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向南时》图啵叽

11、迟暮

　　马千里趴在桌子上强忍着笑意，身子还是不自觉地抖。

　　“马千里，你怎么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后你多努努力，和楚就学学技巧，肯定可以把瘸腿的科目补上来的。”

　　顾大姨以为马千里受了打击，掉了几滴泪。

　　她这边话刚刚说完，人已经来到了马千里身边。

　　“好了，我看看你改的！你们大家也别因为多对了几个题就骄傲，这只是一个开始，高考才是考验水平的时候，你们那时候多对一道题，就可能迎来一个全新的世界。”

　　顾大姨来得过于迅速，马千里忘了自己在蹭楚就的桌子。

　　结果，他手机没放进书桌堂，直接掉在了地上。

　　啪！

　　手机屏好巧不巧直接撞到了铁桌腿上，屏碎了，马千里的心碎了，顾大姨的怒气值表也爆碎了。

　　“马千里！你长能耐了！你上课玩手机，你不学好了！我今天不找你妈妈聊聊，你是不知道你来学校干什么的！！！”

　　顾大姨嗓门奇高，惊得马千里刚刚捡起来的手机来了一次二次创伤，屏幕彻底碎成了雪花状，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顾老师，我知错了，能不能不叫家长啊！我妈最近儿科孩子多连夜加班，她脾气不是一般大！”

　　见手机上的内容没法显示了，马千里老实巴交地把手机上交了，还不忘求求情。

　　马千里亲妈和顾大姨可是发小，从尿床长到了高中，最后一个学了西医，一个学了师范。

　　她俩凑一起，一个格外文化地添油加醋，一个格外专业地打人不留疤。

　　总之，这俩人凑在一起，马千里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从手机被顾大姨揣进口袋开始，马千里就不断用眼神求情，奈何扛不住顾大姨今天心情也很差，他老妈还是来了。

　　下午，楚就靠着窗练字，马千里被叫出整整一节课才回来。

　　“完了完了，舅舅，你就要失去你的小可爱了！”

　　马千里刚一进来，哀嚎不已，众人见他来都收了收书包，放了放东西。

　　往常十一班的小可爱，喇叭筒，今天彻底成了万人嫌。

　　毕竟，马千里玩手机这事算是敲响了没收手机的钟声，德育主任在走廊里转悠了不止一趟了。

　　这一天来，走廊里班级里哀嚎不断，只有德育主任挎着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小篮子满载而归，脸色喜人。

　　在英语课后，十一班已经有两个手机阵亡的学生了。

　　据说是顾大姨和马妈妈聊着聊着，顾大姨觉得要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所以让德育主任进班级缴了手机。

　　在大家哀怨的小眼神攻势之下，马千里来到了楚就身边，就差揪起少年的白衣服擦眼泪了。

　　“如果可以失去你，我今晚估计会多吃两碗饭。”楚就写好了最后一个字，收了笔。

　　他略显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书法作品，貌似在看着养成系的儿女。

　　马千里低头扫了一眼，堵在嘴边的夸奖着实是说不出口。

　　他兄弟楚就长得帅成绩佳家庭优霸总相，唯独字写得犹如零几年杀马特。

　　既然夸不出来，马千里决定转移话题：“舅舅，你确定你回家能吃两大碗？我妈前两天去找你爸看诊，据说阿姨又给你弄了几种稀奇材料兑制的养生豆浆，保证你喝完可以暖到明年冬天。”

　　不说还好，一说到补暖，楚就直接将自己从课桌里掏出来的备用机塞进了书包。

　　“补课这半个月都来我家吃早饭，否则你就权当没有我这个兄弟吧。当然，你可以觉得是我失去你了。”

　　眼看楚就就要把备用机收走，马千里哪还想那么多，直接拉住他的手表决心。

　　“阿姨的药膳美味得不得了，不和你抢上两大碗，我就不姓马！”

　　手机到手，马千里做贼一样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还好他刚刚趁着顾大姨和亲妈闲聊之际将手机卡取了出来，否则最近这段时间他这个大帅比可就要沉寂了。

　　开了手机登上了号，马千里对着楚就竖起个大拇指。

　　“牛千里同学，期待你来我家！”

　　楚就嘴角一扬，弯出了弧度，抬手便把书法拍了照，少有地发了一个动态。

　　本来还想专心装好孩子的马千里，就这么点进了朋友圈逛了逛，老实收起了手机，誓要捍卫最后的领土。

　　“对了，舅舅！你有没有帅哥好友，我翻了大半个月手机，愣是没找到帅哥。难道他嫌弃我太聒噪，把我删了？！”

　　马千里扭着身子问，还没等到回应，就看到了自己脚底下的阴影。

　　他艰难转头，便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德育主任。

　　“主任，我真没手机了！我和楚就同学讨论这一次的竞赛题目呢！”

　　小少年一脸讨好地说着，笑得比哭还难看。

　　还好他把手机塞得死死的，他这乱得一笔的书桌堂，大概是没人会掏了，毕竟很有可能掏出来一只老鼠。

　　“我也知道你没手机了！你们这节课自习，我给杜老师看着。你妈妈说了，让我们多多注意你一下，所以，开始做题吧！”

　　德育主任他媳妇是十一班的化学老师，最近怀了二胎，估计是做产检去了，所以代课任务轮到了德育主任。

　　主任腆着自己的小肚子往台上一坐，眼镜片也遮挡不住他眼底的精光。

　　全班同学难得安静如鸡，马千里更是为表决心，做了一节课的英语专项。

　　放学后，楚就本打算给马千里写个号码条子，马千里却撩开蹄子，撒欢地出了大门。

　　“舅舅，我母上大人因为今日之事，给我报了个课后英语班，我先去抱抱佛脚，等我母上大人怒气消了，再与你联系。如果我今晚之前没上线，你要记得打个电话救救我啊！好舅舅，再见了！”

　　总算是等到马千里把那套离场台词说完了，楚就慢慢举起手，对方却只是和他挥手告别。

　　此情此景，楚就竟然有些语塞。

　　想着去和程前把好友的事情说一下，对方倒是老早来了消息。

　　平平无奇大橙子：临摹虽然是一个不错的练习方法，但是我觉得模仿书写还是比较有成效的。

　　漠北实验英语组书法练习内部手册.pdf

　　看着对话框里，程前发来的写得很详细认真的练字技巧和攻略，楚就嗓子干干的。

　　他怎么有种被当成小区尽头小花朵幼儿园学字小孩子的既视感。

　　或许，他应该回去和外甥女打打交道，学点技巧了。

　　五点钟的金陵，红日依然挂着，余晖洒了一地，映红了回家的路。

　　楚就想了想，拍了一张车水马龙的街道换来了一张程前的黑灯瞎火。

　　冬日，五点钟的漠北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北风吹得路灯下的人影摇摇晃晃，还夹杂着一些雪花的身影。

　　楚就本想发个语音告诉对方，他不是马千里，好巧不巧，亲妈覃素素的语音电话率先赶到。

　　一个电话把楚就刚刚想到的那点事挤了一个干净，他二话不说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去了市中医院。

　　楚父楚子汝的师父，中医院的老院长病危了。

　　楚就从被孕育开始，就和这位老院长有着千丝万缕的缘分。

　　后来，他出生，还是老院长给取的名字。

　　年前的时候，老院长身体就大不如前，住了几次院，说是食道癌晚期，癌细胞扩散到了肺和脊髓。

　　楚就几乎每周都要来医院看几次老院长，就这几日在冬令营集训才没能日日来看。

　　他本想着回家换身衣服洗个澡，明天就以全新的状态去看老院长，最后却先接到了这个电话。

　　车子行驶到一半的时候，五点半的下班高峰期来了一波，造成了堵车。

　　坐在后排座的楚就不断地张望着车外的情况，最后选择结账抄近道跑着去医院。

　　并没有电视剧里面的赶不上看不到最后一面的遗憾，可是看到了最后一面的人依旧心酸不已。

　　老院长笑着招手，让楚就到他身边来坐，给他拿苹果吃，一如往昔。

　　苹果又大又红，比任何时候的都甜，可却让人吃出来了一丝丝酸苦味。

　　老院长再抬手，让女儿给楚就拿橘子的时候，那双手沉重却又无力地永远垂了下去。

　　楚就也不知道自己哭出声了没有，他只知道看着白布盖下去的时候，他脖子上的围巾湿了一个彻底。

　　那时候，楚父楚子汝外派，楚母覃素素带高三班，一家三个人三个状态，楚就很少可以在清醒的时候看到同样清醒的父母。

　　老院长在那段孤独寂寞的儿时岁月里，给予了楚就很多温暖。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老院长的灵堂慰问室都选在了最近的殡仪馆。

　　四面八方的人不多时都聚集而来，有的还带着给老人家的锦旗。

　　楚就跟着老院长的家属站在一起，他换下了白色的卫衣，换上了黑色的西装站在尽头，接受着劝慰。

　　那之后，一连几天，楚就没再上线，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安静了。

　　而马千里果真遵守了承诺，每天早上都跨越三条大街到楚就家里一起吃早饭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