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妖后她重生了》风扶摇

19、阁老

　　丽娘灰溜溜地被人带下去后，屋内好半天寂静无声。

　　六娘压不住复杂的心绪，尽管她知道苏倾月这番举动并非全然为了自己，更多是想尽快树立起威信，让销金楼的众人不敢小瞧她这个新主子。

　　可她责罚丽娘，又实实在在地肃清了楼内的权柄，让实权重新落回到自己手上。

　　她看着淡然饮茶的少女，张了张口，感激道：“……奴家谢过大小姐。”

　　“谢什么。”苏倾月放下茶盏，撩起鬓发朝她漫不经心地一笑，“我知道你有能力，往后这楼里诸多事宜，还得你多帮我照看。”

　　这话说得落落大方，说是在拉拢她，却又光明正大，丝毫让人生不起气来，只觉得心中舒坦。

　　六娘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垂头，不禁有些愧悔。

　　她跟了君辞野多年，本觉得自己对他忠心耿耿、雷打不动，对苏倾月尽责也只是因为她是未来的靖王妃。

　　可是到了如今，她真对苏倾月产生了几分意料之外的敬佩和欣赏。

　　她甚至觉得，像苏倾月这样的奇女子，确实不该早早嫁了人。深居后宅，这样只会让明珠蒙尘。

　　苏倾月当然不知，自己敲打了丽娘一番，却险些让君辞野的得力助手倒了戈。

　　她喝完了一盏茶，也有些倦了。

　　想到外边的兄长和珍珠、琥珀他们应该还在焦急地等着，便从软榻上支起身子，袅袅娜娜地迈步走了下来。

　　“大小姐可是要回去了？”六娘赶忙问道。

　　“嗯，左右也少不了要看账本，还不如回府去看。”苏倾月掩唇打了个哈欠，神色恹恹的。

　　“那……”六娘试探道，“那些账本您一人能瞧得过来吗？”

　　苏倾月歪过头，朝她狡黠一笑。

　　“当然。我方才说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诈丽娘罢了。”

　　……

　　一行人回到将军府，老远便听见院子里苏左在发脾气。

　　“这个老东西，精得跟狐狸一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关西北兵事，陛下那么信任他一介文臣做什么！”

　　苏倾月和苏倾年对视一眼，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点无奈。

　　如果是上一世的她，自然不知道苏左这时候是在说谁，只会以为他又犯了武将的倔脾气。

　　苏倾年心里是清楚的，但朝堂上的这些破事从来都不会同她说。

　　他们都希望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长大，不要被纷杂的世事侵扰。

　　云昭是个贤良妇人，对朝堂之事不怎么了解。对于丈夫的抱怨，也只能柔声安慰，替他顺顺气，旁的也做不了什么。

　　苏倾年顿了顿，犹豫地看了一眼苏倾月，道：“娇娇，你先回院子去吧。爹在发脾气，当心别吓到你。”

　　苏倾月却没听他的话。

　　她眉心缓缓皱了起来，仰起小脸，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哥，爹说的那人是不是林阁老？”

　　苏倾年闻言眉梢一挑，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

　　林阁老是内阁大学士，全名林经纶。他和苏左二人，一文一武，皆是宏初帝身边的开国重臣，只是这两人素来不对付。

　　苏倾月上辈子一直在深闺，未出嫁前只见过林阁老一次，对他的印象便不怎么样。

　　她爹苏左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但林经纶的性格却和宏初帝有些相似，两人都是猜忌多疑，腹中九曲。

　　更别提苏家被灭门，她依附君辞野成了皇后以后，林经纶便更瞧她不顺眼了，几次三番谏言要君辞野除了她。

　　对于她上一世经历的这些，苏倾年自是不知情，还奇怪她怎么知道是林阁老。

　　他挠了挠脑袋，“是林阁老没错，只是……你是怎么猜到的？”

　　苏倾月嗔怪地瞧了他一眼，“你和爹从外边回来，好几次都在桌上提到过这个名字，怎么还问我是从哪里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啊。”苏倾年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你操心，我和爹爹能解决得了。你先回去休息，等到了用膳的时候，再差人喊你到爹娘的院中来。”

　　说起朝堂中事，他还是下意识避开了苏倾月。

　　不是怕她听到什么，而是担心这些烦杂的事会污了她的耳朵，引得她跟他们一起烦心。

　　苏倾月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无奈，忍不住撒娇道：“大哥，我都已经及笄了！你们还把我当成小孩子看！”

　　苏倾年嘿嘿笑了几声，带着茧子的手掌落在她头顶上，笨拙地轻轻揉了揉。

　　半晌，他终于还是顶不住苏倾月哀怨的眼神，笑着妥协下来。

　　“……好好好，不把你当成小孩子看了。有你陪着一起，刚好也能给爹顺顺气。”

　　两人推门进去，苏左抬头瞧见苏倾月的身影，骂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埋怨地看了眼苏倾年，“怎么把妹妹也带进来了？”

　　不等苏倾年说话，苏倾月先娇声道。

　　“爹，是我非要跟大哥进来的。”她说着，气哼哼撅起红润的嘴唇，“还不是老远就听见您又在骂那个什么林阁老……”

　　她越说语气越低了下去，像是知道自己逾矩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止住了话头。

　　不过顾不得别的，苏左脸上也浮起诧异，“娇娇，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说林阁老？”

　　将军府虽说坐落在僻静之地，可树大招风，唯恐隔墙有耳，他特地没有道出名姓，就是担心被有心人听了去做文章。

　　苏倾月又是怎么知道的？

　　苏倾年赶紧拉着两人，生怕他们一时兴起，就在院子里谈论起来。

　　云昭也柔柔出声道：“外边风大，娇娇身子刚好，不如回屋去说吧。”

　　“喔，”苏左这才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走，咱们进屋去。”

　　说完，他便迈着大步进了屋。刚刚掩上房门，在凳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娇娇，你快和爹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倾月看他兴冲冲的模样，不像是担忧或生气，倒像是欣喜。

　　她知道苏左不会因她贸然插话而气，倒也放了心，索性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

　　“爹，是您话中之意太过明显了。”苏倾月无奈道，“放眼整个越国，能跟您地位抗衡的文臣，又深受陛下宠信，除了林阁老还有谁？”
　　苏左讷讷点头，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女儿比自己想得周全。连一个深闺女子都能从他话语中猜到端倪，别人岂不是更能想到了？

　　都怪他太没脑子了，一时忍不住，就在院里骂起了人。

　　“祸从口出，”苏倾月见苏左并未抗拒，顿了顿，索性又顺势接着劝道，“爹，您以后可千万要记着这一点。咱们苏家手握重兵，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

　　苏左憨憨笑了两声，垂下脑袋，像个谦虚受训的学生，“是，娇娇说得对，爹记住了。”

　　听了这话，苏倾年和云昭都惊喜地看了他一眼。

　　同样的事，他们平时规劝了多少次都不顶用，苏倾月只用三言两语，竟然就让苏左乖乖认了错！

　　苏倾年笑着赞道：“要想劝得动爹爹，还得是娇娇出马。”

　　苏左似是觉得面子上下不来，竖起眉毛瞪了他一眼。云昭在一旁掩唇偷笑，这时候才道：“好了，现在一家人都在这，你究竟是为什么烦心，也可说来给我们听听。”

　　苏左眉头立刻又皱紧了。

　　“还不是关于西北的兵事……那边时常有散乱的流匪作乱，害的边民无法谋生，我前阵子早朝时好容易才说服了陛下出兵，可今天宫里传来消息，那姓林的竟然又私自求见陛下，劝陛下不要出兵！”

　　“真是岂有此理，”苏倾年也气得不轻，“趁眼下散匪还不成气候，就应该早早出兵治理了，既还边界一片安宁，又绝了后患！陛下怎能听信了那林阁老的话！”

　　苏左烦闷地摇了摇头，“还能是为什么，左不过是因为林淑妃。”

　　林淑妃是林经纶的女儿，也是宏初帝的宠妃。

　　有时候前朝吵得再厉害，也不顶后宫一句枕边风。有林淑妃从中撮合，难怪林经纶愈发受宏初帝的宠信。

　　苏倾年不作声了，闷闷地垂头看着地砖。

　　苏倾月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听着他们的话，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如果没猜错，她上次在苏左案上看到的那副战略图，就是有关于西北地区的这支流匪。

　　苏左和苏倾年，不仅早早就看出这股流匪有成气候的架势，甚至还画出了战略图，计划出了处理这股流匪的最佳方案。

　　可想而知，如果宏初帝在这时就采取行动，清剿了西北的流匪，也就不会有了后来的隐患。

　　她也直到现在才想明白，上一世苏家被灭门后，苏倾年正是在悲愤绝望之下带着苏家军残部投靠了那支流匪。

　　不仅如此，他还凭借早画出的那份战略图，将流匪整合成一支正规军，平定了西北，又一路杀进京城。

　　苏倾月轻轻叹了口气，眼眶有些湿润。

　　她知道自己兄长的性子，不到心灰意冷之时，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于家国不忠的事来的。

　　如果改变了现状，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