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之丞相府大小姐》萍水相逢慰风尘

7、雪崩

　　五日后，苏卿一早就登上了马车前往青华山，身后跟着四辆大型载货马车，每一辆都装满了布施需要的食材，药材，褥子和木柴。抵达青华山，苏卿吩咐人先将两辆马车搬空。待刚到巳时，就让车夫同时架着两辆马车先行回京，只见车子行至峡谷那端，还不待继续，车辕轰然脱落，刹那间马车东倒西歪，木板车辕顶棚散了一地。
　　蒙野上前，照着苏卿的吩咐向众人抱了抱拳，并吩咐那车夫快些去请城中士兵帮忙。前不久，苏丞相递了折子，圣上派京城北兵四处巡视，遇到大雪封路便迅速清理，不要耽误百姓返乡，京中守城处也留了小队卫兵时刻待命。峡谷处众人骂骂咧咧退出来，这一往一返再加上清理，不知废去多长时间，天寒地冻的，众人只得去粥棚处等着。人流越聚越多，好在准备的褥子，食物充足，众人吃饱喝足，就着火盆里吞吐的火焰渐渐聊起了天，一时竟显出几分热闹来。
　　忽然，一辆马车急速行来，正要前行之际，被旁边之人劝住。车夫不得不将马车停下，向车内之人禀明情况。片刻，一白发白须的老翁在两个女子的搀扶下走了下来。两个女子一个娇俏，一个清冷，却在此时都皱着眉头，看着前方峡谷处倒塌在地的马车。着紫衣的娇俏女子，说了句什么就欲往大峡谷走去。
　　苏卿望着几人有些焦急，此时已近巳时四刻，雪崩随时都会发生，遂起身快步行至女子身前道：“姑娘且慢！实在不好意思，马车年久失修，车辕脱落才会堵塞道路，耽误几位行程，卫兵一会就到，几位不妨坐下来喝点热茶。”
　　那紫衣女子不料罪魁祸首居然在这，一时更是气愤，“喝什么热茶，我们着急过去救人！你为何……”女子还要细说，身后白衣清冷女子上前扯了下她的臂膊，这才住了嘴。
　　在老翁的吩咐下，几人这才随苏卿前往一处义棚处就着软塌坐了下来。“你们若是饿了，前面粥棚处还有些吃食，虽不是珍馐佳肴，但胜在热乎，几位舟车劳顿，不妨略作休整。”苏卿说罢便朝老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大公子还等着药呢！我们如今被困在这里，如何是好？都怪那女子，堵着路，我们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上京地界，却在这停下了……白芷还拦着我。”紫苏说着愈发生气，若是大公子有什么闪失，她定要剥了那女子的皮！
　　那白发老翁却丝毫未见焦急，捋了捋胡须一脸淡然，“生死皆有命数，大公子的身体能撑这么久，已是上天垂帘。如今虽然找着药方，但还差最后一味药，即便是到了，也只能缓命，不能救命。早一时晚一时，又有什么区别？”说完吩咐旁边男子去端几碗粥过来，吃了一路的冷馒头冷糕点，这把老骨头都憋屈坏了……
　　喝完一碗米粥，又喝了一碗骨头汤，老翁满足的四肢百骸都透着热乎气，将手里的碗舔了舔，这才递给男子，“再来一碗骨头汤。”看着老翁的模样，白芷和紫苏都有些丢人之感，随师父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什么珍馐佳肴没吃过，何曾见过师傅这般贪吃？不过这天寒地冻能有一晚热汤真是舒坦，两人盯着欲站起的男子，也不好意思地将碗递了过去……
　　男子端着碗刚欲走出义棚，但听“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更浩大的声响袭来，整个天地似乎都震了几震，所有人脸上都透着茫然与惊悚。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声响才慢慢停下来，有那胆大的，出来查看，就见前面的大峡谷塌了一半，积雪碎石铺陈，一时间四肢俱颤，喃喃自语，“雪崩啦”！消息很快传播开来，众人先是震惊，后来才透出些后怕来，幸好马车堵了路，要不然埋在那雪崩之下的不就是自己吗？
　　此时最震惊的莫不过蒙野，今日他听小姐的吩咐在车辕上动了手脚，致使马车在行至峡谷那端时崩塌，原本还一头雾水，但雪崩发生之时，所有人都茫然害怕，只有她脸上未见丝毫意外，只一瞬间的受惊，很快就恢复正常。难不成……她知道会有雪崩？可是怎么可能呢？这么大的雪崩，明显不是人为，而是天祸，她又是如何知晓，为何单在峡谷之外设下义棚，难道全是巧合？天下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看着蒙野一脸震惊的盯着自己，苏卿也未多言，此事他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出去，更何况自己只让他在车辕上动了手脚，又能说明什么呢？想必此时京中已经听闻动静了，卫兵也很快就到，爹爹和兄长知道自己在这里，也会派人过来接应，准备的物资撑过这几天应该不成问题，姑且就在这等着吧！
　　京中一内宅之中，丫鬟翠珠慌慌张张跑至阁中，至一女子面前站定，才大口喘着粗气。
　　“可是苏卿死了？”林雨烟是个急性子，未等丫鬟开口，便着急问道。
　　看着小姐兴奋的神色，翠珠刹那间脸色苍白，想着刚刚打听到的消息，害怕的不知如何开口。
　　“直接说！若是敢有半句假话，小心你的舌头！”林雨烟发狠道。
　　听到要拔舌头，翠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饶命！奴婢去街上打听，苏小姐确是随了丞相府的布施马车去了青华山，但是……”瞅了眼小姐幸灾乐祸的神色，咬了咬牙将打听到的消息尽数抖出：“但是马车把大峡谷的通道堵上了，郑执金吾帅兵亲自去通山道，得知苏小姐和众人都在大峡谷外休息等候，竟无一人伤亡。如今京中都赞苏小姐宅心仁厚，感动了上苍，这才免了一场天灾，圣上听闻此事甚是喜悦，直夸赞苏丞相得了一个好女儿。”
　　林雨烟咬牙切齿听完，一脚揣在翠珠心口上，将手边的物件砸了过去，然后开始砸摔房间里的其他摆设，“可恶！这么大的雪崩都砸不死她！实在可恶！”
　　王氏远远的就听到女儿房间里的动静，刚快步走到女儿暖阁门口，就见一青花瓷瓶砸在脚边，丫鬟翠珠满脸鲜血的跪趴在地上。当下冷了脸色，“烟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与那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我往日对你的教导你全忘了？”
　　看着母亲厉极的神色，林雨烟一时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往旁边榻上一坐，凄然道：“我如今已是过街老鼠，出不了门，见不了光，变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听着女儿自暴自弃的话语，王氏半是心疼半是恨铁不成钢，“你们都出去！”待闲杂人等离开，才走到女儿旁边坐下，“我前几日嘱咐你的话你不记得了？我和你父亲自幼便对你报以众望，如今大局未定，我们本也不会太早将你许配出去。待新皇登基，你父亲自会为你筹谋，只要你肯争气，别说婕妤昭仪，即便是皇后，你也是有可能的。他日诞下龙子，何愁我林府不荣耀至极！如今虽说名声不太好，但刚好可以光明正大留在府中，待时间一过，谁还记得这些小事。”
　　听着母亲将之前的计划又说了一遍，林雨烟有些不耐烦，“除了他，我并不想嫁予谁。”什么荣华富贵，权势滔天，都是父亲和母亲的一厢情愿，只要能和四皇子在一起，便是让她放弃一切也甘之如饴。
　　看到女儿如此冥顽不灵，王氏气急，挥起一巴掌打了过去，“愚蠢！四皇子无权无势，母族低贱卑弱，有什么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庭语和庭陌两个丫头自小便被你踩在脚下，你父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你一蹶不振，不堪造就，你父亲定会重新选择人选，到时候仰人鼻息，受尽侮辱的便是我们！我知你怨恨苏小姐和沈小姐，只要你成为人上人，哪个见到你不得行下跪的大礼，到时候你想惩戒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且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若是自暴自弃，我还不如早早送你去庄子上自生自灭，眼不见为净！”
　　“林庭语，林庭陌……凭她们也配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苏卿，沈安然，她们一个个，谁也跑不掉。至于四皇子，若是能得到最好，若是得不到，那便毁了吧！
　　王氏看着女儿攥紧的拳头和发狠的眼眸，知道她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是了解，让她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快乐，处处压她一头，比杀了她还难受。
　　王氏又好好嘱咐了女儿一番，才命令丫鬟进来收拾，又吩咐嬷嬷去仓库重新领些上好的摆件，这才在大丫鬟的搀扶下回了正院。
　　然上京城中，因着此事心思活络的又岂止这一家！无论是宫中还是各皇子府，无不暗中思量筹划，当真是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