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一枪[射击]》冥王星暗

53、第五十三发子弹

　　邱凯踏入射击训练馆，意外发现里馆内立着一个瘦高的身影。第三轮积分赛在上午已全部结束，那人依然身着全黑射击服，手上似乎拿着一张纸。

　　“枫哥，还在训练！你们队下午也放假，不出去转转？海川好吃的不少，特别是皮皮虾。”邱凯一眼认出季枫，小跑向休息区，捡起地上一个射击手套拍了两下，“比赛结束光想着去High，差点把它弄丢了。”

　　季枫放下手中的纸靶，微笑看着面前生机勃勃、帅气入时的年轻人：“准备去过情人节？”

　　“想过也没有情人！和队友趁机放放风去。进入国家队之后，难得和老友们见个面。”邱凯眼里写满愉快，语速不自觉加快，“枫哥，我打包票，全运会一结束，你铁定入选国家队。上午最后一枪被你反杀，你心脏得多大！”

　　和海川队一起训练了一段时间，季枫非常喜欢这位真正的天才射击手。他训练时如一座古钟般沉稳厚重，场外却异常开朗，走到哪里都洒下一片阳光。纵使上午的积分赛季枫再次赢过他，他也能真心为对手竖起大拇指。

　　“国家队，平时怎么训练比赛？”季枫的声音飘在空荡荡的射击馆中。

　　“硬件软件都好得多，湖边、山里都有训练场地。心理课、冥想课的导师，都是顶尖的。比赛更多更高级，训练也就更严格，集训就像闭关似的。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等你来了就知道了！”邱凯挥挥手，走出训练馆。

　　望着邱凯的背影，季枫紧抿嘴唇，站在原地良久，若有所思。

　　能够将射击看做一项如此单纯的事业，投入全部身心为之努力，实在是一件过于奢侈的事。

　　同生于世，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却是如此不同。看起来都攀上了山顶，有人轻松自在、真臂高呼，有人却一身伤痕、疼痛不已。

　　季枫长呼一口气，重新拿起面前的纸靶，专注地在靶心处并排贴上两颗红红的小爱心，又把上午比赛的成绩单放在旁边，“咔嚓”一声合了影。

　　袁心说过情人节只想自己比赛取胜，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实物礼品，也不打算送东西给自己。

　　比赛的确赢了，但心里仍然隐隐不舒服。

　　记得初中时，她总是轮换穿着两三套宽大的运动服。有一天，却破天荒地换上一条白色短袖棉质连衣裙。在一众男生的起哄与赞美声中，季枫的视线也默默追随着她，看着她兴奋地说着“立夏就是要穿裙子”，做课间操、大扫除时也格外有劲儿。

　　直到秋风萧瑟之时，她依然倔强地穿着那条裙子，即使班上爱说闲话的女生笑她把早市上的地摊货当宝贝。

　　高中时她切碎力士茉莉香皂用做香水，在红白相间的书包上挂一个手工缝制的玩偶，从未佩戴过头花却总能用一条黑色橡皮筋把马尾扎得异常好看。季枫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甩一甩的马尾染着阳光，总会想要伸出手去碰触。

　　记忆中，袁心的一切依然那般鲜活灵动。即使微寒，她依然真实而痛快地活着，深爱着这个世界。

　　所以不管是情人节、端午节、中秋节还是春节，都想要不顾一切给她最好的礼物，一直看到她的笑脸。

　　常遇晴主动发来信息，袁心在文件堆中微微皱起眉头，有些诧异。

　　她是个“妙玉”性格，平时自己主动去贴她她都爱答不理，这次居然约自己下班一同吃简餐，地点还选在公司附近。

　　原本就是不太平等的友情关系，和季枫在一起之后，两人之间的联系更少了。

　　“今天甩下李建中约我，是准备一起庆祝妇女节？”袁心一见常遇晴，便习惯性绽开笑脸，“晚上不用上课？”

　　常遇晴将双臂抱在胸前，冷笑一下：“有课，我翘掉了。”

　　“老师翘课，学生还能放过你？”袁心端起水杯，眼睛依然紧紧盯住她的表情。

　　“翘掉两节课而已，还没本事彻底甩手不干。”常遇晴双手在桌上交叠起来，上身前倾，“本来不该问，但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季枫甩手不干的？”

　　见袁心脸色骤变，睫毛忽闪忽闪，似乎毫不知情，常遇晴便讲起下午刘予舟上课时发生的事。

　　这是过年之后刘予舟第一次上瑜伽私教课，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常遇晴提醒她好几次，要将注意力聚焦在身体上，她却依然边做“战士二”边说起儿子过年没回家看她。

　　“反正他马上就搬回家里住。白白折腾几年，搞什么射击，最后还不是得灰溜溜地回来！”刘予舟呵呵笑着。

　　“他……要退役？”袁心紧锁双眉。

　　一旦有了这个概念，总能找到大量事实来佐证。两人视频时，袁心清晰感觉到他有种背水一战的激情和决心，她还当他是为进国家队拼命努力，持续鼓励他。除此之外，他似乎也多次暗示会让自己生活得轻松愉快一些。

　　“我真是佩服你这种神经大条的人。”常遇晴轻叹一口气，视线转向一侧。

　　“会不会是刘予舟逼迫他退役的？”袁心揉揉太阳穴，一时间有些混乱。

　　“如果逼迫有用，他根本就不会做职业运动员。”常遇晴语气很冷，“本来这事跟我没半点关系，但作为普通朋友，我知道放弃射击对他意味着什么。”

　　欲盖弥彰。明明还关心着他。袁心低头不语，却也不能忽视常遇晴的话。

　　射击，是逃避原生家庭之苦的避风港，也给予季枫走出阴霾、重新掌控人生的力量与勇气。

　　当他坚实地站在靶位前，稳稳端起硬朗的步/枪，连发丝都透出由内而外的自信坚定，整个人散发出持续而耀眼的光芒。

　　袁心不敢想也不愿去细想，他为何要隐瞒自己。她不希望这个决定和自己扯上任何关系。

　　季枫还有几场积分赛要打，袁心翻来覆去思考半天，只能拼命压抑住问出口的冲动，带着别扭等他回来面谈。

　　好在开年工作异常繁忙，让她没有过多时间与精力去胡思乱想。

　　机构部总经理位置已经空出近两个月，行内弥漫着明争暗斗的各种留言，精彩程度不亚于“九子夺嫡”。

　　其中凌总呼声最高，人也更加忙碌。无论袁心多晚下班，凌总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

　　这天下班已过了22点。早已开春，夜晚的风依然料峭。

　　袁心钻进韩宇的副驾，伸展双臂，又捶捶脖脖子。

　　“看样子，凌总升机构部没跑了。”韩宇发动车子，侧头看向袁心，“我们部门的老总位置，也空出来了。”

　　“行啊，韩宇。”袁心呵呵一笑，“你小子野心不小，这么快就想爬到我头上去了！不过俗话说，不想当领导的兵不是好帅哥。”

　　“怎么敢！”韩宇露出白牙，认真回答，“我是说袁总你。能力、经验都有，工作起来又那么拼命，不趁着这个机会多跟班子汇报汇报去？”

　　“你管的挺宽啊，看来工作量不够饱和。明天把高值客户分析报告提前交给我。”袁心盯着韩宇，直到他连连摇头摆手，说再不敢擅自“僭越”。

　　刚入职场时，袁心将银行组织架构图深深印在脑海里，柜员、客户经理、二级支行行长、部门科长、部门总助、部门副总、一级支行行长、部门正总，她斗志满满，决心扫除一切障碍，一步一步向上走。

　　而今已走到半山腰，上有领导下有员工，袁心却站在原地顶着风犹豫不决起来。

　　一路走来，眼睁睁看着钱小朵“主动”辞职，被纪检监察室莫名其妙地调查，一向要强的付如意也黯然退场，总之，命运很难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并不是付出十分努力，就能收获十分回报。

　　对于升职的渴望似乎不如以前那般强烈、急切且明显了。

　　周六夜晚，春雨淅淅沥沥飘洒下来，袁心透过玻璃窗望着雨中世界，心情也随之变得拖泥带水、瞻前顾后。

　　不疾不徐地敲门声响起，他终于回来了。积分赛已全部结束，季枫拥有了一个难得的休息日。

　　门一打开，带着春天温润气息的人将袁心整个拥入怀里。一句话未说，两人的嘴唇已紧紧贴在一切，情愫在春夜中不停生发，暗涌泛滥。

　　袁心紧闭双眼，贪婪地嗅着他的气息，是温润的又是野性的，既小心翼翼又充满攻击性。所有感官同时告诉她，他和自己一样，是个矛盾的人。

　　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袁心在幸福的眩晕中迷迷糊糊，只想留下此刻的激情愉悦，彻底忘掉什么明天。

　　季枫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在这方面甚至要比一般人冷淡许多。唯独面对袁心，他才会自一片平静的虚空之中升起腾腾欲望。

　　青春期到现在，他连幻想对象都只有她一个。

　　他不擅长用语言表达，肉麻的话很难说出口，但身体上强烈且炽热的表达却是藏也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