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念》阮瞻瞻

87、第八十七章

　　常胜从接待处出来，望着虚空处，默默叹口气。
　　他一周前还是被魏忠平辞退了，理由甚至都没有。
　　公司这边迅速安排了另一个司机过去服务魏忠平，而他此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下家。
　　他站的远了些，点根烟抽起来，默默思索着被辞退的前后。

　　朗言下车前扒拉下头发，让头发显得乱些，这才走向对方。
　　“巧。”
　　声音很近，常胜扭头看去，认出了朗言，他也不知哪来的欣喜，把烟从嘴里抽出，回了句：“可不是，巧了。”
　　这离调度中心很近，常胜直觉对方也是因为工作的事来的，便继续开口：“最近忙吗？”
　　朗言勉强笑了下，“被辞了。”
　　就像找到知音一般，常胜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朗言编了个理由，常胜居然信了，也附和道：“所以打工永远是最不安全的，还是自己做老板好。”
　　两个小司机就这么聊起来，常胜主动说了自己的遭遇，得到朗言的同情眼神，然后又在不知不觉中透露了魏忠平的一些信息。
　　“其实人挺好，就是有些怪，听说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用个几年就要换人，绝不长留。”常胜左手臂支着右手肘，站姿颇有些傲视群雄。
　　朗言仿佛好奇心被提起，“是不是审美疲劳了？”
　　“哈哈哈…”常胜没忍住笑出声来，把最后一点烟吸进去，烟圈随着吐字出来，“我也不好说，但是有人用了好久的。”
　　“多久？你估计也不短了。”朗言恭维道。
　　常胜把烟头扔到身侧后方，“是啊，我马上就五年了。”
　　隔了一会儿才接着道：“但是之前有个司机用了快十年。”
　　朗言语气很轻，“你怎么知道？”
　　常胜扭头看向他，眼神很邪气，“听说的。”
　　朗言正想不动声色继续套话，没料到常胜主动开了口。
　　“我们公司和魏总合作很久了，内部还有人说这就是魏总自己的公司，所以多多少少能搞到些料吧。”
　　朗言暗自做了决定，又抄起别的话题。

　　这家公司并没有官网，网上能获得的信息有限，朗言第二天就扮作普通司机来找工作。
　　公司接待处是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语气算不上好，但是也没为难朗言，只是简单问了几个问题，让他稍等。
　　不大会从里面出来了穿着西装的男人，头大还有些秃，但是眼神很亮，看起来精气十足，朗言估摸他不超过四十岁。
　　对方看见朗言，立刻从面无表情转换成微笑如风，“你是来找工作的？”
　　朗言乖乖点头。
　　那人又多嘴问了句：“你怎么找到这的？”
　　朗言说：“朋友介绍的，他以前也在这里上班。”
　　“哦？”那人像是起了兴致，带着朗言往里走，问道：“谁介绍的？”
　　朗言表情有些为难，最后只憋出几个字：“他很久以前服务过魏总。”
　　西装男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接上：“进来说吧。”
　　西装男的办公室不大，门是玻璃门，但是应该隔音不错，因为他此刻音量并没降低：“你是想来服务魏总的？”
　　朗言连忙摇头，“不是…我就听他说这里钱给的还可以，而且我前段时间才被辞掉，就想过来看看。”
　　西装男这才靠向椅背，两手配合打开玻璃保温杯，“说说你之前在哪里干过？”
　　朗言又编了一通，好在这年头只要技能是真的，身份证是真的，谁也不会过多探寻你的过去。
　　朗言讲话中途已经把简历从衣服兜里抽出来，递了过去，此刻西装男正在查看。
　　作为一个司机，话少最重要，如果五官端正，那就更好。
　　西装男对朗言已经有了初步认可，又了解了朗言过去的薪资水平，驾驶证查看一番，就让朗言回去等消息了。
　　好在朗言第二天一早等到了消息，电话是另一个人打来的，对方在电话里告知了朗言上班时间和薪水结构。
　　朗言作为新人，开车技能还是需要再三确认的，上班第一天朗言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市内开车认路。
　　副驾驶座上是个声音沙哑的老烟囱，听语音是本地人，算是朗言的考核人，朗言大学就是在这里上的，对于主干道还是很熟悉，偶尔遇到堵路情况，老烟囱还会给他指出捷径。
　　一天下来，朗言顺利通过考核，老烟囱在西装男面前还说了几句好话，简言之就是话少车稳。
　　西装男再次把朗言叫进办公室，先是和朗言说明工作性质，再是拿了一份合同让朗言看。
　　朗言拿起合同装模作样，并没有立刻就签字，而是问了几个问题。
　　西装男对于朗言的态度很满意，自是认真讲解一番，又讲了公司的福利，乍一听的确是个值得加入的公司。
　　朗言却在脑中合计，对于专职司机来说一个月一万五已经很多了，何况这笔钱还是公司发，并不是雇主发，合同也是和公司签，五险一金都缴纳，如果这不是在画饼，那可能就是全国最好的人才派遣公司。
　　朗言签好字，拿起一份合同留存。
　　西装男站起来打开门，对前台喊了句“张姐。”
　　前台张姐从座位上起来，往这边走，她听西装男说：“这是新来的同事朗言，你带他转下公司。”
　　“好。”张姐答应着，又笑着看向朗言。
　　朗言对西装男点了个头，跟着张姐走了。
　　张姐走在朗言的侧前方，步伐不快，走到哪说到哪。
　　朗言转完一圈，好奇一般问了句：“公司档案室没有吗？像是我的劳动合同总得有个地方存放吧，不然随便什么人都能看见，那我的个人隐私…”声音越发地小。
　　张姐疑心很快消失，她继续迈着步子，“档案室在楼上呢，王总负责。你还没见过王总吧…”
　　朗言迎合着说了几句，很快就会到了前台。
　　张姐走进自己工位，先拿起手机看了眼，然后对朗言说：“基本就是这样，你的信息今天就会录入，有活派了公司会给你打电话。没活的时候你可以在公司坐坐，也可以自己出去找活干。”
　　朗言回以一个真挚的微笑，“那我先走了，张姐。”
　　张姐点点头。

　　出了接待处，朗言却没直接走，而是乘着电梯上了一层。
　　办公楼因为是老旧房子，电梯速度就有些慢，朗言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
　　到了楼上，电梯门一打开就是一股消毒液的味道，梯门外一个老头正推着清洁车前进。
　　朗言走出电梯，往左一看，果真和楼下公司一样的布置，只是这家公司连名字都没有挂。
　　朗言看着空无一人的前台，并没有贸然进去，而是暗自观察着大门门禁。
　　门禁和楼下不一样，楼下是密码锁，而这层则是指纹锁。

　　朗言回到酒店，先是吃了晚饭，接着给杜美宁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下最近的行程，问候了二老的身体情况。
　　朗言毕竟做过警察，杜美宁自他莫名辞职后就一直有些起疑，而这些日子一次又一次的远行，让杜美宁渐渐不安起来。
　　她状似不在乎地问着：“儿子，你没瞒我什么大事吧？”
　　朗言下巴收紧，“什么事，怎么这么说？”
　　杜美宁把电视机声音调低，“还不是最近新闻闹的，你看有多少警察干卧底干得家破人亡…”
　　朗言想杜美宁八成是以为自己在干卧底，所以行程不明，这是在让自己坦白交代，避免造成家庭不睦。
　　他笑着回：“妈你放心吧，我辞职就是辞职了，不是出来干卧底了，您电视剧少看点。”
　　“什么电视剧，都说了是新闻了，新闻上说的能有假吗？”杜美宁语速飞快否认，“不是就好，就怕你闷声干大事。”
　　电话被挂掉，朗言肩膀松下来，安静站了会儿。

　　第二天上午十点，朗言到了公司。
　　张姐今天就热情多了，笑呵呵地和他打了招呼，就让朗言进去了。
　　因为这种派遣公司多是合同制员工，因此工位并不多，显得办公区域很空，朗言随便找个座位坐了下来。
　　西装男正好吃完早饭，从办公室里出来，讶异了下，很快笑着和朗言打招呼。
　　朗言看他拎着早餐袋子走出公司，很快返身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缘分，竟然又碰到了常胜。
　　常胜和张姐聊了几句就往里走，一抬头就看见坐在远处的朗言。
　　两人笑着招呼，常胜走过来坐下，“原来你也是这家公司的？”
　　朗言笑笑不说话。
　　许是办公场所，常胜说话音量都比平时低了很多，扯些没七没八的话，很快就到了中午。
　　两人结伴去找午食，正在等电梯呢，朗言听到张姐说了句：“王总。”
　　他装作侧头倾听常胜说话的样子，默默看向前台。
　　从安全通道里出来了一个穿着像道士的人，看张姐的眼神，那人就是王总。
　　王总和张姐说了句话，就进了后面的办公区。
　　朗言料想，他应该是去找西装男的。
　　但是此时电梯已到，朗言只好和常胜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