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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痕。
苦境武林中神秘的绝顶剑手，平生追求剑之极致，久负盛名，却是行踪飘忽。
不但银锽朱武未曾见过，连苍与三先天也不曾见过。不过，伊能被认为是最适合与一页书配合对抗弃天帝的人选，风采不难想象。
纵是如此，甫一照面，罕见的纯魔气息也令朱武一惊。即使已是形容狼狈鲜血淋漓，抬起的那双眼依旧是清明纯粹，锐利无尘。手中剑锋驻地，一身霜白的剑者身形已经不稳，血从唇角滴滴溢出，声音仍是平稳。
“快救一页书。”
语声落，人已倒下。
他一伸手，刚来得及搂住风之痕，严重的内外伤势令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苍顺势扶住其背后的一页书，修长双眉霎时深锁。
净琉璃上前为两人诊视，满月般皎洁的面容上亦有愁容，“两人的内腑和真气都受创甚重，鲜血流失过剧，恐不乐观。”
苍与他对视一眼，沉声道，“吾助一页书。朱武，风之痕与你同属魔身，就拜托你了。”
他点头，“好。”正坐于地的风之痕双目轻启，颔首，略表致谢之意，冷漠高傲浑然天成，宛若冰峰上万年不化之寒冰。看来，伏婴师当年所说有误，即使箫中剑真正入魔，也绝非最强的剑中之魔。
待到三先天急匆匆赶回，从佛剑及净琉璃口中，众人才知道战况全貌。弃天帝中丹被破，双层气罩已失，而一页书不惜自毁根基使用深修百年之招，九梵神印力压魔神威能，八部龙神火，几焚尽万里黄沙。那等场景，惊天动地浩然瑰丽，想必壮观非常。可惜此战后，一页书与风之痕皆身负重伤，即使根基再厚，若无一段相当长时间的疗养，绝无再度出战可能。
净琉璃叹道，“八部龙神火乃是灭魔之招，即使弃天帝不死，也必然遭受重创。机不可失。”
他说，“圣魔元胎复原速度极快，但狼叔曾说，一定要将他的元灵及早送回六天之界，并断绝他再临人间的媒介。”
剑子拂尘一甩，“除了圣魔元胎，还有何种媒介？”
“除了圣魔元胎，再无其它任何媒介。”他答得干脆，却见众人神色一凛，似乎各有所思。
苍素来敏锐，闻言蹙眉，语声微凝，“朱武，你……”
他一抬手截断苍未完之语，“不必担心吾。先设法解破二十八字天书吧。”目光落于一旁的闭目的盲佛身上。
无绝期，月族幽溟最终还是应嫇娘之请，出手为盲佛安上双眼，只是这双遍照寰宇之眼，引来的也只怕是同等大小的麻烦，以至于若非有苍开奇阵相护，盲佛便不能睁眼。
如苍所言，在万里黄沙，时辰轮替时不见神宫，只见天空中浮现二十八字神秘天书，这其中隐藏的，又是怎样的天机？
或许，与天下存亡相比，个人生死确实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纵使如此，吾……还是想找出那一线渺茫的可能性……
苍，你那双水色之瞳中，可会有吾单纯的生死么？
送一页书与风之痕入内疗伤，众人各自散去先行休整参详，临走，他忍不住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向苍，却发觉……那人也正在用心看着自己。
很深的目光，淡至看不出喜怒，恍如冬日静海，却在冰冷的水面之下漾动着关切的暖流，令他原本平静的心为之激荡不已，甚至语声都不由微微凝噎。
“苍……”
闻声，素来从容淡漠的道者阖眼，微叹，一挥袖，衣带飘飞，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朱武，有些事情，你我之间也许确实应该说清楚。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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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银锽朱武心中百味混杂，不辨悲喜。
说清楚么？世间，又有什么是能真正说得清楚的呢？
随人影化光而去，他低声道，“果然，你从一开始便是知道……道胎魔胎之事……”
或许是师门传承，或许是文献记载，或许是通过其他途径……
总之，苍应早知此事；那夜在天波浩渺疗伤之时，一试之下苍心中必有定见，只是不曾明言；而自己却一直是浑浑噩噩，直到在幻境中才被弃天帝一语道破……
念及此，心中忍不住一痛。
难道，你至今仍然以为，吾对你，只是那种饮食之欲的本能么？
待两人化光落下，已是在定禅天外围。眼前流水潺潺，雪树如烟，一派冬日高远淡漠之景。
苍逆光负手而立，微妙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凤目微阖，兀自沉默。
他沉默，自己更不知该说什么。气氛一时凝然。
看着眼前道子，朱武脑海中满满浮现的都是过去种种，一幕一幕历历如画：道境，魔界，万年牢中，天波浩渺，云渡山，怒海沧浪，北越天海，豁然之境，火焰之城……
原来，与他有关的点滴丝缕，早已深入骨髓，难以磨灭。
蓦地，听见那人开口，语声倦然中又有些许泠然，“朱武，你……已有了牺牲的决心？”
他一震，想不到苍先说起的竟是这点，”嗯。”
“……”
“勿需多言，大概这也是我的天命吧。”
“你曾对赭衫说起，弃天帝无法借你的躯体临世，是因为你已经有了自我意识。”
“唔，你担心？”
“弃天帝手段，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苍稍稍沉吟，“但那次他在幻境中确实无法完全控制你，只是……”
“弃天帝在战斗中不能分神试图进入吾之意识，不过，如果他在其他时间尝试，可能造成困扰。只就目前的状况看，除非吾首先将意识与弃天帝相连，不然只要距离够远，便可无事。”
“嗯……是基于圣魔原胎间的张力吗？血缘之亲，确实最为难以割断。”苍轻叹，“朱武，你曾提到元胎三魂乃是三次重生之机，那双体又是如何？”
“双体是指修行纳真神诀之后，元胎所成的分身，可各自行动彼此无碍，最大的好处么，莫过于是重伤后容易恢复。坦白说，就算在最坏情况下，若无除魔圣器配合相应的功体，想杀死吾……亦是不可能。”
苍抬头远眺，又是一声长叹，“此事，吾明白。”
说到此处，两人都是默然。
造化弄人，数百年血海深仇的夙敌走到如今要同舟共济乃至相濡以沫的局面，言语都是无谓了，竟不知还有什么可说的。
又近黄昏时刻，日影微茫渐淡，天风浩荡，卷乱层云。
此地叶已近全落，曲折嶙峋的枝干之下，苍一直负手背对他站立，深紫衣带与浅色长发在风中起伏缱绻。言语间，全然看不到表情。
此情此景，朱武心头忽然涌上几分怅然。
或许地气有异，前几日在豁然之境中，树上的叶子还剩下些许，往往在风中瑟缩着，衬着嶙峋树枝上的一点银雪，半红半黄都冻成一片晶莹。
全然的寂静中，偶然传来的琴声溶入脉脉流水，雍容清淡，谨严冲微，更偶尔的时候会听到呜咽的箫声，疏散柔润如烟云化入风中。
同而不染，和而不拘。合奏的最高境界不知道是否在此？
剑子与龙宿之间，似有情而无情，是深情又不拘于情，既彼此信任而相互支持，实话说，他真是羡慕……
而羡慕之余，也不免生出那么一线不切实际的希望来。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72-7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