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苏九没有酒

17、清明（1）

　　清明前后的雨水总是特别多，今天例外，是个好天气，初春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

　　方辞趴在桌子上蹭了蹭自己的胳膊，觉得有些犯困，眼睛缓缓的闭上了。突然脑袋不知被谁揉了一把，瞬间就揉掉了她刚才还汹涌的困意。

　　“哎呀！赵曦言你又动我头！”

　　江野阔一脸无辜的站在桌前，看着方辞脸上还来不及消散的怒意和发现认错人的尴尬，有点想笑，“班主任找。”

　　方辞抓了两下头发来掩饰自己的窘迫，“哦。”

　　在办公室里的班主任，似乎总是和站在讲台上的她不太一样，有点……手忙脚乱的？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私下里她总是多了一丝人情味。

　　班主任在桌上的一堆教案和批改了一半的试卷里找出自己的手机，并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明天学校组织清明祭扫活动，你和江野阔去买些可佩戴的小白花，明天发给大家。今天下午班会的时候，让江野阔和大家强调一下明天路上的纪律。”

　　“好的，老师。”

　　两人拿了假条往校门口走，远远的方辞就看到站在拐角处的贺骁了，她偷看了两眼之后离得稍微近点了反而不敢再看了，甚至希望贺骁没看到他们，看到了最好也不要和江野阔搭话。

　　结果江野阔主动停在了贺骁的跟前，说：“走吧。”

　　方辞一脸震惊的抬头，什么什么？

　　贺骁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的说：“你们那假条是不是得改一下，以防万一。”

　　江野阔这才反应过来，假条在方辞手里，他看着方辞，方辞却本能得的往后退了一步，手护在口袋里。

　　贺骁被这一副视死如归给逗笑了，伸手一捞就把她捞回来了，“你还想往哪躲？”

　　方辞又一次和贺骁的对话尝试，卒。

　　她委屈巴巴的把假条从怀里掏出来，江野阔笑着安抚她，“别担心，出事了我负责。”

　　贺骁三两笔就改完了假条，本想自己揣着，可临时起了坏心眼，把假条往方辞怀里一丢。

　　方辞像接了块烫手山芋一样，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江野阔想拿过来，却被贺骁拦下了，“她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拿给门卫假条比较有说服力。”

　　方辞脸一扭，嘴一瘪，也不等他们两个，就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往校门口冲。

　　江野阔不解，“你吓唬她干嘛。”

　　贺骁嗤笑了一声，“胆子太小了，让她练练胆。”

　　方辞哆哆嗦嗦的举着假条，见门卫伯伯掏出了老花镜看了半天，他眉毛一皱，方辞的心就跟着一紧。但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三人顺利出了校门。

　　贺骁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咬在牙间，擦着火机，看了方辞一眼，眼中的嘲讽不加掩饰。

　　方辞想瞪他一眼，但是她不敢，只能默默的在心里瞪上他好几回。

　　此时有个女孩从马路对面跑过来，一头扎进贺骁的怀里，蒙着脑袋在他胸前蹭了两下，她仰起头来，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贺骁，好像是会说话一样。

　　江野阔上前拍了拍贺骁的肩膀，“早点回来，下午我们班体育课，别忘了。”

　　贺骁点点头，便揽住女孩走了。

　　方辞愣愣的站着，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有点迷茫的眨了眨眼，“他不是……和孟子璇……？”

　　“早分了，上个学期末吧，这个是隔壁附中的，好像是这个星期才谈的。”

　　“……”

　　方辞坐在公交车上发呆，刚才那个女孩冲过来抱住贺骁的场景，在眼前来来回回放了好多遍，怎么挥都挥不掉。

　　江野阔将一只耳机塞到她耳朵里，耳机里传来了歌声。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你决定不恨了也决定不爱了
　　把你的灵魂
　　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
　　……”

　　“这是什么歌？”

　　“你没听过？”江野阔看了眼mp3上的文字显示，“五月天的《你不是真正的快乐》，新出的。”

　　“真好听。”这首歌的歌词总会让她想起来贺骁。

　　“是啊，他们的歌我都还挺喜欢的。”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离骚》你背了么？”

　　“背了，但是不太熟，怎么了？”

　　江野阔看了眼手表，“现在这个时候应该上语文课了，昨天不是说要抽背《离骚》的么。”

　　方辞一拍大腿，猛然想起来这回事。公交车重新启动了，一阵凉风顺着窗缝钻了进来，耳边还有音乐声，她突然有点开心，有一种劫后重生的侥幸感。

　　她对江野阔笑了笑，“公费逃课实在太棒啦！”

　　两人回去的时候刚好赶上体育课，班里的同学已经列队站好了，他俩走过来，引得班里一阵起哄。

　　方辞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队伍里，赵曦言就凑上来了，“你和江野阔……”她笑的贼兮兮的，看得方辞想打人。

　　“你猜吴旭今天会不会和我们一起走？”

　　赵曦言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你没觉得这两天他总和我们坐一班车有点巧么？而且据我所知，他家好像不是咱们那班车的方向。”

　　“你是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方辞无语望天，“请拿出你平时搜罗八卦的敏锐度好么！”

　　赵曦言不允许别人质疑她的专业程度，“他和你说话的时候占了七成，你告诉我他对我有意思？”

　　方辞无辜的摊手，“可是他和我说话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围绕着你展开的啊。”

　　赵曦言默了。

　　体育课自由活动，方辞和赵曦言坐在路边石上。篮球场上江野阔正和贺骁还有陆嘉行他们打球，原来之前江野阔让他早点回来就是为了打球，男生的友谊还真是风雨无阻呢。

　　“贺骁好像和孟子璇分手了。”赵曦言的视线也落在骚包的贺骁身上，突然想起了这个新消息。

　　方辞点点头，“我知道啊，我今天还见着他新女朋友了。”

　　赵曦言瞬间来了精神，两眼放光，活像只饿狼，“快给我说说，长得怎么样。”

　　“挺好看的，像个……洋娃娃，但是看起来和孟子璇好像不是一个类型的。”

　　“为什么要和孟子璇是一个类型的？”

　　“难道不应该是会喜欢上同一类型的人？”

　　“那是普通人，贺骁可不是人。”赵曦言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贺骁交女朋友，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但是他的女朋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贺骁早晚有一条得在这事上栽跟头。”

　　一晃眼就到了清明这天，学校租了好几辆公交车，停在教学楼跟前。每个班按照顺序上去，3班上一部车没拉完的人和4班的人挤在一辆上。

　　车里有点挤，方辞觉得站的难受，想往后挪一挪，才刚退了一步，好像踩到了什么。

　　“喂，踩到我脚了。”

　　低沉又慵懒的声音在方辞耳边突然响起，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

　　她转过身子，僵硬的站着，盯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大脑一片空白。手紧紧的攥着座位靠背上的把手，骨节泛白，可见是有多使劲。

　　不使劲怎么办呢，她怕等会一个刹车直接栽在贺骁怀里。

　　但是刹车来的时候，并不是她使不使劲就能解决的问题，她还是载在了贺骁的怀里。

　　心跳得好快。

　　快到方辞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仿佛全世界就剩下了她的心跳声。

　　“你打算在我身上靠多久？”

　　贺骁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就像千万只小蚂蚁，密密麻麻的爬过方辞的耳廓，钻到她的心里，她往前蹭了蹭，抱住离自己最近的把手，两只手都牢牢的抓住。可是车上太挤了，她就算怎么躲，车子一晃她的后背还是能擦到贺骁的胸膛。

　　方辞的脸烧了起来，就连车窗涌进来的风也吹不散她脸上的红晕。这种想要触碰到，又害怕触碰到的矛盾心里，折磨了方辞一路，她觉得这段路走也走不完，可又希望这段路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车子开到烈士陵园的门口，车里的人陆陆续续的往下走，方辞依旧抱着把手没松手，身体在极度紧张之后放松下来，有些虚软。她怕一松手，自己就坐在地上了。

　　她愣愣的看着窗外，贺骁跳下了车，在阴凉处跑过来一个女孩，像上次在校门口看到时候的一样，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她看着贺骁嘴边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低头望着怀里的女孩子，眼神柔和。

　　方辞心里莫名的泛上了一阵酸酸涩涩的情绪，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在这么暖和的天气里，她的手竟然比冰块还凉。抓紧自己胸前的校服领子，想要把这股奇怪的情绪压下去，她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恐慌。

　　她想起刚才在车上撞到他的怀里，停留了不过几秒钟，可她却感受到贺骁的怀抱，有点宽阔，很安全的样子……

　　“你干嘛呢，愣在这不走！”

　　赵曦言一把拍在她的背上，让方辞瞬间清醒了过来。

　　窗外的两人已经并肩离开了，她收回视线，看着赵曦言明媚的脸，突然感觉回到了现实，抓住了赵曦言的手感激地说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