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苏九没有酒

12、校服

　　上午两节课结束，教学楼像是被扭开的水龙头，从里面涌出来的学生陆陆续续的往操场走去做课间操。天气转凉，大部分学生都在秋季校服里套上了卫衣，卫衣的款式和搭在校服后面的帽子似乎成了其一可以凸显自己时尚品味的装饰。

　　还有一个就是鞋。

　　方辞指了指赵曦言脚上的红色高邦匡威，眼里闪着光问道：“新买的呀？”

　　赵曦言骄傲的点点头，把脚伸出来摆弄了两下，“怎么样，好看吧。”她的校服裤子改了裤脚，裤边收在脚踝处，配上一双高邦的红色匡威，简直就是现时下校园里最流行的装扮。

　　方辞狡黠的眨眨眼，“新鞋踩三脚！”

　　赵曦言脸色一变，撒丫子就跑。两人一路打打闹闹走到班级的队伍里，她俩仗着个高总往后排躲。方辞站好后，低头看看了自己脚上的鞋，最普通的白色板鞋。

　　算了，红色那么张扬，也不适合她。

　　她习惯性的左顾右盼，在视线扫到一个身影的时候顿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课间操的时候看到贺骁，他的校服大大的敞开，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里面黑色的卫衣，双手插兜，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懒散的笑，旁边跟着的是打扮靓丽的孟子璇，巧笑倩兮，小鸟依人。方辞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也是一双红色的高邦匡威。

　　方辞收回视线，那晚包厢里的场景就像毒药一般，侵蚀着她全部的思绪，有点透不过来气。她赶紧摇了摇头，上前一步站挨着赵曦言的身后，小声问她，“赵曦言，你……有接过吻么？”

　　赵曦言猛的一回头，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被哪只狗给啃了？”

　　方辞：？

　　她说完又自己否定了这个观点，“我太激动了不好意思，你哪有那胆子啊。”

　　方辞：……

　　“我那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呐。”说完赵曦言心虚的看了方辞一眼。

　　“所以……？”

　　“咳，所以本姑娘还留着初吻。”

　　“哦……”方辞故意拉长了尾音，一脸的意味深长。

　　赵曦言瞪了她一眼。

　　方辞贼笑了一下，准备退回去，目光一瞥，竟然看见贺骁站在她旁边的位置，吓得她没敢回去，拽了拽赵曦言的衣服，“贺……贺骁诶！”

　　赵曦言看了一眼方辞的旁边，淡定的说：“好福气，慢慢享用。”然后推了她一把，让她跌回了原位。

　　课间操都是按照班级顺序站的，每个班男女各一排。3班和4班本来就挨着，贺骁之前就没来过，哪知道今天这么巧，刚好站在方辞旁边。

　　方辞两只脚挤在一起，昂首挺胸，站的倍儿挺直，头都不敢偏一下，但是却时不时的用余光偷瞄着贺骁，她觉得自己特猥琐。

　　他做起动作来也是漫不经心的，什么都不做到位，该跳的时候他站着不动，该蹲下的时候他敷衍的弯弯腰。方辞趁着左右扭动身体的动作，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可以盯着贺骁……的后背看了。

　　她感觉自己离他好近呀，仿佛伸直胳膊就能互相碰到手。如她所愿，有一节动作要将手臂朝两侧打开，贺骁虽然做的不认真，可是他毕竟长胳膊长腿的，方辞是卯足了劲把胳膊绷到最直，电光火石间，她的指尖触到了贺骁的手。

　　被碰到的地方像是蹿起了一小团火，直接钻到她的心里，灼烫了一下。

　　方辞借着动作收回手，暗暗握住自己的指尖。

　　课间操带来的小小插曲让方辞一直恍惚到下午，直到听到闫悦说：“下午选修课我不想去了”，才回过神来。

　　方辞给她摆事实讲道理，“区区一个贺骁，你就不要那两个学分，你自己想值不值当。”

　　“我不想坐在他位子上。”座位在第一天的时候就定下了，后期不能更换。而且为了方便查考勤还特地写了座位表，谁来了谁没来一目了然，要是擅自换座位，很容易被记旷课。

　　“我和你换一下好了，同桌之间互换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方辞稳稳的坐在贺骁的位置上，手指蹭着桌子边，觉得他平时应该趴在这里睡觉的时间比看书的时间多吧。

　　她将手收回来，坐直了身子，盯着桌面发呆。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好看白净的手，手心朝上，手指弯曲，骨节挨着桌面碰击了两下，她后知后觉的听见“咚咚”两声。

　　她一抬头，就撞进一双墨色的双眼里，带着些漫不经心和戏谑。

　　“同学，麻烦把我的书包给我。”

　　还没等她回答，身边的闫悦猛的站起来，瞪了贺骁一眼，转身走出了教室。

　　“哦！”方辞手忙脚乱的从桌洞里拽出书包来递给贺骁。

　　他一把抓过书包，目光再没停留在方辞身上。门口有个娇俏的声音喊了一声贺骁的名字，想来应该是孟子璇，他应了一声欲往门口走，随手将自己手里的校服丢到方辞怀里，语气淡淡的说：“帮我放一下。”

　　方辞的大脑停止运转了几秒钟，机械的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校服，手指收拢，将校服的一小块布料抓在手里，偷偷摸了摸。鼻间漫着刚才校服落下时带起的味道，在淡淡的烟味的掩盖下有一种之前被她忽略的味道，像是下过雪的早晨会闻到的那种味道。

　　然后她就……脸红了——真是没出息。

　　方辞将校服摊在桌子上，拉好拉链，用服装店叠衬衫的方法将校服叠好，衣领朝上摆的端端正正，然后收到桌洞里放好。

　　做完这些她在心里夸了夸自己，可是没想到校服的主人却并不领情。

　　星期一早上的升旗仪式要求统一着装，贺骁伸手去桌洞拿校服，拖出来一看愣住了，旁边的陶昕扭头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贺骁冷眼瞥她，陶昕立马就止住了笑，可嘴角还是压不住的想翘起来，她硬是憋着忍得有些辛苦。

　　谁这么无聊把校服给他叠成这样？

　　突然想起来星期五下午选修课的时候，他把校服丢给了坐在他位子上的女生，这份杰作估计就是她弄的。想起她当时一脸呆楞的神情，隐约想起来好像是见过她好几次——似乎是江野阔他们班的。

　　他把校服抖开，袖臂上因为叠的时候压过，有一道浅浅的折痕，从袖口一直蔓延到肩膀，贺骁盯着那道折痕看了一会，用手抚了抚，却无津于事。

　　叠衣服的人不过是一时兴起，可是衣服上却留下了一时半刻也抚不平的痕迹，提醒着他，曾经这件衣服有被好好对待过。

　　可那又怎么样呢，这条折痕迟早都会消失的，因为不会再有人好好叠它。

　　不如从一开始就乱作一团，从未尝过被细心对待的滋味，总好过拥有之后又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