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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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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中市里，是专门经营驴马骡等牲畜买卖的场所。这里贩子和牲畜众多，熙熙攘攘一副热闹非凡的模样，显得有些嘈杂。
人群中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少年比旁人略显突兀，他那披散着的茂密头发，让人一看便知是一位来长安时日尚短的游牧边民。他便是前几日同父亲一同进京，因战功准备进攻领赏受封的朱邪古尔。
他来中市主要是出于好奇心，早就听闻长安城汇聚了四面八方进贡或互市的马匹，因此品种、数量都远超王朝的其它地方。
他在马市里逛了大半天，和很多马贩子攀谈。这些马贩子因为贩马的关系，对马匹自然也有研究，其中不乏爱马之人，看朱邪古尔牵着一匹不可多得的塞北良马，也乐于与其攀谈。大半天下来，他见了许多在代北未曾见过的西南马匹，算是长了见识。正当他准备离开中市去别处逛逛时，却被不远处的一幕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匹十分高大威猛的马，可以说是高大得有些异常，而且马背上的马鞍也与它极其不匹配的感觉。这让朱邪古尔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这匹马在马市里显得特别怪异。
于是他牵着马慢慢走近，这才发现那匹马周围有两女一男三个人，其中一个打扮精致、穿着丝绸质地衣裳的小女孩特别显眼，她约莫十来岁，两颊有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鼓鼓的甚是可爱。
他盯着这个小女孩看了许久，只见她抿着嘴唇、微微蹙眉，脸色有些凝重，似乎在思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姑娘，你这眼光真好！你看看我这马，高大威猛，是顶好的西域马啊！”
朱邪古尔这才回过神，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普通小贩模样打扮的男子，笑意盈盈的，一边说话一边抬手冲着马的方向扬了扬。他的注意力跟着小贩的手又重新落在那匹奇怪的马身上。
他的眼睛扫过马的后腿和马腹时，嘴角一扬，不禁想到：我说这马怎么看着这么怪呢，原来是匹种马。下回可得记住，往后不能只拿看军马的眼光看马啊。这样想着，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于是勒马停住，留心观察着这匹马和马旁边的三个人，尤其是那个有些婴儿肥的可爱姑娘。
这个可爱姑娘叫郑莞尔，跟在她身边比她大上几岁的少女是她的贴身丫鬟叫翠枝。郑莞尔和这个小贩已经来回问询许久，价格也谈妥了。只是，郑莞尔向来没接触过马，而且也不曾经手过牲畜的买卖事宜，因此这会有些犹豫。这才引得想快速达成交易的小贩不吝溢美之词地夸着自己的马。她心里明白，小贩这番说辞纯粹是自卖自夸。
她非常喜欢这匹马，不禁兴奋地摸着马脖子上枣红色的毛，一边摸一边感慨道：“真是一匹高大帅气的马，它的毛摸起来好舒服啊。翠枝姐姐，你也摸摸看。”
站在旁边牵着驴子的翠枝摇摇头，随后苦口婆心地劝道：“不了，姑娘，咱还是走吧，买马不是小事，我们还是先回家和夫人商量好后再决定吧。”
“翠枝姐姐，你就别劝我了。跟母亲说了以后，那哪叫商量啊，结果铁定是不让买的。若是被三哥听见，肯定会不疼不痒一本正经地说上一句等学会骑马再买马不迟。我若说想学骑马，那她们铁定又会说我还小怕摔着，等大点再学不迟。若是等我再大些，她们铁定又会说，哎，这么大了别学骑马了，万一摔着破了相以后嫁不了好人家啦。哼，我才不上他们的当呢，你看我大姐姐，不就是被这么忽悠得，到嫁了人都没能学骑马呢。”
郑莞尔熟练地切换着表情和语气，将自己哥哥和母亲说话语气和神态模仿得惟妙惟肖，直把翠枝逗乐了。
翠枝仔细想想，郑莞尔的话倒一点儿没说错，于是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护着驴背上的绢帛，生怕把小主人辛苦攒了很久、几乎是她全部身家的绢帛给弄丢。
郑莞尔犹豫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买下这匹高大威猛的“西域马”，于是让翠枝将驴背上的绢帛三两匹、四五匹一摞地一一卸下来，那小贩接过后整齐地码在另一匹马的马鞍上。小贩的行为虽然有些怪异，但郑莞尔整个人都沉浸在能拥有自己马匹的兴奋中不疑有它。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观望的朱邪古尔突然开口道：“掌柜，你这样太不厚道了，居然蒙骗这不懂事的小姑娘家。”
他在旁边听了那么久，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骨子里生来有种英雄救美的情结。盯着郑莞尔脸颊还未褪去的婴儿肥，又被刚才她那番惟妙惟肖、切换自如的鬼马表演所感染，他只觉得这个小姑娘长得特别可爱和惹人怜惜。
朱邪古尔突然掺和进来，让小贩和郑莞尔三人都有些诧异。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愣住了，空气突然凝住的感觉。
过了许久，小贩终于意识到朱邪古尔估计是搅和他买卖的，于是不以为然地辩解道：“这位公子说得什么话呢？我这诚心做生意的，哪里蒙骗人了。再说了，我这确实是匹好马！”
小贩语气真诚，并不像撒谎。这回轮到朱邪古尔发愣了，他随后试探道：“既然你说这是一匹好马，那你倒是说说，这马什么品种，为什么会比马市里其它店家的马要高大不少。”
“这～这～这马应该是西域的马～之所以比其它的马大～那就说明我这马好啊。”小贩磕磕巴巴地说道，神情有些不自然。
朱邪古尔这下明白了，这小贩根本就不是寻常的马贩，他压根不懂马，怪不得刚才那般理直气壮说“没有蒙骗小姑娘”。
“那我替你来说吧。这马根本就不是西域的马种，而是来自塞北的蒙古马。它之所以看起来高大威猛，体型比普通马要高大一些，是因为它是一匹公马，而且是一匹没有骟过的公马。这匹马应该是用来专门配种用的种马，而不会用来当军马或骑马。”自认为明白了事情缘由，朱邪古尔气定神闲地说到。
一听这话，小贩的神色有些异样，毕竟他并不是真正的马贩，也不懂马，这会更辨别不了朱邪古尔说得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在诓他。小贩不敢看朱邪古尔，低头看向地面，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干些什么才能挽回这场交易。
气氛突然变得很安静。这时候，一个怯怯的声音打破了安静，“为什么它不能用来当骑马？我看这匹马高大帅气，很是喜欢。若是能骑着它出门，一定非常威武吧。”也许是因为心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朱邪古尔转头看向郑莞尔，随后笑笑，耐心地解释道：“因为没有骟过的公马性情暴烈，不够稳定和温顺，容易将人从马背上甩下摔伤乃至摔死。因此大部分军马或骑马都会骟过。只有用于配种的种马才不会去势。你听过‘马骟被人骑’吗？”
这会，他已经知道郑莞尔是一个丝毫不懂马的小丫头。但架不住她年纪小、长得可爱又惹人怜惜，实在不忍心她被骗，这才有意阻止这场交易并这么耐心地同她解释。
可这些话还是没能打消郑莞尔的念头，她始终觉得眼前这匹马高大威猛，很是符合自己的心意。内心剧烈挣扎的她，不死心地问朱邪古尔，“我只听过人善被人欺。那这马能驯吗？我听好多人说，越是烈性的马，驯好了便越是好马。再说，我看着这马还挺温顺的，不像你说的那么恐怖啊。”
“哎，这小妮子长得可可爱爱，怎么就这么倔呢？”朱邪古尔心里暗叹。不过他既已管了这闲事，便想着管到底，因此继续耐心解释，“你现在看它好像挺温顺，那是因为现在不是马的发情期，而且这旁边也没有母马。等到马的发情期一到，若是旁边有母马，怕是骑这匹马的人得被它摔下身去踏成肉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话把郑莞尔身旁的翠枝羞得红了脸；郑莞尔被“肉泥”吓着，倒没听出“发情”什么的有何不妥。也是，那翠枝比郑莞尔大几岁，过了及笄年龄，已经懂得男女之事，但郑莞尔却还小也没开窍。
这么一来，郑莞尔买马的念头动摇了。那小贩眼看她要反悔，生怕到手的绢帛就要飞了，哪肯善罢甘休，连忙说道：“姑娘，你别听他胡说。我一看他就不是咱长安城本地的，指不定从哪里冒出来在这里瞎胡说呢。”
“给！这马归你，这绢帛就归我了。”说完也不理会郑莞尔的反应，一边说话一边将缰绳递给郑莞尔，并跨过一大步到翠枝旁边开始“帮忙”卸驴背上的绢帛。
“呃～”郑莞尔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手中便被塞进那匹马的缰绳。一时之间，她愣在那里，脸上写满了疑问：我不能反悔了？就只能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乱世系列的第二本小说，希望大家喜欢和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