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向南时》图啵叽

7、琴姐

　　程前因为没能参加小测，被安排去了万宇星那边一起看卷子。

　　又是一堂融姐相当卖力，大家努力努力着就昏昏欲睡的下午课。

　　铃声响起，万宇星恨不得马上把自己一肚子的问题堆给程前。

　　“橙子，海城好玩不？大海好看不？学姐可爱吗？”

　　“万宇星，我说下课了吗？谁说打铃了就是下课了，我看你最近是飘了！《劝学》原文翻译给我写五遍，明早交上来！你们别以为我取消了一个默写小测，你们就得意了。高考古诗文默写六分呢，多一分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希望，你们看看你们的样子，再有几个月就是高三的了，结果还是课堂睡觉说小话不完成作业，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想上天！以后，早自习，我都来听写！”

　　“别啊，融姐，融姐！”

　　众人的哀嚎被完全无视，祝融夹着书板着脸走向了教室前门，然后突然停下回头，吓得正欲自由活动的众人麻溜回了位置。

　　“李玉，我看你差点窜出去骑万宇星腿上，你给我装什么老实？程前，你来，这几天的课你落下了，我们做了点卷子，我给你参考答案。”

　　全班的宝儿就这样被叫走了，刚刚还热闹的班级瞬间蔫了不少。

　　“我们程程走了，人家只能抄写一遍课文安慰一下空虚的小心灵了。”万宇星从乱糟糟的书桌堂抽出来了几张皱皱巴巴的白纸，打算开始抄课文。

　　“你们看到了吗？程前下巴和脖子上有血痂，还有他貌似收着袖子一直没放下。”王淼收着笔记本，小声地说了一句。

　　刚刚安静下来的班级，瞬间炸了。

　　“不是吧，老海和老刘真对橙子动手了！卧槽，这是校园暴力？也不对啊，他们这是嫉妒我橙子帅气又聪明啊！万一橙子日后学业有成归来，他俩还要不要面子了！”

　　程前回来的时候，万宇星难得穿好了校服，还不忘拉上了拉链，和平常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怎么？你又要用什么借口请假？猫生了？还是猪难产！”程前把那布满了字符的语文英语答案放在了桌上，然后靠在椅背上四仰八叉地盯着万宇星。

　　小少年今个儿倒是相当正经，压根不弄虚的。

　　“我兄弟要住院，我们要为他讨回公道，气势上不能输。”万宇星拍拍胸膛，二话不说就要走。

　　“你兄弟？李玉？班长郭涛？还是我？你这理由真损兄弟！”程前不理万宇星，偷偷看了眼手机，确定琴姐没给他消息，也就扯出卷子打算做做。

　　千里马同学在海理工最后的晚餐结束时，还不忘拉着程前嘱咐：前程依然险阻，同志仍需努力！让我们争取语文英语不烂一筐，稍微争口气。

　　所以，程前决定挣扎拯救一下，万一抢救得有成效，能保证语英高考前不烂成有机肥就成。

　　“橙子，老海和老刘把你打服了？你竟然做语英了？看看这可怜的孩子啊！”

　　万宇星满脸慈父爱，就差揉揉程前的脑袋瓜了，只可惜，程前不让。

　　“有话说有屁放，放哑巴屁算什么好种！”程前没抬头，依然在翻译古文。

　　“程前，你是不是被老海和老刘暴力恐吓了？你上次给我们发消息其实就是求救吧，都怪我们，没懂你的意思。”王淼小声说着，作为同学有些愧疚。

　　“暴力？哦，我脸上这个疤，程大强和张姨掰扯，误伤。”

　　男孩儿说得云淡风轻，断了所有人的乱想。

　　“哦，这样啊，虚惊一场，大家做题做题。”

　　对于这个话题，大家少有地达成了默契。

　　万宇星擦了一把脸上闷出来的汗，扯开校服继续抄课文。

　　王淼回头去钻研自己的物化生，班级里又恢复了往常自习的样子。

　　程前填完了自己背的那几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古诗文，把老师给他的加强语法背诵小册子拍了个照发了出去。

　　热情貌似是一种相互影响的产物。

　　像万宇星，像漠中七班的大家，还有他。

　　作为语文英语烂一筐的战友，程前难得迈出一步，打算催着千里马和自己一起抢救抢救。

　　当天晚自习，程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了英语练习题。

　　“程程，是不是屋里暖气烧得太旺，你脑子烧坏了？”万宇星欠揍地要去试试程前的额头，还没把手送出去多远就被身边的李玉抓了回来。

　　“阿星，我觉得程程可能是看到了大海，发现大海都是水，英语也得怼！”李玉说着也装模作样地拿出来了自己的英语改错。

　　结果，这些家伙无非是热乎劲不过两节课，第三节晚自习就把练习册垫在胳膊下睡了。

　　之后的几天，程前没像之前打鸡血的样子，三天热乎劲儿，而是认真搞起了语英。

　　程大强自打那天被张红艳噎到了之后，最近几日早出晚归，颇有一副要赚得全世界的既视感。

　　家里有他这人，也就是多了几句牢骚和白眼，少他这么一个人，也没什么太大变化。

　　周六，程素琴提议要带着程舒和程前去商场买衣服。

　　“人家省部天气预报都说了，今年咱们这是冷冬，五十年难得一遇，看看你俩这年轻孩子瘦得弱不禁风，我这老婆子再不给你俩买件厚衣裳，人家还以为我们老程家人死绝了，没人养得起宝贝孙孙了呢！”程素琴挑着老花镜，仔细查着微信里的余额说着。

　　“琴姐，我棉服卫衣多着呢，男孩子虽然瘦但是火力在，你给舒舒买吧。”正蹲在地上刷地瓜的程前从半人高的编织袋子后探出个头，指了指还在洗碗的程舒。

　　程舒是程大强和前妻的女儿，她五岁的时候，亲妈和隔壁跑货车的勾搭到了一起。

　　加上那时候，程大强自认为魅力无限，是个十里八村都喜欢的小伙子，所以十天有九天在外面浪荡。

　　女人受不了他的吊儿郎当，又因为认识了个见识过大世界的男人，就骗程舒说妈妈去给她赚钱买花裙子，然后一去不返。

　　老婆跑了，程大强也不自觉，只把这一切都归根于家里风水命根不好，媳妇跑了，亲姐也不是个稳妥的主儿。

　　那之后，程大强更是对程舒这个不能传宗接代的闺女不在意，而他又嫉妒那个没用的姐生了程前这个儿子。

　　所以，一家子的人，他哪个也看不上，却还得凑合着过。

　　他因为喝了大酒，和人家掰扯说自己出去也是大老板，结果带了家底出去，不仅没赚钱，回来的车费还是程素琴让同做买卖的人给打过去的。

　　这些年，程素琴一个孤老太太拉扯着两个孙子辈过日子。

　　那一阵，她格外畏寒，白头发也窜得很快，她总是在坐在炉膛边烧着地瓜说着自己老了。

　　为了让程素琴开心，程前和程舒商量好叫她琴姐。

　　自那之后，程素琴总是说程前没个正形，但是每每听到这个称呼还是会眉眼弯弯。

　　程前因为长得快，不敢过多买衣服，只一件一件地穿，什么时候袖口和拉链磨损得没法再撑下去了，他就换下一件，邻居家哥哥们的旧衣他也不挑。

　　程舒不一样，她是家里的小公主，本就到了和其他女孩子一样都是爱美的花季，但是却没有几件可以拿出手的衣服，她也没争过。

　　程前不止一次看到了程舒眼中闪烁着光芒的饰品和裙子，也一直努力给她带小玩意儿。

　　这次从海城回来，程前带的红肠和小夹子，程舒就稀罕得很，她开心，程前也满足。

　　程舒之前还说也想和哥哥一样去竞赛，一样去看看大世面，只可惜，程大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技校包分配好找对象，所以在程舒初三的时候就决定送她去学护士。

　　程舒本想挣扎一句，她也想上高中，和哥哥一样，但是程大强一句你那狗成绩，算是彻底打得小姑娘哑口无言。

　　程舒成绩不好，社交也不好，从那女人走了之后，她就寡言少语的。

　　记忆里，那个追在程前身后喊着阿前哥哥赚大钱的小丫头，终究还是留在了五岁那年。

　　眼看着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程舒的成绩的确差到不管考不考也得去技校。

　　在冰城的技校那边，程舒还要和更多的人接触，程前不想妹妹太过自卑，也想给她一个女孩儿该有的绚烂色彩。

　　那个女人没给程舒买的裙子，他日后一定补上，而现在也只是一个开始。

　　女孩儿听到买衣服时，攥着碗沿儿的手紧了紧，复又松开。

　　“琴姐，我不买，你还是给哥买吧。他现在可是市里所有学校的模范好学生，怎么也得添置两件行头。等我哥去我学校看我，我就和她们大方介绍这是我哥，想要联系方式得排队！”程舒攥着洗碗布，一脸向往地说着。

　　“舒舒，你不爱我了，你哥我是靠衣装散发魅力的吗？你哥天生丽质，就算是穿破布，也是帅哥一枚！”程前褪下所有伪装，在属于他的温暖的一亩三分地畅快地发热。

　　“哥，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程舒把手上的水朝着程前脸上喷了一下，马上躲到了程素琴身后。

　　程前作势要去抓，却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机：“舒舒，不是哥说你，而是哥这一次出去，有人喊了哥哥一路帅哥呢！”

　　程舒不信，探头去看手机，结果就被程前抹了一脸黑。

　　“程前，你太过分了！说你帅的，肯定眼睛有问题，比我还有问题！”程舒什么也没看到，噘着嘴擦脸，嘴上还是咬定不信。

　　好好的氛围在程前的下一句话冷凝起来：“舒舒，你眼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