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念》阮瞻瞻

3、第三章

　　耳边传来窸窣的纸袋声，中年男子有些迷糊，他睁开眼睛，随着视线清晰，神智慢慢恢复。肩膀和手腕处传来的不适令他意识到眼前男子的危险性，他试图谈判。
　　然而，不等他开口，眼前男子发了话：“赵巍，1965年生，南川市河田人，大巍集团董事长。有一妻一儿一女，一个情人，名下多处房产，2010年荣登国内财富指数榜第十七位。”
　　中年男子，也就是赵巍，稍微活动了下有些僵的肩膀，陌生男子说话期间，他努力回想眼前这张脸，然而记忆里并没有能对上号的。
　　“你是……”赵巍开口，喉咙干涩。
　　陌生男子打断他：“还没到你开口的时候。”
　　赵巍双手反剪被捆在身后，紧贴着墙面坐在地上，闻言安静了下来。
　　男人继续：“在创立大巍集团后，多次贿赂何有为部长和安眉女士，借助政府和军队的资源背景，企业规模突飞猛进，在常年偷税漏税的前提下，还成功把公司推向上市。”
　　赵巍又开始冒汗了，但他仿佛不害怕男人的嘴里会冒出更多的内容，镇定自若。
　　说完话，陌生男子拿起书桌上的一本硬壳册子，走到赵巍面前，蹲下。
　　赵巍这才仔细打量起陌生男子，确实是不认识的人，窗帘紧闭，仅靠书桌上亮着的台灯，也能看出年轻男人长相俊朗，上身穿着深色连帽衫，袖口处漏出一截手腕，带着胶质手套的手上拿着——那本册子！那本所在保险柜里的册子！
　　眼前黑了一下，赵巍赶紧闭上眼缓缓，再睁开眼时整个人有些萎靡不振。
　　陌生男子拿着硬壳册子在赵巍眼前慢慢晃着，开了口：“这册子里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但是这册子应该对你挺重要，所以接下来我问的话，你要听清楚答仔细，漏说一个字，代价你了解的。”
　　赵巍点头，眼神有些疑惑。
　　“你是1996年年初来到望海市，在那之前你在哪里活动？”陌生男子开始提问。
　　赵巍咽了下不存在的口水，回答：“南川。”
　　男子点了点头，继续问：“为什么离开南川？”
　　赵巍回答：“南川不适合发展矿业，当时望海这边的发展机会多，就想来淘金。”
　　年轻男子盯着他没说话。
　　赵巍抬眼，男人的神情让他有些害怕。他这辈子做过不少亏心事，但自认为并到伤天害理的地步，也不知这男子究竟是因为哪件事露出这种表情。
　　男人向赵巍靠近些许，缓缓开口：“要我提醒一下？1995年6月23日。”
　　6月？6月份我在干吗来着？哦对，当时公司乱着呢，一个员工联合外部人员偷走了四台设备，几十万就这么没了，老婆还怀着燕燕，我急得黑白两道找人，又是给客户赔礼道歉又是想法从银行贷款，那阵子累得要死，白天黑夜颠倒忙。后来因为什么事，把公司业务清干净后转手了，专心在家陪老婆待产，燕燕出生后就来了望海。因为什么事来着……
　　赵巍的瞳孔突然放大，又慢慢缩小，这一变化被一直盯着他的年轻男人抓到。
　　“想起来了？”男人问。
　　赵巍情绪有些激动，但是语气很镇定：“不知道，但是肯定和我没有关系。”
　　男人右手从裤子后兜里抽出一张照片，压在小册子上，“我以为你挺识相。”
　　照片上是一个幼儿，张着嘴笑着，两只小米牙看得分明。
　　看见孙子的照片，赵巍语气也激动了起来：“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是钱兵他们！”
　　男人站起来，返回到桌边，从双肩包里取出一块长条木头，对着赵巍的方向摆在桌面边缘。
　　赵巍这才看清，那是一个祭牌。
　　“不知道从哪开始讲？我给你起个头——那天晚上。”男人语气冷下来，“对着她的牌位总该能说实话吧？认真说，她也听着呢。”
　　恰好一阵凉风吹来，赵巍打了个寒颤，那牌位似乎真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一边回忆一边陈述。

　　赵巍很早就做起小买卖，认识不少小老板，和钱兵偶然有过一次合作，自那之后两人偶尔联络，便熟悉了起来。
　　那天钱兵带着发小左是来他公司，也是知道了赵巍公司的事，想帮他出份力，这才拉上左是。左是的父亲当时是临市的公安局局长，和南川市市长有些交情，几十万的资产盗窃，在当时不算小，如果左是的父亲能够借助人脉向南川公安局这边施加压力，兴许能加大盗窃案的侦破力度。
　　两人互作介绍后就聊了起来，赵巍为表感谢当晚做东，地点定在南川市中心的一个饭店。左是让司机直接回家，和钱兵一起坐上赵巍的车。
　　到了饭店，才知周五客太多，没包间，三人就选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坐下，钱兵点菜，赵巍点酒。
　　刚合上菜单，钱兵就听到身后有人笑着说了一句：“这儿都能碰到你。”
　　左是站起来笑着打了个招呼，又向二人介绍：“这是我老表，魏忠平。”
　　互通姓名认识一番，饭店老板本陪着魏忠平，这下赶紧让服务员挤一个包间出来，魏忠平看老板安排好了，便返回到自己的局子。
　　席上三人相谈见欢，吃到一半门被打开，魏忠平端着酒杯走了进来：“赵哥，阿兵，不介意我加入吧？”
　　赵巍自是欢迎，他方才了解到魏忠平的父亲竟是安南省□□，有这种背景的人可不是能轻易攀上关系的。
　　魏忠平今年二十九，比赵巍小一岁，但是赵巍在他面前却撑不起大哥范，席间小心翼翼陪着。
　　接近尾声，魏忠平已醉意明显，钱兵也晕晕乎乎，就左是稍微清醒些，赵巍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吐了一回，洗把脸后到前台结账。
　　服务员面带微笑：“您的包间已结过了。”
　　赵巍问：“谁结的？”
　　服务员微笑不说话。
　　赵巍也没纠结，返身回到包间。

　　又坐了一会儿，几人先后起身。
　　魏忠平的司机提前打开了车门，在门外候着。
　　左是准备扶魏忠平上车，结果魏忠平硬拉着他也坐了进去，想是两人有些私下话要说。赵巍思量怎么安排钱兵，钱兵拍了下赵巍的肩膀：“麻烦赵老板送我啊，跟着这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