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妖后她重生了》风扶摇

21、见面

　　紫宸殿外的羊脂玉台阶上，三三两两站着不少身着官袍的大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早朝才罢，该是群臣散去的时候，众人却都迟迟不肯挪动脚步。

　　“阁老大人！”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出声试探道，“您可知……今日大皇子上朝议政，陛下那边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皇子君辞玄受宏初帝厌弃，眼下已经二十八岁，却连亲王都没有封，这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

　　可今日早朝上，君辞玄居然一袭燕紫色朝服，与靖王君辞野并肩站在了头排。

　　林经纶捋了捋胡子，眼色淡然，“大皇子是陛下长子，自然有上朝议政的资格。你我就不要管这么多了。”

　　知他这人精得像狐狸，越是这样打太极不肯明说，心里便越是知道什么。

　　那官员急得不行，可有些事情又不好摆在明面上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经纶大步走出玄武门，坐上自家的马车。

　　不止是他，许多其他大臣见状也都围拢过来，远远望去，都是一脸的愁容。

　　宏初帝膝下子嗣稀少，又只有靖王君辞野一个出挑，未来会是谁即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几乎所有人都早早站好了队。

　　可没想到，都到了这关头上，大皇子忽然又有了崛起的势头。

　　众人惊讶之余，忍不住替自己捏了把汗。

　　君辞玄毕竟是陛下长子，又不似二皇子那般身体有疾，虽然的确不如君辞野才华出众，可却也勉强称得上一句心思缜密，白净清秀。

　　他被扔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整整二十余年，今天头一次得见天日，众人只觉他身上那袭燕紫色朝服格外刺眼，甚至衬得那张本该苍白懦弱的脸都有了几分阴沉。

　　陛下到底是何用意？

　　难道……突然又属意起君辞玄来？

　　众臣猜测纷纷，却没人能得出一个确切答案，只能不安地陆续散去。

　　……

　　消息传了几日，早就在京中沸沸扬扬。

　　百姓们表面上不敢乱说，私底下却都议论着大越国是否要变了天。宏初帝已经年近五十，还没立皇储，这个关头突然对大皇子格外恩宠，说不定是有意立他为太子。

　　温明踏进书院时，正听见几位同窗正在议论此事。

　　有人道：“苏大将军眼光真是毒辣，是否早就料到大皇子会有今日，这才没急着应下靖王的求亲？”

　　另一人摇摇头，却道：“非也。保不齐大皇子也只是昙花一现，这不，陛下虽然准许他上朝议政，却还没封亲王呢。”

　　书院里都是些世家子弟，父亲在朝为官，多少知道些朝中的消息，平日就爱聚在一起商讨些政事。

　　温明一心只读圣贤书，往日遇到这样胡乱揣测的，都是远远绕开。可今日听见是有关于苏家的，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几位兄长，”温明轻声道，“敢问这几日朝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见是他来，那几位同窗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皆满脸古怪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他跟将军府嫡女苏倾月订婚又退婚的消息已经传了个遍，待反应过来，其中一位揶揄着道。

　　“你小子，敢跟靖王抢人，胆子可真是不小。这是挨了几顿板子，竟然连旷了三日的学？”

　　那日温明挨了棍子后，浑身是伤，虚弱得不行，不得不在家休养了三日，故而不知道外边都发生了什么事。

　　他垂下眼睫，只是坚持道：“还请兄长告知。”

　　那同窗知道他是个脾气倔的，叹了口气，却也没有继续调侃。

　　他脸色沉了沉，道：“前几日陛下恩准大皇子上朝议政，和靖王殿下是同等的待遇。也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日后当如何……”

　　温明听了这话，表情微微一变。

　　他来不及和同窗聊下去，匆匆见了个礼，便转身从来时的月亮门迈了出去。

　　那同窗话说了一半，噎在当场，只觉得今日的温明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奇怪，忍不住嘀咕。

　　“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脑子被打坏了……”

　　温明此时满心都是苏倾月的事，根本再没心思应付别人。

　　先前卧床休养时他想了许多，也预料到宫中会有动作。故而他只听了前半句话，就知道宏初帝想做什么。

　　拴住苏家军，不一定要靠靖王。

　　甚至于，将苏倾月嫁给靖王是宏初帝给苏家的脸面，但既然他们不想要，就没必要再仁慈下去。

　　宏初帝膝下虽然没有公主，可皇子却有三位。

　　无论是那出身低贱不受重视的大皇子，还是病病歪歪的二皇子，都过了娶亲的年纪，早就该有一位王妃了。

　　温明越想越急，心脏仿佛被细绳高高提起，指尖冰凉。

　　他快步来到将军府门前，叩了叩门。

　　书院上课的时候早，这时候才刚过鸡鸣，守门的小厮打着哈欠出来瞧了一眼，见是温明，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不喜。

　　“原来是温公子，”守门小厮不冷不热道，“既然已经退婚，没给我们夫人递过帖子，还是不要上门拜访了。”

　　温明自知不受欢迎，抿了抿唇，祈求道：“我有急事，想要求见苏姑娘。”

　　“温公子，我们小姐还在休息，不能见您。”小厮一口回绝道，“再说这男未婚女未嫁，万一被人传出什么闲话，恐怕毁了温公子的前程。”

　　温明脸色苍白，手指在袖内攥紧，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人插了一刀似的疼痛。

　　他嘴唇翕动，半天才道：“那，那能否劳烦帮我给苏姑娘带句话……？”

　　那小厮刚想拒绝，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出了什么事？”

　　小厮回头一看，见说话的人苏倾月的大丫鬟琥珀，身旁还跟着一顶绸缎软轿，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见礼。

　　“姑娘赎罪！奴才不知道姑娘今日要出门，惊扰了姑娘，都是奴才的错。只是那温家公子突然到访，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琥珀皱了皱眉，确实是没想到来访的人是温明。

　　她回过头，有些犹豫地问坐在软轿中的苏倾月，“姑娘，这可怎么办？”

　　今日是销金楼核账的日子，苏倾月凌晨便起来梳洗，眼下正要出门。

　　这几日连着看账本看得头晕，此时她又尚带着几分起床气，闷着脸想了想，隔着轿帘道：“不见。”

　　守门小厮喜笑颜开，立马应道：“好嘞，奴才这就去撵他出去。”

　　他正要出去，苏倾月突然又变了主意。

　　“慢着。”她缓缓卷起轿帘一角，一双微眯的凤眸流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唇角勾起。

　　“若真是有急事，叫他去销金楼寻我吧。”

　　“是，奴才明白！”守门小厮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软轿又开始朝前行进，琥珀跟在轿旁想了想，悄声笑道：“姑娘真是好手段。那温家公子瞧着文绉绉的，若非真有急事，想来是不会去销金楼那地方见您的。”

　　苏倾月轻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她知道他忠孝仁义、恪守礼节，上一世递给他那只手炉时，还以为他与旁的那些油滑文臣并不一样。

　　现在想来，或许早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他拒绝她，不会只有那一次。

　　温家人退婚这事，她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说心里丝毫没有介怀，那是不可能的，故而连带着将温明也讨厌起来。

　　世上文人还不都是一个德行，装模作样，满口天下大义，可到头来最重视的还是自己。

　　她想着这些心情低落，干脆不再去想。

　　恰巧轿子摇晃，困意袭来，她便靠在柔软的圆枕上昏昏打起瞌睡。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听见跟轿的珍珠大惊小怪的声音，“姑娘，姑娘！快看，温公子！”

　　“温公子有什么好看的？”苏倾月不耐地嘟囔了一句，揉揉眼，掀起轿帘，后半句话全然憋了回去。

　　清早来寻欢作乐的客人少，销金楼门前迎客的姑娘们都闲倚在门前私语。一片花红柳绿之中，只有一袭白衣分外显眼。

　　——那是温明。

　　他身旁围着几个含笑撩拨的神女，为了不与她们肢体接触，不得不左支右绌地狼狈躲闪。

　　几番纠缠下来，他耳根已经红透，脖颈上青筋直跳，看见苏倾月的软轿过来，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唤道。

　　“……苏姑娘。”

　　这几日来，他清瘦了不少，白衣被风吹起，配上那眼巴巴的眼神，竟然有些可怜。

　　苏倾月顿了顿，没有料到他真的找来了，霎时困意全消。

　　那些围着温明的神女见到苏倾月来，也都收敛了神色，低眉问安，“奴家见过大小姐。”

　　这长安街毕竟是京都最热闹的一条街道，若是被人瞧见温解元在销金楼门前与女子们不清不楚地拉扯，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闲话。

　　若是因此误了他的前程，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都起来吧，”苏倾月当机立断道，“收拾出一间厢房，我与温公子进去说话。今日楼内核账，不接客人。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打扰，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