完还得意的晃了两下手里的打火机。

　　方辞的脸一下就红了，双手举在胸前打了个叉，磕磕巴巴的说：“可，可是我们是在东方，这个说法，不，不成立！”

　　贺骁矮下身子凑近方辞的脸，眼含笑意的看着脸已经红透的女孩，一本正经的说：“是么……那你脸红什么？”

　　“我没有！”

　　方辞恼羞成怒，贺骁却眉眼都笑开了，猛得凑近了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笑眯眯地说：“我同意了！”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方辞根本来不及思考，她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贺骁，捂着嘴后退了好几步，边退边说：“你你你……我我我我……我先回家了！”

　　贺骁看着那个惊慌失措的背影逃也似的走了，不禁哑然失笑。

　　“怎么胆子还是这么小。”

　　刚才不觉得，这回只剩他一人站在雪地里了，竟然感觉有些冷了。连日来浮在心头的那片阴霾，一下就被驱散的一干二净。他将手揣回兜里，手心里攥着的打火机开始渐渐染上他的体温。心里不知怎么地，感觉多了些牵挂。

　　“所以你选了我对不对。”贺骁摸搓着打火机的边缘，指尖流淌的都是眷恋。

　　不知道那傻丫头到家了没有，她到家之后会想些什么呢？会想起他么？

　　贺骁觉得自己又矫情又多愁善感，怎么和个娘们儿一样，他挠了挠头，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