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流年，两相忘》山色

24、第 24 章

　　分明是春风送暖的时节，当公子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夏末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她知道的是，幸运的九岁，伴着时光，永远地归入了回忆。
　　身后，是她完全陌生的左家。
　　一个神秘的家族，却拥有着能让世人惊羡的织绣工艺。
　　明丽的左夫人，一路就跟在她的身边，她知道，此刻就是再多些不舍，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因为，在左家，她是商府派来学艺的小姐。
　　她的过往让她知道，这样的交换背后，不会是如此简单。
　　到底左夫人图的是什么？几车织锦和一名绣工换来一个十来岁的娃儿，这样的交易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风乍起，依旧的寒洌，使得左夫人决定，不再让女娃儿继续这般地站在街角。
　　“宝儿，回去吧。”左夫人牵过她的手，她只能点头，一步步，与公子此时的行程背道。
　　不是不知道，那只温柔的手就像刚才的公子一样的温暖，只是，固执的心里，连带着手，似乎都默记着原来的温度。
　　抿着唇，默默地把泪逼回，从今而后，她，又变成了一个人了吗？
　　原来，那般的贪恋着长安街上的某一处呵。
　　左夫人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一路上见孩子心绪难平也只是放任着，她相信，这个孩子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而已，女娃灵秀又沉稳，只是略显阴沉了一些。
　　无妨，织绣要的，便是灵巧和耐性。
　　更何况，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传她衣钵的孩子。
　　她要的，是一个日后能撑起婆罗一族的女子，当初会答应即儿也不过是想试一试，试试能不能从千里迢迢的京都找到这样的女子，如今看来，那一车的锦绣似是值当。
　　刺绣，要心细，更要心静，这女孩，看着虽有些阴沉，但言行举止一看便是稳当的孩子。
　　稳，便能求静，便能精细。
　　舍近求远，是她玉芽儿最爱的事儿。
　　她的亲生儿子送去了帝都，她的衣钵传人也必须要帝都来人，这样才公平不是？
　　婆罗族族长行事向来诡异，她是一族之长，又身怀绝艺，其他人，只有听话的，哪来说话的份儿？
　　左夫人看了一眼天际，又笑盈盈地牵着女娃，把她带到早已备好的小院。
　　嘱了两个晓事的丫环，左夫人这才出了院子。
　　院子取名安心，心若能安，百事能成。
　　夏末仔细回忆着宝儿的言行举止，虽是严丝合缝，但终究有些惴惴。
　　若是告诉左夫人她只是个顶替的，是不是就损了商府的颜面，可若是不说，日后被人发现，又该如何？
　　心下愁肠百结，自是一夜睡不安稳。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便睁开了眼，一时错觉还以为是在路上，可是，当周遭的物事却在片刻后提醒她，这已是蜀地，左家。
　　不是没有经历这般的聚散，但离了那样的人家，她竟发现自己是那般的怀念和不舍。
　　枕边隐有湿意，但无妨，这样的时刻，必是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的哭泣，就算真有也只不过以为是想家的小姐发发脾气。
　　小姐？是了，她现下要做的是宝儿。
　　可是，直觉告诉她，那个明媚不可方物的左夫人，必是个人精，又不是一时相处，此后日日夜夜难保不出问题。
　　不管少爷图的是一时的交易，还是长久的互利，这样的隐瞒都不是长久之计。人最讨厌的便是欺瞒，想来左夫人也必如是，她初来乍到，但已能感觉左夫人对她的喜欢，若是她诚心地求得左夫的原谅，于少爷，想来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该怎样说呢？
　　该怎样说才能不引起左夫人的怒意？该怎样说她能留下来学得手艺不负少爷所想？
　　她以为她比宝儿懂得多些，可是眼下她的无助又强过宝儿多少？
　　此时，宝儿想必睡得正香，少爷想必在回家的途中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那些锦帛绣品，只有她，患得患失，全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