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苏九没有酒

53、作弊

　　天气转凉，这两天开始供暖了，教室里昏昏沉沉的。下午有英语小测，方辞正抱着书背单词，虽然这明显就是杯水车薪，但是心理上至少安慰一点。

　　赵曦言在门口叫她，说她弄到了今天下午英语小测的答案。因为他们全年级英语考试都用的是英语报纸，5班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提前考完了，所以她特地找人弄来了答案。

　　这次英语小测是期中考试前的摸底测试，要家长签字。方辞之前几次随堂测验考的都不是太理想，所以她心里很没有底，而这份答案来的十分及时。赵曦言见不得人犹犹豫豫的，就直接把写着答案的塞在了她的手里就匆匆走了。

　　方辞回到位子上才敢把小纸条拿出来，陆嘉行眼睛尖，一眼就看到方辞手里的东西，凑到她耳边说：“答案啊？”

　　方辞被吓了一跳，扭头见陆嘉行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小纸条，他拍了拍宋珏的肩膀，“哥们，换个位置。”

　　宋珏虽然脸上不乐意，但是身体很诚实，拿着自己的笔袋就换到了陆嘉行的位子上。陆嘉行风风火火份坐在方辞旁边，“等会你快点写，写完借我抄抄。”

　　似乎方辞还没犹豫好，可是陆嘉行却直接替她做了决定。陶昕也探过脑袋来，冲方辞撒娇，“也带我一个呗。”

　　宋珏冷笑了一声，说：“考试终归都是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你们这样根本就是自己骗自己。”

　　方辞浑浑噩噩的脑袋里一团浆糊，似乎已经没有了可以理智思考的空间，所以当报纸一发下来她就埋头苦抄，生怕耽误了陆嘉行和陶昕的抄答案进度。可能因为动作过于迅猛，被台上的英语老师察觉出了端倪。她在台上精准的捕捉到了方辞的一举一动，皱着眉说：“方辞，你在干什么？”

　　方辞吓得将小纸条藏在了报纸下面，可英语老师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疾步走到她跟前，冷着脸说：“给我！”

　　教室里的白炽灯照在英语老师身上，显得她的脸白惨惨的，看起来有些吓人。方辞死咬着嘴唇，疼痛让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怎么会这么蠢。方辞颤颤巍巍地把压在卷子下面的小纸条递给老师，她看了两眼便说：“你和陆嘉行考完来我办公室。”

　　陆嘉行在旁边小声哀嚎道：“关我什么事啊，我都还没抄上呢。”

　　整场考试，方辞就像是被抽调灵魂的假人，全程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题完全做不进去，满脑子都是等会去办公室要怎么应付。

　　以前最为期待的下课铃，此时宛若夺命钟一样，让方辞的心直接跌落到了十八层地狱，一路上她的脚底就像踩着棉花一样，要不是强撑着，她觉得自己发软的双腿可以直接跪在地上。原本想着还有陆嘉行作伴，大概也不会那么害怕，可是他一路上嘴里的抱怨都没有停下来过。

　　“你说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可真是太冤了。”

　　“何玉华就是看我不顺眼，总是找我事。”

　　“……”

　　方辞见他如此焦躁，只好强忍着心里的慌张安抚道：“没事，等会到了办公室，我给老实说和你没关系，你别担心。”

　　偌大的办公室，此时一个人都没有，应该是英语老师都去上课了。英语课代表把收起的英语报纸放在英语老师的桌上，同情的看了一眼方辞和陆嘉行之后便走了。等到快上课了，英语老师才进来。她来到位子上，把眼镜摘掉，喝了一口水润嗓。

　　方辞深吸了一口气说：“老师，陆嘉行没和我一起抄，您让他回去吧。”

　　陆嘉行赶紧真诚的点点头，“真和我没关系老师。”

　　英语老师的视线在他们俩之间徘徊了一下，最后看着陆嘉行说：“你先回去吧。”

　　方辞看着陆嘉行离开办公室的背影有些羡慕，也有点失落，可是错确实是她自己犯下的，理应也要承受这些。

　　陆嘉行喜滋滋的回去，陶昕有些着急的问他，“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方辞呢？”

　　“啊？她还在办公室呢。”

　　“你怎么把她一个人留在那了？”

　　“可是我都还没来得及抄，我留在那干嘛，我可不想听何玉华叨叨。”

　　“这次恐怕不是叨叨那么简单。”

　　“怎么了？”

　　“这次是期中摸底测试，全年级基本上统一在今天下午考，只有5班提前考过了，那答案怎么来的不言而喻，何玉华这哪是要唠叨，她分明就是想通过方辞知道是5班的谁把答案传出来的。”

　　“那方辞肯定也不知道啊，她那答案多半是赵曦言给的。”

　　“是啊，你觉得她会出卖赵曦言么？”

　　“……应该不会吧。”

　　“何玉华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就没有她问不出来的事。”

　　“那方辞怎么办……哎呀！我好像是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英语办公室的通风采光极好，整间办公室都亮堂堂的，可是闷热的暖气烘得整个房间让人有些透不过来气。方辞正对面的一排窗户最左边那扇被开了一条小缝，窗外操场上体育课的哨声，追逐打闹的喧哗声飘荡着慢悠悠的灌进方辞的耳朵里。

　　方辞在想，如果自己此时此刻不在这里就好了，那么她就可以站在操场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可以甩开膀子大步的走着，而不是拘谨得站在这里，绝望又孤独。

　　“说吧，答案是谁给的。”

　　英语老师的声音将方辞从自己的世界里给拽了回来，重新回到这个只有自己漂浮着的孤海上，她别无他法，只能面对面前的现实。

　　“……没有谁给的。”

　　“没有谁给的难道它还能凭空蹦出来？”

　　“老师我真不知道……我这就是别人传给我的。”

　　“那是谁传给你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冷哼了一声，起身走到那扇开着小缝的窗户前用力把窗户关上了，瞬间就隔离了操场外面的声音，她目光如炬，冷着一张脸说：“我劝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说。”

　　之后她就开始改卷子，不再搭理方辞。整间办公室静得吓人，方辞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快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到底是谁给的？”

　　英语老师突然间的高声让方辞吓得浑身都打了个颤，她哆哆嗦嗦的说：“老师，您别逼我了成么。”
　　“我逼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现在就给你家长打电话。”

　　这一下稳稳的戳在了方辞的死穴上，她妈要是知道她考试作弊……她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场景。可是要是说出是赵曦言给的答案，那么她岂不是就出卖了自己的朋友。

　　进退两难，她到底该怎么办？

　　英语老师已经举起了电话，方辞哭丧着脸说：“老师求您了不要打电话……”

　　“那你就说是谁！”

　　“老师……”

　　她的哀求完全不起作用，自己心里有多挣扎，多悔恨，英语老师都不会知道，她只想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方辞快要急哭了，她是真的害怕了，相比给被家长知道作弊的事情，她更害怕的是她想要供出赵曦言的想法已经占据了她的理智。

　　“是……”

　　“是我！”

　　方辞和英语老师同时回过头去，见贺骁站在英语办公室的门口，面不改色的承认这件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

　　“老师，答案是我给方辞的。”

　　贺骁走进来站在方辞的旁边，他身后带起的风，揉杂着他身上的味道飘到方辞的跟前，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

　　“方辞你先回去。”

　　方辞自顾自的哭着，压根就没听到英语老师的话，贺骁推了她后背一把，“赶紧走，别在这添乱。”

　　方辞红着眼睛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英语办公室，她停在门口，听见里面的骂声，“你最好赶紧交代到底是谁给的答案。”

　　“老师，我都说了，答案是我乱编的，没人给我。”

　　“你骗鬼呢？”

　　“您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啊。”

　　“贺骁！你以为我治不了你是不是！”

　　“老师，您可冤枉我了，我向来觉得您英明神武，教学有方。”

　　“你别在这跟我贫……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家长给叫来。”

　　方辞绞着自己的衣角，努力憋住不断从眼睛里涌出来的眼泪。

　　怎么办，她好像给贺骁惹麻烦了。

　　直到值日生把班门锁了，贺骁都没有回班。方辞抱着他的书包等在教学楼的门口，晚上的气温骤降，方辞浑身都冻僵硬了，才看见贺骁从楼里出来。

　　他阴沉着脸，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看起来和贺骁还有几分相像，步伐稳健，面容严肃。

　　“贺骁！你给我站住！”

　　贺骁停下脚步，连头都没回，说：“有事？”

　　“有你这么和自己的爸爸说话的么？”

　　“爸爸？”贺骁冷笑了一下，“要不是今天老师打电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爸爸。”

　　“啪！”

　　那男人一巴掌甩在贺骁的脸上，那一掌应该不轻，因为方辞看见贺骁半边脸都红了。

　　“你看看你都被你妈教成什么样了！”

　　“如果您觉得丢人，就麻烦不要再来我们学校了，不要什么事都怪我妈，要是没她，我可能早死了！”

　　贺骁连一眼都不想再多看这个男人，转头就走，结果看见等在路边的方辞，她应该等了好一阵了，两颊被冻的通红。贺骁走上去拿过方辞手里的书包，把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里，拉着她离开了。

　　方辞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心里又是愧疚，又是负罪，乱七八糟的感情交错在一起，弄得她又想哭了。

　　“贺骁，你没事吧。”

　　“老师说什么了？”

　　“怎么还找了你家长来。”

　　“你干嘛帮我顶罪啊？”

　　“呜呜呜……你为什么不理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太害怕了……呜呜呜……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赵曦言……”

　　贺骁被吵得脑仁子疼，扭头说：“行了！别哭了！”

　　方辞被他这一声厉喝吓的止住了声，可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外涌，她看着贺骁的脸已经肿起来了，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又哭了起来，“你，你脸疼不疼……”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贺骁很烦女人哭。

　　他从小见过他妈太多次的泪水了，长大以后，他觉得女孩子好像水龙头一样，动不动就哭，磕破腿了也哭，头发扎的不好看也哭，冰激淋掉了也哭。再后来他开始交女朋友，她们常常在他送她们礼物的时候激动的落泪，也会在他说分手的时候边哭边骂他。

　　他从来都是觉得这些女生哭，都是为了她们自己，为了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柔弱引发同情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礼物、关注或爱。

　　他用拇指的指腹擦去她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水，无奈的说：“又不是你被打，你哭这么伤心干嘛？”

　　方辞哭的更凶了，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可是，可是我觉得你肯定很疼啊，你的脸都肿，肿了，你都不哭，你爸，你爸好凶哦……我妈每次打我，我都，我都哭的可伤心了……”

　　“呜呜呜……对不起……”

　　贺骁知道人家在背后都怎么说他，说他打架很厉害，绝情又花心，所以没人会问他疼不疼，他们都觉得贺骁是不会疼的。

　　他扣住方辞的后脑勺，把她拥在怀里，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叹了口气说：“好了，别哭了，你哭起来太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