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何枝可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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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只生活在城市里的鸽子精，公园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去处。树木比其他地方茂密，来往的也都是些无害的老年人类或人类幼崽。
温皓羽很明白这一点，他将这片公园作为据点已经有几年了，一直过得安安稳稳。
这天他一如既往低空盘旋在公园上方，正准备降落在树上，突然眼前一花，右边的翅膀随后传来剧烈的疼痛，似乎是撕裂了。
右翅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温皓羽只能无力地从空中坠落，狠狠摔在了草地上。这一下雪上加霜，猛烈的震荡让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他用尽力气动了动右翅，看见上面插着一支略短的箭。箭镞有些恐怖，竟带着五根倒刺，将箭死死卡在温皓羽的翅膀上。
温皓羽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他想这箭头看上去像是个五角星。
普通人类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武器？他缓了缓那股头晕的劲儿，为难地看了眼卡在翅膀上的箭。
要把这玩意儿拔||出||来，必须得先化成人形。但不知道这支箭的主人是不是专门来捕鸟才在这里使用这种危险武器，是的话，那他肯定马上就会过来。如果化形被撞见，那可就麻烦了。
温皓羽只好忍着痛安静地趴在草地上。可等了半天，也没有人走近这边。
不行了，得赶紧去处理伤口了。温皓羽正准备化成人形，忽然整只鸽被阴影笼罩。
“咦？”从头顶传来人类的声音。
温皓羽吓得缩了一下。化形被打断，他的头现在更晕了。
那个人类将他托在手上，检查他翅膀上的伤:“怎么伤的这么重？”
看上去是个年轻的人类雄性，从头到脚用黑衣服裹得严严实实，还用黑色帽子把脸挡住了大半。
温皓羽警惕地盯着他，做好了随机应变的准备。实在不行，直接化形把他制住…
却听见他说:“我先带你回去，给你把伤口处理了。”
温皓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松了口气。幸好是个善良的人类，但这支箭到底是哪里来的…
公园附近一处老旧小区，阴仄潮湿，并非理想的住处。
他就住这里吗？温皓羽安静地趴在人类手上，一边同情地看了人类一眼。
人类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
嗯，还算是比较温柔的人类。温皓羽逐渐放下心来，紧张感散去，疲惫和伤痛让他很快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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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皓羽睁开眼时正趴在一张小木桌上，外边还是和来时一样暗，让他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他动了动翅膀，发现那支箭已经拔||出||来了，伤口也用绷带包扎妥当。
厨房传来乒铃乓啷的响声。
温皓羽好奇地探头张望，只见人类慌慌张张出来，几乎是将手里捧着的盘子扔在了小木桌上。
他定睛一看，是一团黑乎乎的…姑且能称为食物的不明固体，热气腾腾。
“吓到你了吗，”人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别怕，这是我的晚饭，你的是那些。”
温皓羽顺着人类的手指看去，角落里堆着一小袋玉米粒。
于是他又同情地看了面前的人类一眼。
“喂，别这么看我啊。”人类尴尬地挠挠头。
人类从那袋玉米粒里抓出一把，倒在温皓羽面前，自己则在桌边坐下开始消灭那盘黑暗料理。
这老旧小区格外安静，能听到的只有屋里筷子和碗碰撞的“叮当”声，和鸟喙偶尔与木桌敲击的“嗒嗒”声。
与温皓羽印象中由霓虹灯和欢声笑语组成的夜晚不太一样。
他看着安静吃饭的人类，有些感慨。
休息了这么久，他终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人类看上去对此也十分高兴，带着某种期待，小心翼翼地将右手食指横放在他面前。
温皓羽瞥了他一眼，在他失望地缩回手指前，轻盈地跳了上去。
姑且满足你这个小小的愿望。
人类喜出望外，手上又托着温皓羽怕再弄伤他，一时只知道盯着他傻笑。
“咕。”愚蠢的人类，能请你不要笑得这么诡异吗。
人类收回手，将温皓羽举在自己面前，近到温皓羽都能看到他眼里细碎的光，像夜空里隐秘的星星那样。
“我叫夜问星，很高兴捡到你！”
唔，古怪但好听的名字。
“以后该怎么叫你呢…你的羽毛好白好漂亮，要不就叫你小白？”
“咕咕。”我可以拒绝吗。还有你们人类都是会对着一只鸟自说自话的吗？
温皓羽内心疯狂吐槽，但鸽子的形态并不允许他做出翻白眼的表情。所以他只是抬了抬眼睑，眯起眼睛。
这副“犯困”的表情萌得夜问星差点直接rua上去。
“你困了吧？”夜问星走进卧室，飘窗上摆了一只鸟笼，他将手上的鸽子轻轻放进去，然后关好了笼子。
温皓羽大受震撼。
不是，你的设施为何如此齐全？竟然连鸟笼都有？
他还看见一条锁链蛇一般挂在笼子上，一端连接笼子，另一端则是带锁扣的小铁环，合理推测是用来拴鸟的。
救命。
夜问星躺上床，朝鸟笼这边道了声:“晚安。”随后关上灯。
温皓羽仍思索着逃生方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坠入梦乡。
只是这梦乡着实有些恐怖的成分——
他一只鸽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开了鸟笼，满心欢喜正要往天空中飞，飞到一半却突然被拼命往下拉，低头一看那锁链正拴在自己脚上。
他努力扇动翅膀，竟然挣断了锁链，以为自己终于彻底自由了，无意间回头，发现夜问星就跟在后面，背后是一对漆黑的羽翼…
猛然惊醒，温皓羽呆呆地盯着被笼子切割开的房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荒唐，人类怎么可能会长翅膀会飞呢。温皓羽这样开解自己，还确信地点点头。
夜问星还在几米外的床上睡得正香，而正午的太阳当空烧得热烈。
这么能睡？
“咕。”不得不说，我现在有点饿了。
温皓羽扑棱着健全的左翅，被迫当起了“鸽形闹钟”。
没想到还没扑几下，对面熟睡的人就和诈尸一般从床上弹了起来，慌乱地看向这边。见温皓羽安然无恙地待在笼子里，夜问星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垂下头出了口长气。
温皓羽十分莫名其妙。原来人类对翅膀扇动的声音这么敏感吗？还是第一次发现。
夜问星翻身下床，看了眼时间。
“啊啊啊怎么都这么晚了！”他着急但小心地将温皓羽从笼子里放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咕咕。”温皓羽从他仅有的人类语言知识中找出了一个非常想送给眼前这位极品人类的词——
傻逼。
夜问星像昨天一样把手里的鸽子放在客厅的小木桌上，并在桌上撒了一把玉米粒，“你先吃点东西，我去准备给你换药。”话音未落，就龙卷风似地冲回房间，留温皓羽独自在桌上凌乱。
温皓羽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看见自己的伤口。右翅的羽毛被绷带蹭的颇为杂乱，伤口边缘的一圈更是染上了血污，一团一团纠缠在一起，显得尤其可怖。
此外，温皓羽还充分认识到了何谓“笨手笨脚”。换药的时候夜问星手上动作没轻没重，痛得温皓羽简直想当场化形，来教教他该“如何做人”。
这样的手不要也罢，还没翅膀来得实在。
温皓羽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浑身都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
夜问星察觉到异样，压下心中的不忍继续上药包扎，“小白你…你是不是很痛？对不起…”
整个过程格外漫长。挨过了“酷刑”，温皓羽奄奄一息地趴在桌上，和昨天没什么区别。翅膀上擦的药很冰，冰到寒意顺着翅膀蔓延至全身。
我做了什么孽要遭这罪。温皓羽出神地望着从未明亮过的窗外，开始怀念阳光和煦的公园，以及自由惬意的时光。
一只手无声无息地贴上后背，却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惊吓。因为那只手很暖，令温皓羽恍惚间以为回到了阳光下，回到他正怀念着的日子。
“你能在这里陪我，是件很棒的事。”
声音极轻，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向温皓羽倾诉。
他从窗外收回视线，抬头去看夜问星。这个无时无刻不包裹在一身黑里的人类，正望着与窗外相反的方向。
以背上那只手为中心，暖意悄悄扩散开来，驱散了寒冷与悲凉。
夜问星目光一寸寸扫过狭小的房屋，嘴角含着一丝微笑，“有你在，我就会忘记这里并不是我的家。”
虽然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但温皓羽分明看见他眼里只有不带温度的淡漠，哪怕他此刻正微笑着。
有些…同情。
温皓羽也很奇怪，现在被困住的明明是自己，为什么还会去同情困住他的人类。不过那轻微的窒息感确实告诉他，他为那人类感到难过。
我从前攒下的那些阳光，应该能在他眼里染上一点点明亮的色彩。
就当给他的回报吧。在我离开之前。
夜问星转回头来，看见温皓羽如有所感地注视着他，顺了顺手底光滑柔软的羽毛，露出一个真情实感的笑。
我的确孤独，但也自私。
若非如此，你也不必受苦。只希望一切都无法再隐瞒下去时，你不要讨厌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何枝可依（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