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流年，两相忘》山色

25、第 25 章

　　她索性起身，坐在床沿，借着朦胧的光，打量着这个暂属于自己的房子。
　　青绿色的纱罗帐子，床也是新置的，被褥枕头犹带着暖阳的味道。
　　窗下还有一张十分精致的美人榻。
　　这里的布置，很贴心，比起宝儿小姐房间过之而无不及。而这一切，也原本是为了迎接宝儿，如今成了她，她不知道，她如果道出真相，左夫人会是怎生的反应。
　　可是，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即使假相再美好，也终会有揭开的那一天，若是可以，她宁愿选择真相所带来的惩罚也不愿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日。
　　只要，不要太过带累商府。
　　无论是怎样的惩罚，她都会接受。
　　握紧拳头，在暗色中静待白日的到来。

　　当服侍夏末的丫环发现她时，她已经穿戴清楚，站在窗前看着一墙之隔的美人蕉。
　　“小姐，您起来了也不叫奴才一下。”那丫环是个伶俐人，只是笑语着，手上端着洗脸的水盆，帮她挽着袖子。
　　夏末抿了抿唇角，从她手上接过面巾。
　　“夫人说了，今天让小姐您一起用膳。”那丫环嘱另一个女子端走脸盆，见夏末点了头，便带她往外走。
　　她落脚的院子离左夫人的主屋并不远，转过一条小径的尽头便可望到。
　　院外墙根的迎春花开得正欢，明黄黄的一片。
　　她随着丫环，跨过门槛。
　　丫环停住不再向前的时候，夏末便越过她，方才被丫环的身子遮着，待走到前头才知道，其实，她来得还是太早了些。
　　左夫人坐在院内，她并没有看到来人，因为此时左夫人正看着在梅树下舞剑的男子。
　　那男子略显清瘦，一把长剑在他手中，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她再不懂武，也知道这男子的剑法是极好的。
　　一静一动，于这一方小天地里，那自在悠游的模样，像极了画中的神仙美眷！
　　夏末停住脚，也没有开口，那丫环似乎是司空见惯的模样，但见夏末不动，也就规矩地站在她的身后。
　　直到那男子收回了剑，左夫人这才看到了她们。
　　“宝儿，这边来。”左夫人笑着，向夏末招手。
　　那男子一手接过左夫人递过的汗巾，也看向夏末。
　　待夏末到得近前，那男子手里已换上茶。
　　“夫君，这便是我说的宝儿。”左夫人牵起近到跟前的夏末，笑盈盈地侧过头，看着方才的男子。
　　原来，这便是左公子的父亲！
　　“左伯伯好。”夏末涉涉地开口，却礼数周全。她在商府一年，这些场面她随着宝儿见过，只要依样画葫芦就好。
　　“好好，我说玉儿，你从哪寻来这般小人儿？”左家男主人频频点头，眉宇间似是极满意自己的表现。
　　夏末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左家夫妇两人相视而笑，她便悄悄地挪到左夫人的后方。
　　左连胤眼角余光，见这小女娃的动作，心里倒是真真满意上几分。识得礼数又颇善解人意，仅是十来岁的年纪，这般灵慧自是难能可贵。左连胤一杯茶未见底，便被匆匆而来的连生打了岔。
　　“主子。”连生见着有生面孔，虽是个娃娃，但他还是没有再往下说。
　　“无妨，说罢。”左连胤放下杯子，见连生的模样，知是顾忌着新来的女娃。
　　“是，那些货已找到下家，只待商队出发。”连生是左连胤的左膀右臂，他出马，左连胤本就放了十二分心，所以他只是扬了扬眉，便打发了连生。
　　“好了，我们女人家还有些许的体已话，夫君你就忙你的事罢。”玉朵儿拍了拍夫君的手，已是在赶人。
　　“好吧，用不着你赶，我走还不成么？”左连胤笑言，起了身，临了拍了拍夏末的头，这才出了院子。
　　夏末看着他的背影，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配得起夫人的明艳似火，神仙眷侣也莫过于此罢！
　　“丫头，昨夜睡得可好？”左夫人揽过她，整着她的衣领，举手投足间，已是暗香盈然。夏末有些许的恍惚，记忆里似乎也有这样的一双手抚过她，可惜太过模糊。
　　她点了点头，却终没有忘记，她此番要做的事情。
　　左右斟酌间，左夫人已是看出了她的为难。
　　“你们退下。”玉朵儿淡淡地吩咐道，一旁的丫环们便都识趣地陆续退下，很快，院子里便就只余她们两人。
　　春已到，寒气却依旧。夏末咬着唇，便是屈膝就跪。
　　“你这是为何？”左夫人皱着眉，却并不扶她。
　　“求夫人宽恕。”夏末一字一顿，字字似有千钧。她有多不愿，不愿负了少爷，不愿舍弃眼前这样明媚的暖意。可是她是谁？只不过是路边的弃儿，怎么可能学得来宝儿的千娇万宠的一丝一毫？所以，她更怕，怕被揭穿后的什么都不是！
　　“说吧。”左夫人端起茶杯，夏末听不出她的情绪，只是箭在弦上，当下横了心肠，将自己替了宝儿一事和盘托出。
　　“此事于少爷无关，于商府无关。都是奴才存了非分之想，才要少爷将奴才替了来。”夏末硬着头皮，此事最好，别算在商府头上。“夫人要怎么责罚，奴才心甘情愿。”
　　“好一个硬气的丫头。”左夫人轻抿了口茶水，夏末抬头，却瞧不出那张脸上的喜怒。她心底已是针扎，却要等着，等着夫人的发落。
　　院里静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