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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招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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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阮被高高举起,手中的伞都差点摔到地上。
起初的错愕后,她有些恼怒。
“阿弃!谁许你擅作主张的,还不放我下来?”
谁知这奴隶根本不理会她,反而加快了步伐,在苍茫的天色下大步前行。
姜令阮挣扎起来,腿脚乱踢一气,不过这点微末力道正如随风乱摆的雨丝,谈不上分毫杀伤力。
以致弃奴还能移下手去替她压住翻飞的裙角,只不过俯下的目光却不大和善,带着隐隐的告诫。
“雨湿风冷,小姐莫过于任性,惹出病来,还得自个儿受着,还是让奴快些送你回去的好…”
福娘听到脚步声迎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消失了两三日的弃奴将小姐拦腰抱在怀中,两人一道出现在门槛边。
小姐的脸靠在弃奴肩膀前,看起来有些疲态,似乎又有些怒气冲冲的感觉。
福娘眼珠上下一滑,压下心底猛生的那点奇妙感觉,上前去摸小姐气鼓鼓的面颊。
“江畔和初月呢?怎么就小姐一人回来了?”
“还在后头避雨,乐郎君先送我回来的。”小姐还是回答了福娘。
福娘不知方才几人角门边的碰面,因而不免更加疑惑,既是乐公子送回来的,人怎么又到了弃奴怀里?
不过,她也不打算多问,只是看着小姐绣鞋上的泥污和脏了的裙面,催促道:“快进来!”
“我去给小姐拿干净衣鞋换上。”
弃奴依言抱着小姐转进卧房,要把她往小榻上放。
小姐身子挨上美人榻,双臂顺势勾住了弃奴的颈项,几乎是整个身体的重量坠在弃奴脖颈上,将他的头往下压。
她不甘心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过他,方才雨中的事情还没完呢。
他是奴隶,而她是主人。
从来都是主人驱使奴隶,还从未听过有哪个奴隶敢不经主人吩咐而随意摆布主人的,即便是为她考虑,避免她在外淋雨,那也是不被允许的。
奴隶,就要时刻摆清自己的位置,况且,她总觉得这臭奴隶对她不单单是出于好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雨中被他禁锢着动弹不得时,她似乎看到臭奴隶的嘴角轻轻翘了一下。
他怕不是在借机故意气她报复她吧?毕竟虽然才认识短短几日,可细算起来,他对她的积怨必定不会太少。
姜令阮也承认,她的确被这个奴隶给气到了。
只是,到底该给他个什么教训才好呢?
姜令阮攀着弃奴思索了半晌,并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她微微抬高身子,在奴隶耳边骂了一句。
“阿弃,你真是个不懂规矩的野男人。”
骂完,她也就松开了弃奴,今日暂且就罢了,她有些累还有些心烦,没有心情和这个奴隶过多纠缠。
弃奴被骂得心头一震,四目相对,他是真的诧异。
为何小姐总是一本正经、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些无异于调/情话的?
可小姐眼眸清亮,眸中是跳跃的怒焰,的的确确,这只是小姐的一句气话而已。
弃奴突然间有些无法直视小姐的眸光,他闪避似的撇开头去,他怕他会忍不住,忍不住遵从心底萌发的那一丝渴望。
重重碾过她总是语出伤人的丹绯色唇瓣,再一把把她按在怀里。
诚然,小姐对他不够友善,他对小姐也积攒下不少怨气,可正如一道伤,天长日久总会有结痂的那一天,钻心的疼痛下势必会伴有蚀骨的痒意。
只不过,现在的弃奴感觉没有那么强烈深刻而已,可即便只是一点点兆头,也足够让他警醒。
他回到姜家,自然不是因为信了白清川的一套说辞,窃喜的以为真会有那样天大的美事降临在自己头上的。
老爷后继无人,愿意给他一个历练的机会,或许,他只要做到端正勤恳,终有一日,他也会堂堂正正的立于人前。
这,才是他最该朝之前行的目标不是吗?
“小姐说得是。”
弃奴想快些出去冷静冷静,压一压心间沉浮不定的燥意,他随口附和了小姐的气骂,旋即一扭身。
“老爷派人四处寻奴,而今奴回来了,自然该亲自去向老爷复命一声。”
“小姐,你好好歇息。”
说着,他提步就往外去,与守在帘外不许小丫鬟进去打搅的福娘碰了个正着。
弃奴微微一怔,唤了她一声,福娘面上换了一副温慈的笑意,对弃奴道:“阿弃,你去吧。”
待弃奴走后,她才打帘进到卧房,去看榻上的小姐。
小姐却先道:“福娘,你待会儿找两个人,把绣阁后花园里那两间小屋打扫出来,让那奴隶搬过去住。”
福娘看不懂这一对年轻的男女,可脸上笑意却不觉深了,满口应下。
小姐在福娘的伺候下换了崭新的裙袄,又缩回到榻上,拢着被子面朝里小憩。
其实,小姐并未真的睡过去,她的一天时间,有半数都消磨在了床榻上,人又不困,自然没什么好睡的,不过是闭着眼睛想一些心事。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弃奴才踏着夜色折回,据说是爹爹从商铺回来,见到弃奴欣喜不已,拉着说了好一通话,还留他用了晚饭。
姜令阮实在想不明白,世间顶好的奴隶何止千万,爹爹为何偏偏只对一个阿弃另眼相待?
这么想着,忽然,她脑海中冒出一个十分荒唐的念头。
上次爹爹和乐尚书夫妇不欢而散,心中对于与乐氏的婚约定然更加动摇不满。
爹爹该不会已暗中做好了打算,一但婚约作废,就替她招赘个夫婿上门,而爹爹相中的人,该不会正好就是这个阿弃吧?
此念头一出,姜令阮心间不禁一个激灵,忙摇头宽慰自己,不会的,爹爹不会的。
就算要招赘,好歹也得是个贫寒书生之流,说出去也好听一些,日后兴许还有发迹的机会。
可阿弃算什么,一个奴隶,除非爹爹全然弃脸面于不顾或是神志不清了才会做下那样的糊涂事。
所以,定然是自己想多了。
姜令阮不禁懊恼起自己的无厘头,整天都在琢磨些什么,才会生出这样古怪可笑的念头。
她颇苦恼地瞄了站在远处的弃奴一眼,有些不耐烦的摆手,“你下去吧,让初月带你去你的住处。”
远处的阿弃仿佛亦投来一道目光,姜令阮并没有去在意。
最后,弃奴沉默的随初月走了,没有多说什么。
一直到第二日午后,弃奴都未再出现过。
姜令阮不禁有些气恼。她本打算今日起就让人教弃奴读书念字的,即便昨日忘了与他提起,可身为奴隶,不该一早就在主人跟前候着吗,未料到他能如此懒惫。
难道说,还要她派人过去请他才肯来不是?
姜令阮因种种事压在心里,心情自然不会太好,已隐隐处在发怒的边缘。
却在这时,见初月一惊一乍跑来,在她耳边惊恐道:“小姐,你猜怎么着,那弃奴那里正要……”
她话说到一半,却不知该怎样描述下去,干脆道:“他怕是这几日都动弹不得了,小姐就别等他,也别生他的气了。”
这倒勾起了姜令阮的好奇心,想要去看看弃奴在搞什么名堂,谁知却被初月拼命劝阻,而使女越是拦,姜令阮就非得去看一看。
来到小屋外,姜令阮站在窗后朝里看去,就见弃奴赤着上半身朝西向坐,整个脊背坦露于姜令阮的视线之内。
只见那宽阔肩胛上落着几道可怖的伤口,还在微微往外浸血,可这伤倒不像是新添的,只因伤口处的皮肉已微微泛黑。
除此之外,背脊有一些经年的旧疤痕,成为身体主人曾经遭受苦难的见证。
此时,弃奴身边站着两个小厮,正在火上反复燎烤一块铁板,其中一个面露不忍,有些犹豫道:“你真要现在毁了那东西?”
“还是等你背上的伤好了之后再说吧,不然,你哪受得住啊?”
“是啊。”另一个也跟着附和相劝。
弃奴摇头,虽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姜令阮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坚定。
“多留一日就怕猛生什么变故,两位不必顾忌,只管动手罢,我经受得住的。”
两人叹息一声,不再多言,举着通红的铁片朝弃奴后腰按下去。
只听“滋滋”的声响中,一缕轻烟由铁片和肌肤贴合处缓缓飘起。
弃奴坐在那处一动不动,而攥在一起的手指间仿佛传出骨头错位的“咯嘣”声……
跟来的初月早吓得躲到了远处,姜令阮秉持着有始有终的性情坚持看完了全场,却也是惊的以手捂唇、屏住呼吸,心突突跳个不停。
直到弃奴受刑结束,小厮扔掉手中烙铁,将弃奴扶趴在床上,迅速在他腰上撒了药粉,擦过止痛膏药,这才和弃奴说了几句话,满脸钦佩走出小屋。
两个小厮看见屋外的姜令阮,忙上前行礼。
姜令阮只摆摆手让二人去了,又把初月唤到身边,交待道:“你在外守着即可,我过去看看那奴隶。”
说着,她独身一人踏进屋里,走到弃奴身边,觑向他苍白的面色。
“你不疼吗?”
“吓到了吗?”
她开口问话时,那奴隶也微微抬头,有些轻/喘着问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