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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不如以身相许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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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在六界中,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界儿,怎么说呢,鱼龙混杂,不伦不类。
万物修为人形,为善成仙,混沌自我则为妖。
妖界的居民,一个个看似人模狗样,但在同一个时空维度,你可能会觉得自己身处不同的朝代空间,左边的人身着汉服雍容,右边则可能突然蹦出来一个穿热裤的辣妹,活脱脱大型cosplay现场。
四下无人时,更会发现他们可能是任何你意象不到的东西,比如,一根黄瓜、一只豆虫又或者是被赋予盛名蛇精、狐妖。
这会儿,莫柏渊正和吴嗔坐在一间茶馆二楼,月光洒落在吴嗔脸上,明暗交汇勾勒出他脸部的线条,柔峻得宜,他微吊的眼角和不笑时也像带着两分笑意的嘴唇,让他看上去显得不羁中透着薄幸,唇边一点红痣,透出些妖冶。可想他对莫柏渊用情至深,当真半分凉薄都没有。穿着嘛……就颇为可圈可点,衣着像是古代文士,洒袖风流,手拿折扇,但脸上架着一副单片眼镜,发型……就更时尚了,参加节目上镜都不用造型师打理的那种。
吴嗔看莫柏渊出神的看着自己,面露疑色,道:“怎么这样看我?”
莫柏渊这才收敛心神,略觉得自己失态,不动声色闭了眼睛,回想当初在【祖上十八辈儿随便查】的内部网站里看到的吴嗔这一世……
妖界,大环境是个人顾个人的,多数妖对于权利并不向往,他们向往的是无尽的妖力。但细想,二者其实是互通的。
若说懒省事儿,妖皇首当其冲,他眼见狼族和狐族近年来争斗不断,依旧懒得管,按他的话讲:打到天上去,妖也还是妖,不如好好练内丹。
对此,莫柏渊深以为意。
又说回吴嗔,他这一世的真身是一支狼毫毛笔,明里帮狼族记录《百妖录》,暗地里则是打探其他各族的动向,偶尔也搞一搞暗杀。追踪一只即将成为天狐的狐妖时,发现她暗通魔界换取修为,不料被天狐发现,抢了妖丹,投入魔界焚魔鼎烧成灰烬。
看记档,这一世的因果简单。
但细想,莫柏渊隐隐觉得不尽然,狐族修炼满千年,即可成为天狐,天狐若是犯错,就连天神都不可轻易处罚,试想一只即将修炼为天狐的狐妖,怎么会为了区区魔力助长几年虚龄,就私通魔族呢?
逻辑不通,必有蹊跷。
更何况,冥界的记档向来重头尾,中间简略的部分五个人能编出五个不同的因果……
想到这,莫柏渊无奈,运转内息试探自己的功力,惊喜的发现,除了因为不大熟悉妖界气息,神力略有些滞涩,他死神的神力几乎十成全盛。神力运转,凝聚在心口,久违的感受到魂玉凝聚成型,转而融入另一团温热,将神力转变为另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不似神力中正凝润,反而有些许恣意的自由感,游走在心间,很有意思,想来,便是妖力。
只是,无论是哪种气息灵力,终于不再是个“残蓝”了,喜形于色,如同大病初愈,只差没蹦起来了。
吴嗔在一旁看他,不知他突然发什么癔症,道:“你在回溯结界里烧坏了脑子吗?”
换来一个白眼。
但提到回溯结界,莫柏渊的思绪又被拽回来了,回想看到的过往,一时语塞,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从前是……你救了我,你才世世凄苦,我……我……”
他“我……”了半天,后半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吴嗔觉得自己看见西洋景儿了,看这人平时处事游刃得很,怎的这会儿一下就被打回原形了,无论是崖边仙柏还是河沟子边儿的歪脖儿柳树,归根结底是木头桩子成精。
那点儿鬼心眼儿都用在工作上,私人恩情,全然木呆呆的。
于是,并不着急接话,只是笑而不语看着他,倒要看看他最终能挤出一句什么话来。
结果莫柏渊,皱着眉毛抿着嘴,酝酿了半天,才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还你情谊,定会修补你的魂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你提出来,我一定努力帮你办到。”
吴嗔听了,先是一愣,而后噗嗤一声笑了。
莫柏渊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想了想始终不觉得有什么好笑,道:“我说真的呢,没跟你开玩笑。”
止了笑声,吴嗔身子往前微探过来,贴近莫柏渊,一脸正经:“当初救你,又不是为求你的报答。修补魂魄可使不得,你……要是真的心里过意不去,不如以身相许吧。”
莫柏渊眼神非常明显的顿住了,看得出来,他是有认真考虑这个提议,而后歪着头问吴嗔:“你认真的?”
终于彻底破功了,吴嗔大笑着在莫柏渊肩头拍着,道:“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和每天把任务、工作挂在嘴边的冥界死神是同一个人。”
这有什么矛盾之处吗?莫柏渊不明白。
他越是这样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吴嗔就越觉得好笑,最终还是敛了笑意,正色答道:“即便是认真的,也不能这样唐突了你。”当年一见倾心,不求报答,再说了,这么多年离散还复来,怎么能够这么草率呢。
莫柏渊脑子直接冒烟短路了,他从前只觉得对吴嗔感觉很奇妙,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几世走下来,即便身边的人都认为二人有点什么,但他自己觉得这是工作需要,无所谓,可如今……初识的记忆涌入脑海,吴嗔对自己……从来都是认真的?还是他现在也依旧在跟自己开玩笑?
若不是玩笑……自己,会同意吗?
假戏一旦要真做了,就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即便他从心底并不抵触。
吴嗔第一次发现,他右手腕的善缘线并非因为自己心绪不宁而发烫,他问莫柏渊道:“你说冥主是不是早就知道因果,才托付月老的?又为何不向咱俩说明呢?”
提到这个,莫柏渊撇嘴,工作那股精明劲儿又上头了,不屑的道:“那老太婆,早就怀疑偷盗玄磷珠的贼就潜伏在她身边,不便言明全部因果,但又觉得该找个茬口敲打咱俩一二,”金白的狐狸尾巴,也确实已经逐渐露出来了,说着,他又问道,“你记忆全部都恢复了?”
这回换吴嗔摇头撇嘴了。
二人将因果过往,互通了个有无,通顺了很多细节,把吴嗔后几世以及成为死神的事情都向他讲了。
听得吴嗔只是苦笑,他人的讲述,终比不上自己记得,即便讲了,也只知大概,聊胜于无。
莫柏渊刚想感叹,好不容易这一世不是穿过来就疲于奔命,就见吴嗔眼神一凛,目光落在街上一名男子身上,只看他的背影,莫柏渊就觉得这人定是个美男子,他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桀骜放任的媚色,甚至这感觉有点雌雄莫辩——并非装束,而是气场。
这人身穿着鸭蛋青色的长袍,外罩一件半透如蝉翼般的薄纱氅衣,看不见脸,只能见到他的手白皙修长,大指上套了一枚白玉扳指,油润细腻。
他拎着一只小酒壶,在街上一边信步闲逛,一边喝酒。
有些微醺,走出的步子,如同风摆荷叶,翩然逍遥。
吴嗔从怀里摸了妖界的钱币,放在桌上,向莫柏渊示意,二人下楼,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人。
“这是那只狐妖吗?”莫柏渊问道。
吴嗔点点头。
“但他看上去,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何事借酒浇愁?”
眼看妖狐溜溜转转,走到城中一家酒吧门前,身子一晃,瞬间换了一身装束——大红的丝质衬衫扎在深灰色的休闲裤里,脚上蹬着一双短靴,分分钟,换了个风格。
挺会应景儿的。
酒吧很大,半边喧闹,半边安静,中间以妖术施了屏障,隔绝了声音。
二人随之进门,见狐妖只身坐在清吧这边的吧台上,也就默不作声,找了一处在他身后的座位坐下,不远不近的看他。
摩挲着手里的杯子,莫柏渊突然意识到这一世有点奇怪,他自己的身份信息,至今也没有被唤醒,他是谁、和吴嗔是什么关系,毫无印象。
思来想去,不知问题出在何处。难不成死神之力恢复了,脑子又瓦塔了?
正自气苦,见两个汉子接近狐妖身侧,其中一人勾手就往他腰上搭,搭上去也就罢了,还不忘了在他腰侧打着圈,说不得几句话,在他腰侧轻轻一拧。
撩骚轻薄之意十足。
本以为,这两个货撩到狐狸精本精身上,定能被怎么戏耍一番,谁知狐狸今日许是心情确实不怎么好,反手抄起吧台上酒瓶子,当头一瓶敲在对自己咸猪手那人脑袋上,那人都不及反应,被他一瓶子敲蒙了,酒瓶子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反而毫无损伤。
敲倒了第一个,狐狸看也不看抄手拽过另一个汉子的衣领,手掌一翻,攀附上他后脑。
下一刻,汉子的脑袋直接砸在吧台的台面上,嵌进桌面。
吧台后面的酒保像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眼看动手了,摇头叹气,丢下一句:“一会儿记得赔钱。”就去另一边招呼别的客人了。
再看场中的其他客人,也都习以为常,一边看热闹一边喝酒。
狐狸打完人,好像动手的根本就不是他,又端起面前的酒杯,喝起来。
待到狐狸两杯酒都喝完了,被酒瓶子敲了脑袋那位才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先是帮着自己的同伴把脑袋从吧台上拔出来,这才后退两步,颤声道:“你……如今我狼族壮大,我们哥儿俩想跟你喝一杯酒,你不喝就罢了,怎么一上来就打人?”
狐狸头也不回,根本就不正眼看那人,开了口:“哟,你是狼族啊,那打你还是轻的呢!”
话音落,那狼妖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紧跟着眼前一黑,双眼剧痛传来,疼得他惨呼出声。
众人身处的位置,本是清吧,只有悠扬舒缓的音乐,狼妖骤然惨呼,就像宁静的清晨,突然一声炸雷,引得全场人注目。
再看那狐狸,手上掏着狼妖两只眼球,顺手一抛,抛进手边的酒杯里,端起杯子晃了晃,两颗眼珠泡在酒里,被他一饮而下。
而后,他目光又转向另个,另一只狼妖呆在原地,本来看他进门一副懒散失意的模样,只是想拉他风流一夜,万没想到,怎么平白招惹了一个疯子?
他心里害怕,顾不得管同伴,转身就要逃。
狐狸冷笑一声,众人只见红影一闪,那人已经被狐狸拦下了,接着,便又一声惨叫。在场的大多妖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狼妖捂着自己半边脸,止不住的惨叫。
莫柏渊和吴嗔当然看得清楚——狐狸徒手将对方的耳朵扯下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狐狸闻闻耳朵,然后做了一个要呕吐的表情,遗憾道:“本来想下酒的,但你怎么如此不讲究卫生?”
说罢,随手一撇,那只耳朵被他扔回吧台上。
“一只耳”狼妖这会儿努力定了定心神,道:“你……你到底为何……”
话未说完,话茬儿就被狐狸接过来了:“回去告诉你们顶头的那位,他几时肯见我,我几时绕了你们这群虾兵蟹将。”说罢,他向二人摆摆手,话都不愿再多说一句,自顾自走回吧台前喝酒去了。
他回身的功夫,有一刻面容朝向莫柏渊二人,莫柏渊见他的面容,惊心不已,如今他虽然是个男子的模样,但看眉眼轮廓,竟和一人极像,正是在冥界魂飞魄散,前世又为吴嗔做了秘书的——阿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