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意》十一温

53、再去府城

　　一汉子说道：“这雨啊，瞅着还得下哩。”

　　另一汉子跟着附和：“可不是哩，再下下去，这河水得涨了。”

　　又一汉子说道：“这雨要是再下下去，咱们得逃灾了。”

　　三个汉子说的这番话听得秦如意心里头有些慌，一慌她就抓住祝公子的手。

　　祝公子大约是脸皮薄，秦如意的手刚抓上去他便挣脱开来。

　　秦如意见状，心想：本与祝小姐不熟，今个儿虽说以夫妻相称，但，女子本是面薄，又假扮男儿身，多少有些羞涩，看来是自己大慌之下过于失礼反到把祝小姐给惊住了。

　　此后的路程，秦如意便注意与祝公子相处时的距离。

　　也是天公作美，这雨慢慢停了，这日头又晒起来，晒得这车厢热烘烘的，秦如意索性将布帘拉起来，有些风吹进来，倒好受些。

　　因为要赶路，日夜兼程，中途有人家祝公子也未曾投宿，直到看见一间破庙，祝公子才放好马车，带着秦如意与小曼进入破庙。

　　此时，破庙里头有三拨人。

　　一拨人是按照高壮廋排列的三个汉子，正用枯枝烤着冷馒头。

　　另一拨是一对有些年岁的父女，正干啃着馒头。

　　小曼见这对父女面善，便想上前搭话，却被祝公子给拦住了，于是，秦如意一行人便找了个地儿围起来。

　　祝公子见秦如意又干啃着冷馒头，于心不忍，便凑到三个汉子身旁借他们的火将冷馒头烤热。

　　在祝公子借火的时候，三个汉子边啃着馒头边开始闲聊。

　　壮汉子说着：“俺前几个月在花船上干活的时候，大半夜突然看见一只大鸟刷刷刷地从俺脑袋上飞过，吓得俺嚎了又嚎，把客人都嚎醒了。”

　　“俺说，刚刚有只鸟儿从俺头顶上飞过，有那么大，可没人信，他们都不信俺，还说俺眼花。”

　　廋汉子笑：“得，你这人，俺们还不晓得啊，没牛皮你都能吹上天，有牛皮你不得扮神仙哩。”

　　“啥子个鸟儿咋没事儿长这么大哩？不信，定是你吹牛。”

　　高汉子在一旁附和：“哈，可不是哩。要俺说啊，要是个人那还差不多。”

　　“不是老说这武林高手行侠仗义，说不准正是那武林高手抱打不平哩。”

　　瘦汉子也跟着笑：“诶，是人的话倒能对上。你想想，那天是不是闹出事了？比如，嘿，有人给死了？”

　　瘦汉子‘死’字一说出口，那对父女中的老父亲便咳了起来，咳得瘦汉子于心不忍，便喊着：“姑娘啊，这儿有热水，你给你家老爹爹喝喝。”

　　那对父女中的女儿应了声，拿了个碗走过来。

　　祝公子见女儿走过来，微微避了避。

　　瘦汉子则从水囊中倒了点水，女儿道谢便给自家老父亲喝水。

　　这水一喝，咳嗽便停了。

　　于是，三个汉子又闲聊起来。

　　壮汉子说道：“可别提了，俺都快被那些富贵人家的老爷们给溜死了。那些富贵人家的老爷啊，可真真是把俺们这种人当猴儿耍啊。”

　　高汉子笑：“嘿，说来听听，咋么把你当个猴儿耍的哩？”

　　壮汉子答着：“俺不是前些日子在花船上找了份活儿嘛。”

　　“这富贵人家的老爷们就爱跟花娘子在花船上左个儿晃晃右个儿晃晃。”

　　“这一晃就在河里头晃了个几天几夜。晃得俺现在想想估计也是把俺给晃花眼了，晃出个大鸟在俺头顶上飞，还把俺给吓坏了。”

　　“也是那天，不知哪位爷，这酒喝多了还是脚喝多了，扑通，把鞋子给踢到水里头了，还有人喊，不好了，老爷落水了，快来人啊。”

　　“哎呀呀，当时俺在船板上干活哩，把俺给吓得扑通，扑到水里头救人。可那会儿是晚上，只看得到水找不到人，倒是摸到了一只鞋。”

　　“那会儿，俺哪晓得这帮子富贵人家的老爷在溜俺这只猴子啊，俺捏着鞋子，心想，完了完了，这人没了，俺咋上去交差哩？”

　　“俺又在水里头摸了摸，还是没摸到人，没法子，只好拎只鞋子上船。”

　　“刚上船，俺就瞅见花娘子搂着个老爷，老爷呢，指着俺笑，笑俺，啊哈哈，这小子是个傻子呗？连人和鞋都分不清，蠢死了。”

　　“老爷笑完花娘子笑，花娘子笑完这当妈妈的笑，妈妈笑了站着的人也跟着笑，笑得俺自个儿都只能嘿嘿，嘿笑几下。”

　　“后来，俺背着人站在角落里头，自个儿给自个儿打了一巴掌，边打边骂，就你蠢儿样，没眼色的东西，旁人不跳你跳个啥子哩？”

　　“那天是俺守夜。俺记不清是啥子时辰了，只记得这月亮贼亮，就在这时，扑通，得，又有东西落水了。”

　　“俺想，得，这戏又搭上了啊。果然，花娘子在喊，不好了，老爷落水了，快来人啊。”

　　“你们说，这不是溜俺这只猴子耍哩？俺想，得，想让俺上台唱戏，你们等着吧。”

　　“俺就在一旁甩甩手，甩甩脚，见妈妈急匆匆赶过来，俺才扑通跳进水里头。”

　　“跳进水里头俺也不急着找鞋子，俺就在水里头玩了下，玩的时候俺又不晓得咋么地这么个倒霉，又捡到一只鞋子。”

　　“哎呦个俺滴老腰哩，这真真是霉气冲顶儿。得，俺不找了，直接转了个地儿爬上船，回房了。”

　　“回房换了衣服又想了想，去厨房要了点热姜水。刚喝完，外头就闹起来了，俺过去凑热闹，就听见妈妈在哭。俺再听，才晓得，得，真真有个老爷落水了。”

　　“那，人救回来了不？”瘦汉子问。

　　壮汉子答：“王八蛋，命长着哩，活过来又跟花娘子在花船上玩到隔日的大傍晚才醉醺醺地被小厮背着下船。”

　　廋汉子追问：“后来呢？”

　　壮汉子答：“后来俺也下船了啊，再后来俺就回来了。”

　　瘦汉子不解：“这就没老爷上花船了？”

　　壮汉子骂着：“可不是哩，那个掉水的老爷下完船便觉得这船晦气，把这条船买下来又要找人这船给砸掉了，连带着一船的人怕闹事儿，走的走，换地儿的换地儿。”

　　“你们说，俺咋么就遇上个这么个王八蛋的玩意儿。好端端的饭碗，愣是被这个王八蛋给砸了。”

　　壮汉子这一骂，立马得到高汉子和瘦汉子的安慰。

　　渐渐地，这三人也不说话了，躺在地上睡觉。

　　渐渐地，秦如意与小曼也睡着了。

　　再等等，这天便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