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妖后她重生了》风扶摇

9、猜疑

　　木门“吱嘎”一声阖紧，屋内重回寂静。

　　苏倾月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握得更紧，脸上恬静的笑容却丝毫未变。

　　“苏姑娘，”君辞野沉声唤她，眉目冷淡，“销金楼的生意，你是从哪知道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

　　苏倾月心里缓缓出了口气，纤长的眼睫微垂，回答了滴水不漏的四个字，“偶有耳闻。”

　　偶有耳闻，可以是真，也可以是假。

　　就算君辞野想要再追问，她也大可随意敷衍过去，听个闲话而已，没人能真正寻出这些闲话的源头。

　　果然，君辞野掀眸睨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却最终没刨根究底问下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带来的消息，是什么？”

　　苏倾月勾唇笑了，“那就要看公子想听大的，还是想听小的了。”

　　君辞野表情不变，极有耐心地垂眸看着她，言简意赅地答。

　　“都要。”

　　男人的声音低沉且微微沙哑，尾音落在耳畔，倒叫苏倾月猛地想起前世在床榻上，他压着她不停索取，不停贴在她耳边唤着“娇娇”的模样。

　　苏倾月心中一跳，故作镇定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君辞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前。

　　男人的面容虽然同前世一样英俊，但比起那个向来对她千依百顺、温柔体贴的君辞野，却多了几分不露声色的沉冷，愈发像是睥睨天下的少年帝王。

　　“苏姑娘，怎么不说？”

　　苏倾月这才回过神，朝他嫣然一笑，“那我便先将小的说给公子听。”

　　她轻启薄唇，说的是前世她入宫后从命妇口中得知的消息。朝中素以清白刚正著称的吏部尚书在私底下竟宠妾灭妻，那房里的五姨娘以假孕争宠，又设计小产，以此陷害大房。

　　君辞野沉沉地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他两辈子对朝廷中事了如指掌，却只知道那尚书正妻成日抑郁，并将在不久后病逝，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缘由。

　　苏倾月瞧着他思索的神色，以为他是将信将疑，便又补充一句。

　　“公子若是不信，便可去寻当初为五姨娘诊脉的大夫。他拿了一大笔钱，定然不肯去什么穷乡僻壤，五姨娘又没什么权势，奈何不得他的。他现在，多半就藏在京中的某个地方。”

　　君辞野沉吟半晌，凝眉看着她，又问，“那大的又是什么？”

　　苏倾月抬手将鬓发撩至耳后，笑着摇摇头。

　　“家事是小，国事为大。这消息，我不能轻易卖给你。只能告诉公子……事关皇上在查的那支私兵。”

　　话音落下，君辞野的眸光一闪，看向她的眼神变了。

　　“你想要多少银子？”君辞野直截了当开口，“你尽管说。”

　　苏倾月声如银铃，慢条斯理，咬字清楚。

　　“我想要销金楼的一半买卖。”

　　说话的同时，她抬起头，直直地望进君辞野的眼睛。十五岁的少女纵然稍显稚嫩，但那上扬的眼尾已经依稀有了几分摄人心魄的魅惑。

　　君辞野喉结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向清冷的靖王竟是有些狼狈地别开了视线。

　　苏倾月也不逼他立即做决定，纤长细白的手指抚过耳垂上的流苏，轻轻道。

　　“不急。公子慢慢考虑，三日之后，我会再来。”

　　她动作轻巧地朝君辞野颔了颔首，转身就欲离开，还没迈出两步，窗外忽然掀起一阵清风。

　　在君辞野的桌案上，有什么东西“哗啦”响了一声，仿佛蝴蝶认主般翩旋落在苏倾月脚边。

　　苏倾月疑惑地垂下头，蓦然瞥见了一抹殷红。

　　画中人身穿鹅冠红锦袍，虽然只是一个曼妙的背影，明眼人却都瞧得出来，那人与她八分相似。

　　少年靖王素来擅画，那精细的工笔、绝妙的渲染，绝对是出自他亲手。

　　苏倾月呼吸一顿，掌心里不由得沁出薄薄的汗水。

　　她想装作不动声色，可心跳一声比一声急促，千万种猜测霎时全部涌上心头，让她胸口有些隐隐的闷痛。

　　难道他也同她一样，重新活了一世？

　　可若真是这样，上辈子她将越国搅得一团乱糟，让他留下千古骂名，她大哥苏倾年又夺了他的皇位……

　　他又怎能忍得住不对苏家动手？

　　她垂着美眸，长睫轻颤，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君辞野未发一言，只是紧紧盯着她，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似的。

　　半晌过去，苏倾月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绽出一个娇俏的笑意，俯下身将那幅画拾了起来。

　　“公子好画功。这画中的姑娘身姿曼妙，想必是公子的意中人吧。”

　　君辞野淡淡地应了一声，将那薄薄的纸张接了过来，拢成一卷，握在手心。

　　“一位故人罢了。”

　　他沉甸甸的目光落在苏倾月身上，那眼神炽热滚烫、如有实质，仿佛能在她身上灼出一个洞来。

　　就在苏倾月努力稳住呼吸之时，听见君辞野喜怒莫辩的嗓音，“说起来，那人倒与苏姑娘格外相似。”

　　苏倾月心里重重一跳，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落下去的声音。

　　她闭了闭眼，轻笑着扭过头，面上诧异得恰到好处。

　　“是么？那倒是巧了，只可惜……我从来不爱穿红色。”

　　……

　　从销金楼走出来，看见侯在门口的琥珀与珍珠，苏倾月才松了一口气。

　　珍珠见她出来，慌忙跑上前，眼眶都红了一圈，“姑娘，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里面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苏倾月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安慰她，“傻丫头，销金楼是我们苏家的产业，谁敢欺负我。”

　　琥珀比珍珠稳重，见她神色不对，便将一直搭在臂弯里的披风抖开，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身上，“姑娘，可是销金楼的账目出了什么问题？”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她们姑娘昨儿破天荒提起想要接手销金楼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今天苏倾月又独自一人进了楼，珍珠还担心她是去寻欢作乐的，可琥珀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苏倾月闻言诧异地看了琥珀一眼，虽然她猜的不全对，可也贴上了边。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贴身的丫鬟还有这样的本事？

　　“是，也不是。”苏倾月笑着道，“这事复杂，一时半会也搞不明白。无论如何，销金楼是苏家的产业，我绝不允许它在暗中生什么乱子。”

　　两人陪着苏倾月回了院子，途中苏倾月一直若有所思，两人也不敢轻易出声打搅。

　　她们都隐约发觉，自前两天一病醒来之后，姑娘就变了。

　　虽然还是像从前一样温柔善良，对她们也是一样的好，可那眼神里却多了不一样的东西，不经意间就能流露出上位者的威严和沉着，一举一动还带着从前没有的明艳和魅惑。

　　就连夫人院子里的翡翠和玛瑙，在闲聊时也忍不住感叹，女子过了及笈之年果然就不一样，姑娘出落得愈发美艳了，也不知日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儿郎。

　　苏倾月自然不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她忙着翻阅账本，越看脸色就越复杂。

　　苏家的庄子铺子实在是太多了，云昭平时关注那十几家重要的要多些，经营状况还算红火。可那些没有平白关注到的，要么是连续亏损，要么就是被人精心做了假账。

　　苏家虽然家大业大，不在意这亏损的一点小钱，可积少成多，若是能仔细归拢起来岂不更好。还有那做假账的，往好了说顶多是隐瞒了些亏损，可往差了说，那就是有人欺上瞒下，在暗中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她上辈子活得太无忧无虑了，竟然不知苏家底下有这么多的暗潮汹涌。

　　也是时候该好好清查一下了。

　　苏倾月连着挑灯核对了两晚账目，终于是在两天之后，顶着隐隐青黑的眼圈，将清查好的账本拿给了云昭。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云昭翻看着苏倾月呈上来的账本，眉目凝了起来。

　　她纵然知道这底下的庄子铺子不太干净，却一直本着水至清则无鱼的想法，对于不太严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这些下人竟然敢阳奉阴违，做到这个地步。

　　更让她不敢相信的是，苏倾月竟然有这个本事。

　　这还是她那个一看账本就头痛的小女儿吗？

　　云昭担忧的同时，又是掩不住的惊喜，“娇娇，这些日子帮娘核对账本一定累坏了吧？”

　　苏倾月笑着摇头，“不累，能帮娘亲分忧，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顺势伏在云昭的腿上，云昭细白柔荑轻轻抚着苏倾月柔顺的青丝，心里感慨万千。女儿长大了，或许真是时候该放手将产业交给她打理了。

　　正想着，苏倾月就有些撒娇地开了口，“娘，我帮您做了这么多活，能不能讨个赏？”

　　云昭笑了笑，在她挺翘的鼻梁上轻刮一记，“说吧，你想要什么赏？”

　　苏倾月直起身子，正色道：“这么多铺子，娘一个人左右也看不过来。不如将经营的权力交给女儿，女儿保证能赚到更多的钱。”

　　经历了那么多，云昭对她的能力也已经不再怀疑，只是担心她身子不好，会不会太过操劳。不过转念一想，能借此机会让她多出门走走，倒也是件好事。

　　她半是无奈半是宠溺，“你这丫头，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心里想的……还是销金楼吧？”

　　苏倾月眼巴巴地点头。

　　云昭笑着叹了口气，“这事我说了不算，等你爹回来，我再同他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