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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旁，背靠枯树，他久久凝视着怀中昏睡之人，心思一时凌乱如春蚕之丝。
苍是怎样的人，而今的恨长风，曾经的银锽朱武原以为他是明白的，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现在却又觉得……其实自己从前并不明白。
数百年的道魔之战，玄宗六弦之首，为人冷静淡漠行事持重谨严，战场外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战场上身先士卒杀伐决断，是身为敌人也要敬佩的傲骨铮铮。万年牢中，灵识被囚数载，其坚韧顽强无情无我对外界无动于衷的程度甚至曾让自己一度怀疑苍是否真是有血有肉的活人。待后来，见到他为同修为战友为天下竭尽心力伤神伤身不辞劳苦，分明能感受到他其实是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只是因为内敛的天性和后天的境遇而不形于外罢了……
听闻赭杉军噩耗之时，苍明明为同伴之死心神俱碎，却仍在众人面前强自镇定不曾失态；若是剑子不曾叫上自己来四处寻找他，苍会不会……一直在海中站到天明？直到自身护身真气完全崩毁？！到时候，他要如何抵抗水墙崩塌时的万钧之力啊……
思及此处，他不由地收紧双臂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低头亲了亲那浅色的长睫。苍而今双目紧闭，似乎是靠在他肩头睡得深沉，但朱武心知肚明，苍早以静坐代替睡眠，现在只是因为之前身心俱至极限而昏迷，并非真正熟睡。
当然，若非如此，他想这样抱着苍……根本不可能……
叹了口气，恨长风对于这次自己莫名其妙的动心除了黑线就是无言，顺手认命地理理自己肩膀上的羽毛护肩，好让苍可以靠得更加舒服些。方才他费了不少气力才带着苍从海水中脱出，内伤又被引动，胸口却并没有开始那种凝滞感。
刚才在漩涡中混乱时候吻上去时，似乎……感觉有真气顺势透入体内？？
视线落到那人柔润的嘴唇上，他稍稍犹豫，还是忍不住亲了上去。
嗯？果然不是错觉啊……
朱武眨眨眼睛，托起那纤细的下颌更深地吻下去。
苍想必早臻至道家降白虎全身无漏的境地，虽是男子，但气息丝毫不会令他反感，反而有种难以形容的纯粹清灵。双唇轻触的瞬间，精纯道门清圣之气即沿唇舌源源不断透入体内，汇合自己本身的真气在受伤的经脉之间汩汩流动，明显感觉恢复速度有所加快；而自己的真气似乎也透过同样的途径回馈于他，冲开他郁结淤塞的经络，同时回补他有所损伤的真气。
这甜美而宁静的感觉，仿佛是在冬日置身于温泉之中，四肢百骸都舒适无比……
凝神屏息，他察觉周身气息如水流般顺畅，灵识格外清明通透，似乎连五感都有所增强，分明是运行纳真神诀真气臻至至高点才会出现的情况。
难怪……那时候苍也曾借这种方式来疗伤……但有谁来告诉他到底为什么应该性质互克的道门圣气居然可以和他的圣魔元胎之间水乳交融啊？！
不过，唔，这种疗伤方式他真喜欢！
他小心翼翼地在那微凉的唇上吸吮、辗转、探寻，不时轻轻地含住。唇齿相接之间，清淡的气息似乎直接沁入灵魂深处，平息了那种总是深入骨髓挥之不去的狂暴和喧嚣。良久，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看着一旁被自己解下来丢在地上的明玥剑，朱武，恨长风忽然意识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亲上瘾的……
苍是修道者，所修的又是玄宗清圣密法……这个清圣密法，字面的意思应该是说，不能沾染情/欲？
朱闻苍日当年在苦境浪荡百余年的时候，万花丛中过，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不少，但对于道门的这方面知识确实有所不足……他只知道苦境的道门中人有双修或者合修一说，并不很忌讳情爱，但道境的玄宗似乎只持清修？也就是说，苍如果清醒的话，不大可能任由自己这么亲来亲去的吧……
而且他的功体……如果……没关系么？
发觉自己眼光有沿着苍的肩颈不断下滑的趋势，恨长风赶快告诫自己打住……不能再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了！
——等苍清醒的话……或许自己可以先问问这疗伤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啊？他想得头都大了……
明明，魔主从心所欲千变万化，道主清静无为专一守中，各走极端，道气魔气从来也确实是互克；苍本身是道门正统毋庸置疑，但为什么……
或者，真如狼叔当日所说，苍的功体特异？
还是，是基于圣魔元胎本身的特性……？
弃天帝现在所用的身体，是自己和九祸的孩子，同是圣魔元胎，和自己有着血脉上割不断的关联，但自己的三魂中有两魂是由父王死前所传下，弃天帝现在的三魂中又何而来？！
瞅一眼，那人似乎仍睡得无知无觉，朱武觉得自己简直被这些“为什么”搞得头痛欲裂。他生来就是圣魔元胎，从来没觉得自己体质有什么特异，要不是因为半途杀出来的魔神弃天帝……到现在也不会觉得！
戒神台上的《戒神宝典》据说记载了异度魔界中的所有隐秘，但自己印象中似乎没有提及相关的事情，是确实没有，还是，当时自己看得太不仔细了？！
弃天帝……
他深深吸了口气，神柱天时将至，应该很快就会来北越天海了吧？
玉石俱焚……
无论代价如何，苍，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玉石俱焚的……
情不自禁地，他轻轻用指尖反复摩挲那垂落胸前的浅色发缕。散落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颤抖，似乎从他心底拂过，痒痒的。
已是黎明时分，怒海沧浪这里犹然漆黑如夜。寒冷夜风中，篝火毕毕剥剥地响着，是黑暗中难得的温暖。火光明灭之间，时不时爆出零星的火星。
他之前仔细察看过，苍的衣衫是从里到外全都湿透了，头发也不例外，大概已经是在海里站了半宿……这种做法哪里算是冷静？！照他说，宁可苍完全失控崩溃到痛哭也好过现在这般沉着平稳的自虐！
上岸后他已脱掉苍紫色的外帔，然后用自己的黑纱披风将人层层裹上，再以内力将衣衫烘干，免得他在昏迷中受寒。虽然如此做对他这般高手来说也是举手之劳，但究竟不如脱下烤干再重新换上更好，只是……
他打量着苍层层复杂的衣袍，以及腰带的结扣，很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
他是有脱了苍这身衣服顺便察看下伤势的念头……但是……他估计自己真的没法把这些再原封不动地给弦首穿回去……
而且，万一他真把持不住做了什么……
以往朱武从没觉得自己脸皮薄，今天恨长风只觉得脸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热，连带的，觉得抱着的人也热了不少，虽然不想放手，但也只能赶快把视线从他领口拔开。
说实话……他并不是没见过……苍衣冠不整的样子……而且……
——够了！
恨长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心思从那些凌乱念头上转回来。无目的的视线落到那人白皙的手背上停下——之前云纹护手被他扯下来了去烘干了——这么看来更觉得苍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匀称，从指尖到手腕的线条优美强健，肌理又细腻。执起手腕细看，前几日看到的从手腕到小臂上交错的伤痕淡了许多，但仍可以看得清楚。
还是……没好全吧……时间太短了……
尤其还有……那些衣袍之下的伤……
轻柔的吻落在淡粉的伤痕上面，朱武忽然很期待……弃天帝早日来北越天海一战。
虽然，未必是什么理想结果……
总好过，没有结果。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36-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