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一枪[射击]》冥王星暗

56、第五十六发子弹

　　“不就是我们的年度财报吗？”付如意弯腰凑过头去，长卷发散落下来，轻轻扫着简方深的面颊，一股浓郁的芳香飘散开来。

　　“什么香氛洗发水，味道这么迷魂？”简方深舒展紧拧的眉头，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一缕秀发，放在鼻下嗅着。

　　他闻过很多不同香水，甚至能从“赤霞玫瑰”或是“冥府之路”的香调中判断出女人的类型。付如意的这一种，强烈外放却又不显廉价，他还是首次嗅到。

　　“凌霄花。”付如意微微一笑，顺手将一缕头发轻轻塞到耳后，“据说凌霄花有毒，闻多了会降低智商。”

　　简方深顺手揽过付如意的纤腰，她顺势轻坐在简方深的大腿上，目光仍然盯着那几页纸上，眼神从妩媚陡然变为焦躁：“集团年度财报有问题？”

　　密密麻麻的会计科目与数字中，有几处被荧光笔圈了出来，格外鲜红刺目。

　　简方深顺手把财报扣在桌子上，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这些数据巧妙又隐蔽，关联几家子公司、关联企业，他都能看出来。果然在投行干过，道行不浅。不过那又能代表什么？威胁我罢了，他不会捅到证监会。”

　　付如意猛地站起身，有些慌忙地抓起财报阅读，脸上笑意全然消失。

　　“你怕了？”简方深眯起盯着她，“年度财报公示之后你才入职，怎么样都影响不到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付如意松了口气，神色稍稍缓和。

　　“就算是也没关系。”简方深哈哈笑着，拉过她一双玉手，“凌霄花嘛，谁强就攀附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付如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总是听着、说着道貌岸然的话，很少有人如此直白：“你们应该有应对措施。”

　　“季枫不过是个纸老虎。认识他的那天起，他只会一直往后缩。女孩儿不敢追，老爸不敢见，学射击也不出成绩……”说到这里，颧骨附近骤然痛了一下，正是上次被季枫打伤的部位。

　　“就算他吃了豹子胆，只要拿住软肋，他一样得乖乖跪下。”简方深无意识地揉着颧骨，边给付如意吃定心丸边安慰自己，“一是射击，二是袁心，三是他那疯疯癫癫的妈。打蛇得打七寸。”

　　付如意重新坐上他的大腿，一脸崇拜地凝视着亦正亦邪的男人：“就知道你有办法。不像肥头大耳的蒋之义，出一点事就束手无策，乖得像个孙子。”

　　“你跟我很像。”简方深撩开付如意的长卷发，嘴唇慢慢贴近她的耳朵，口中的喷出阵阵烟味，一字一顿地说，“谁—都—不—爱。”

　　付如意苦笑着闭起双眼，张开双臂蛇一般缠上简方深的脖颈。

　　谁都不爱？也许曾经对蒋之义有过一丝真心，也许只是惯性想去抢袁心的东西。但那些都无所谓了。

　　到底和季枫当过多年“朋友”，简方深猜得没错。季枫拿出财报造假的证据，只是为了警告他不要再去招惹袁心。

　　距全运会还有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季枫只期盼这一份点到为止的报表，能换来三个月的风平浪静。

　　朱山峰的病情并不乐观，主治医师已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他不愿、也不能再为一点风吹草动牵动心弦、耗费心神。

　　思考良久，唯有将感情闸门关闭，尽可能照顾好方方面面，再开启自虐式的疯狂训练。

　　毕竟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尚来日方长，另一个已时日无多。

　　当下最重要的目标，唯有夺冠，以慰恩师。

　　一向只认数据、不谈情感的邹教练都感受到了季枫的变化。他似乎完全了认同自己科学有效的训练方法。特别是针对超时问题安排的限时射击训练，计划每天练习2小时，他却发疯一般练上4、5个小时。

　　如果能像机器人一样充电、喝机油，他一定会改掉吃饭、睡觉的毛病。

　　食堂营业时间马上结束，邹教练第三次进入训练馆催季枫吃饭。看着他纹丝不动的黑色背影，脊背不禁生起一股凉意。

　　季枫和手中那杆气步/枪越来越相似，决绝而冰冷。子弹一发接一发击出，不带一丝犹豫与情感。

　　以前的他，眼中总是温和有礼而犹豫不决的。但邹教练很快说服自己不必过多担心，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总是人剑合一。

　　邱凯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清河射击馆开始扩建后，季枫随省射击队一直留在海川训练。两人成为惺惺相惜的对手，经过几轮积分赛之后携手入选全运会。

　　邱凯一直羡慕他有一颗“大心脏”，总能在比赛中绝地反击，凭着最后几枪反超自己。

　　在他眼中，那是专属季枫的特殊能力，类似于心理辅导、冥想训练时老师不断强调的“专注当下”、“心流”状态，不悲不喜，不惊不惧。

　　目前他还不能完全做到，还是会被对手的环数扰乱心绪。思想一乱，心跳便会加快，手臂也开始微微晃动，下一枪必然不理想。

　　“想获得绝对稳定，每个人都行。只是要等入土以后，心脏不再跳动。”季枫的话让追求完美的邱凯有些释然，不再过于苛责自己的患得患失。

　　但近期，他的话骤然变少，始终头戴一顶黑色射击帽独来独往，似乎要用帽檐隔绝掉整个世界。掐指一算，他似乎已经连续三周没休息了。

　　周日下午，邱凯打包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香辣蟹，生拉硬扯费了好一番功夫将季枫从训练馆中带出来：“大哥，休息日枪都领不出来，你在这儿用意念训练啊！”

　　两人一同在馆外的石头桌旁坐下来，打开香气扑鼻的饭盒。

　　“帝王蟹！”邱凯眼中闪着愉快的光，“特意犒劳你，传授我训练小臂肌肉群的秘方。近期你命都不要似地训练，是要卷死我们，还是在憋什么大招？”

　　“真有秘法大招，肯定会告诉你。”季枫看着邱凯津津有味地大嚼特嚼，语气温柔，眸中却深不见底，将目光抛向刚抽出绿芽的树木。

　　“哥，你伤春啊？”邱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嘴里塞满蟹肉。春天万物生发，希望、期盼蓬勃升起，脑子里的黑暗情绪也不例外。

　　“在算全运会还有多少天。”季枫收回目光。眼前的人年轻快乐，刚步入春天，发芽、开花、结果，一路都会顺风顺水，时间与世事都还不曾与他为敌。

　　“一场比赛而已，就算这次不行，机会还多的是。”

　　季枫微笑，明白邱凯在宽慰自己：“我宿舍有不少书和笔记，心理的、哲学的、技术的，全送给你，改天去拿。”

　　“那我不客气了，反正早晚都是队友！”邱凯笑着点点头，“国家队的食堂，可比省队好吃多了……”

　　早春的气温十分不稳定：昨天艳阳高照，今天倒春寒来袭；早晨还要裹着棉服，中午只穿毛衣都嫌热。

　　忽冷忽热，和有些人一样。袁心望着窗外轻轻叹气。

　　她找到了季枫对待分歧的某些规律：不主动解释，闷到死为止。

　　争执过后的三个星期里，两人一次视频通话也没有，文字信息也少得可怜。

　　袁心几次想问“我没那么重要，那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一想到他马上要打全运会，想起他那块永不停息的心率手表，最后只有生生憋回去，惯性地用拼命工作来转移注意力。

　　春夏秋冬永远循环往复，不曾为谁改变停留，生活也总要继续下去。

　　季节集□□来一个姓安的联络专员，驻行工作一段时间，负责对接银企日常业务，共同制定合作方案。

　　徐行长特意把袁心叫到办公室，明示暗示着让她尽全力配合好小安，甚至可以将手头的其他工作排在后面或分解出去。

　　怎么也逃不出，花花的世界……广场舞大妈最爱的歌曲，竟唱到了心里。生活、工作，都和姓季的紧密相连。

　　袁心将小安安排在业务二科，和韩宇一个办公室。一来方便随时联系，二来办公环境不错，三来两人都是年轻人，有话题可聊。

　　小安业务熟练，态度认真努力，但袁心便总觉得哪里有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儿。

　　正对着电脑分神，小安敲门将合作方案交过来，顺便附带一根风干牦牛肉干。

　　正是自己常吃的青海品牌。高蛋白，不长肉又解馋，一根能嚼到天荒地老。问题在于这个品牌很小众，本地商超并没有引进，自己平日也只能从旅行时结识的牧民家邮购。

　　如此看来，之前她有意无意送的黑巧克力、蛋白能量棒、黑咖啡等，全是自己常吃常用的品牌，并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

　　明明告诉她不用加班，她却依然耗在办公室等自己，弄得自己也不好意思加班到太晚。

　　这周末，她还邀请韩宇和自己去看电影。几部呼声很高的进口大片正在热映，她却偏偏选择了自己想看小众文艺片。

　　袁心越想越不对，不知她有什么目的，便悄悄喊来韩宇，让他注意留心小安的一举一动。

　　没过几天，韩宇便有了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