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斯如斯如

3、第 3 章

　　王府内苑和园子经过几番搜查后没有什么收获，此事便平息了。辉王心中依旧疑虑，这日得闲，不由得又往园中湖畔走去。

　　远远的看到灌木丛后面冉冉升起几缕青烟，辉王走上前去，见秀秀蹲在地上烧着些纸钱。辉王重重咳了一声，秀秀见辉王，赶紧起身请罪。

　　辉王见她神情暗淡，脸上似有泪痕，伸手替她擦拭，秀秀慌忙往后躲开。辉王自知失礼，便讪讪问：“在给你母亲烧纸钱？”

　　秀秀摇头：“是给父亲烧的，听说他前些日子过世了。”

　　“没听你说起过你的父亲。”

　　“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老想着把我卖给别人。以前老怨恨着他。如今他没了，仔细想想，到底是生我养我了一场，没有他，我今日便什么都不是了。”

　　辉王劝慰了几句，让秀秀陪着他园内走走，秀秀拍去衣裳上沾染的灰烬跟在辉王身后。行至湖畔的山坡，辉王停住脚步：“你觉得有没有花神这回事？”

　　秀秀随口答道：“应该是没有的。”

　　辉王喃喃自语：“那是什么人呢？怎么找也找不出来？”

　　秀秀支支吾吾：“也可能是有花神的，好多书上都记载过的。殿下可能恰好就撞见了。”

　　辉王看了眼秀秀的异样，想或许她还在想着父亲的过世，没心思应付他。便不再继续问下去，只接着往前走。

　　夜间，辉王读着书，几个丫头在一旁整理衣物。柳杉埋怨：“殿下这袖口在哪里沾的脏东西，脂粉不像脂粉，泥巴不像泥巴，擦都擦不掉。”之念凑过去瞧瞧。秀秀赶紧说：“我知道怎么擦，拿给我弄好了再给你。”

　　辉王瞅过去，他外袍袖口上果然有一道暗黄的印迹，秀秀慌忙折叠起来。

　　辉王疑惑她这一日的反常，便命她把衣裳拿过来。细细观察这暗黄的印迹，厚重的油脂状，无气味。辉王在军中时用过数次，想想白日的情景，心里猜到了几分，只把外袍还给秀秀，不再言语。

　　第二日，小雁送了一封信进来给辉王，说是小邢递进来的。辉王拆开信看了一遍，想果然被自己料中了，点火烧了信，命人叫竹枝和秀秀过来。

　　秀秀先至，辉王斜倚在竹榻上，仔细打量着她，秀秀忐忑不安，跪在地上不敢说话。辉王又好笑又好气，心想他竟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瞒了这么久。

　　于是有意要整治她，故意先与她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话题扯到江国宫中之事，以及押送回棠国路途之事。

　　辉王又道：“今天看到册子，原来你们七公主宫里还存活了几个丫环，下次让人带到府里来，让你们见见面叙叙旧。”

　　秀秀忙回绝：殿下不嫌罪婢卑贱，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宠，况且亡国罪奴不得结党营私，罪婢不敢受此恩赏。

　　辉王笑笑道：既然如此通晓法理，那你说说，冒充他人身份，又是何罪？

　　秀秀心下一沉，果然她还是瞒不住了，此时多说也无益，只得默不作声。

　　竹枝进来，见此状知辉王已经查明，也不敢求情，立在一旁，只觉得此刻时间已经凝固，屏住呼吸等候辉王发话。

　　辉王早有了准备，在屋内备了热水，命秀秀除去易容膏，洗净了脸，跪回原来的位置。辉王命她抬起头来。烛光之中，一副绝色面容，肤若凝脂，眼若秋波，正是他月下所见之人。

　　辉王抿了口茶，收起他心里的波澜，缓缓道：“我今日派人去查到，上个月谦俘候因病过世了，江国押送回来的名册里面也没有七公主江凌霜的名字。所以前几天你烧纸钱，就是在祭拜你爹谦俘候吧？七公主？”

　　夜风拂过，屋内一片死寂。

　　秀秀，如今的江凌霜，只得把前些日在茶馆内向竹枝和盘托出的话，又重述了一遍。

　　江国国君当年因为美貌娶了民间的花魁入宫，封为愉妃，其女七公主江凌霜遗传了愉妃的美貌。江国国君父皇听了小人谗言，把她从小当舞姬训练，故意让她抛头露面，让她的美貌的名声远扬，想着等着她长大了再派上用场。

　　愉妃临终前留了几盒易容膏，此物原是军中之物，涂抹脸上后容貌暗沉不均匀，再打眼的外表也会泯灭于众人。愉妃密命贴身服侍的宫女在她过世后，帮七公主易容并偷偷送出宫，愉妃之前已在偏远地区置了一个小宅子，连同薄田数亩，想让江凌霜在民间过平凡安乐的一生。七公主出了宫，不忍宫女及其家人被牵连，又返了回来。

　　棠兵攻打江国时，江国后宫一些女眷乔装打扮成民女，趁着混乱逃去宫外，江凌霜涂了易容膏混入人群中，尚未逃脱便被棠军所获。想到身边有个名唤秀秀的女婢已逃至宫外，便大胆一搏冒充秀秀。

　　而后被安置到辉王府，所喜同被几个俘婢彼此不认识，不用担心她的假身份穿帮。辉王府内众姐妹和睦，她原本想着就此安定下来。那日深夜里睡不着，想起她清扫园子时发现的小门洞，念着众人都已睡去便没涂易容膏去了园子。不料被辉王撞见，便赶紧逃回屋内。这阵子惴惴不安，还是被辉王发现了。

　　江凌霜叙述完，磕头道：“罪婢罪该万死，任殿下处置。”

　　辉王听着有些疼惜，故作漫不经心道“这罪罚先留着，明日竹枝重新给你登记，既然是以前是公主，现也不能太亏待你了，升做一等婢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