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苏九没有酒

55、偶遇

　　“方辞，班主任找。”

　　“好！”

　　方辞来到邵青云的办公室，见她憔悴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方辞的错觉，她觉得邵青云两鬓多了几根白发。

　　她听说期中考试之后，他们班可能要换班主任，她不知道这份“功劳”是不是该归功于莫晴雪。因为高雯的事情，他们班在全年级都出了名，高雯直接从他们学校辞了职，因为走的匆忙，好几天都没有上语文课。

　　有次班会的时候，因为各科老师都向她反应课堂纪律不好的问题，她便多说了几句，可是下面却还是叽叽喳喳一点都不安静。邵青云一个没忍住，话就说重了。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得意什么，语文是主课，好几天没上了你们一点都不着急，当时嚷嚷着要换语文老师的时候我看你们一个二个都怪积极的。你们恐怕不知道吧，当时选班主任的时候，全年级没有一个老师愿意带你们班，最后没办法把我一个副课老师赶鸭子上架。你们学习是给我学的么？你们考不上大学和我有什么关系？总是觉得学校区别对待，可是你们有什么让人值得尊重的地方么？”

　　这些话，是实话，可是也是3班的人最不想听的。虽然他们都知道学校相当于是抛弃了他们班，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被人说到脸上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他们和邵青云的关系，算是彻底破裂了，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莫晴雪卓越的“演技”。

　　那天上自习她和邵青云因为某事在班门口吵起来了，大概就是邵青云训斥了她两句，让她不要再得寸进尺。她们原本都站在门外，可是莫晴雪突然往后退了好几步，从门外退到了班里，身子往后倾直接坐在了地上，她一遍哭一遍说：“你推我干嘛，我做错什么你也不至于推我啊。”

　　门口的邵青云脸都白了，她浑身颤抖的站在那里，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这件事情之后，便有传闻说邵青云过了期中就不带他们班了。高三毕业班临时换班主任，这种事情，放在昱远往届那一个班都是没有的事情。

　　邵青云见方辞进来了，捏了捏鼻梁打算让自己振作一点。

　　“这次考的不错，我知道你报名了元旦汇演，团委那边也下通知了，你面试过了，这周五可能要集体开个会，你到时候准备一下。但是你毕竟是高三的学生了，还是要以学习为重，高考才是最重要的事，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次的成绩。”

　　“嗯，知道了，老师。”

　　“去吧。”

　　方辞犹豫了一下，转头问道：“老师，您是不是期中考试之后就不带我们班了？”

　　邵青云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说：“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其他的不要管那么多。”

　　方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鞠了一躬，便出去了。

　　或许在别的班看来，觉得3班的人真是无法无天，把主课老师赶下台不够，还把班主任也拉下了马。可是无论是高雯错漏百出的课堂，还是邵青云接手3班这个烫手山芋的不情愿，甚至是学校对于这些事情的随意安排，他们都在有意无意的边缘化3班。

　　可是这是仅此一次的高三，不仅对于实验班重点班的人来说是，对于3班也一样啊。

　　*

　　昱华和岭南要在元旦汇演的时候合出一个节目，因为昱华的合唱队之前在市里得过奖，所以唱的部分就由他们来承担，方辞被选为大提琴伴奏。岭南那边会出一个钢琴伴奏和一个领唱。

　　之后方辞便忙了起来，空闲的时间基本上都去参加排练了。按理说像她这样高三的人是不应该参加这样的活动的，但是大概是她在面试的时候说的话打动了评委。

　　她说：“我不想让我的青春留下遗憾，我只是想要为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尽我所能的付出努力，无论结果与否，我都会坦然接受。”

　　她还想要——做个了结，为这段漫漫将近三年的暗恋画上句号。

　　今天在礼堂大联排，时间安排在了放学后。因为他们这个节目的钢琴手今天没来，所以就方辞一个人伴奏，可能是岭南的领唱和昱华合唱队八字不合，合了好几遍都不对味。

　　等到结束之后，岭南的领唱又拉着方辞单独练了好一会，她匆匆收拾好东西往车站狂奔，时不时的看一眼手表——最后一班车就要赶不上了。

　　她还扛着自己的琴，赶到车站的时候已经快累瘫了，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一呼吸肺里又凉又疼的。

　　“诶？你是不是合唱那个节目的大提琴伴奏？”

　　这声音陌生得很，但是听她这句问话，感觉像是一起参加排练的人。方辞抬起头来，见身后站着一个女生，两个男生，总共三个人，其实方辞都认识。

　　女生是8班的尤茉，两个男生一个是年级大佬边远，另一个……是贺骁。

　　因为刚才跑的猛了，即使过了好一会了，方辞的脸颊还是红扑扑的，白色的围巾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估计因为呼吸的频率和幅度过大，她隔一会就要从围巾里微微仰起头探出鼻子和嘴巴来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她弯着眼睛冲尤茉点了点头，眼底都闪着细碎的光。

　　方辞的视线落在贺骁身上，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朝他挥了挥手，“好巧呀。”

　　尤茉有些惊讶的问贺骁，“你们认识？”

　　“一个班的。”贺骁漫不经心的说。

　　尤茉看向贺骁的时候，他有些不自然的微微撇开了视线，尤茉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笑吟吟的问方辞，“今天排的有点晚，我那班车都走了，我们打算打车，你坐几路啊，要是没车了顺路的话我们可以带你一段。”

　　方辞看了看站牌上的末班车时刻表算了算时间，“我坐923，应该还有一班，我再等等吧，你们快点回家吧。”

　　“贺骁你不是也坐923？你要是顺路就送你们班女生回去呗，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尤茉冲着贺骁眨了眨眼。

　　“不用……”

　　“嗯。”

　　方辞和贺骁的话几乎是同时说出口，只不过方辞还没来得及拒绝贺骁就答应下来了。

　　尤茉拍了拍方辞的肩膀，“男孩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别不好意思麻烦他。”她挽着边远的胳膊冲着他们挥手，“那我们先走了，前面那个路口好打车一点。”

　　“路上小心。”方辞也挥了挥手。

　　尤茉和边远走之后，周围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声。方辞想问贺骁为什么答应送自己回家，可是又怕这个问题问出来他会觉得自己很蠢，所以纠结了半天，终归是什么都没说。

　　“车来了。”

　　贺骁率先走了上去，车上人只有寥落几个，贺骁走到靠后排一点的位置，他停下，好像是在等方辞过去，方辞原本磨磨蹭蹭的考虑自己要坐在哪里，见这幅场景，赶紧加快了步子走到贺骁的跟前，他示意她坐进去，等她坐好之后他才在她旁边坐下。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带动着他们的身体左摇右摆的，时不时的方辞的胳膊就会挨到贺骁的胳膊，她看着窗外一盏盏被快速掠过的路灯，觉得自己的心被塞的满满的，如果这辆车一直开就好了，不会停下也没有尽头，而她身边的少年也会一直陪伴着她。

　　可是每辆车自它出发的那一刻，就一定会有终点，他们也早晚都会下车。

　　方辞攥了攥自己微凉的手心，小心翼翼的问：“贺骁，你大学想要考哪里？”

　　贺骁双手抱在胸前，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前面那一排排空荡荡的椅子，“随便，考上哪算哪。”

　　“就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么？”

　　想去的地方？在贺骁看来，在哪里都一样，没什么差别。

　　方辞见他不说话了，不想让好不容易被挑起的聊天氛围就这么散了，于是自顾自的说起话来，“或许是因为我们这里离海太远了，我特别想去一座有海的城市，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去海边溜达，夏天光着脚走在沙滩上，秋天的时候去看日出，海滩边上还有许多个那种可以喝酒聊天到深夜的海鲜大排档……”

　　女孩的声音又轻又缓，诉说着她的憧憬，好像都是些平平无奇的事情，可让她讲起来好像那些场景都变得生动起来，贺骁不禁想，那会是怎样的一番好光景呢？

　　“人是不是总是喜欢设想自己的未来？”

　　贺骁突然开口说道，让方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想了想说：“因为有了设想，生活才有盼头啊。”

　　“可是如果希望落空呢？”

　　“那还会有新的设想，新的盼头。”

　　“如此期望然后再失望，周而复始，人也就被磨的麻木了。”

　　贺骁的话让方辞觉得有些心疼，明明是朝气蓬勃充满希望的年纪，可是他却好像看尽了自己的一生一样。

　　“可是生活不就是这样？苦多甜少，磕磕绊绊却总是要走完这一趟的，那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呢？”

　　贺骁侧过头眼里含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小丫头片子，胆子肥了，敢教训起我来了？”

　　“实话实说嘛。”

　　贺骁原本还想再说几句反驳的话，毕竟在他看来方辞这种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人，所以才能毫无顾忌的那样说。

　　可是脑海中却总是回放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人这一生，磕磕绊绊总归是要走完的，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可是如何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啊……

　　“我这么过惯了，大概学不会过好日子。”

　　“会好起来的！只要你相信有好日子，总有一天都会好起来的。”

　　女孩的眼里有着认真纯粹的坚定，她好像总是这么坚定，坚定到让贺骁想相信一次，相信她说所说的“会好起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