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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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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你明明知道那个女孩会去研究所,”坐在对面的小少年眼里满是不理解,“你就放任她自己找上门去?”
指尖跃动于键盘的敲击声并未停滞。
太宰治垂着头,屏幕的荧光将他的脸晃得发亮,“我给过她一次机会的。”
“我和她说过那份协议不能签,还把她从飞田新地带了出来。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他的声音冰冷,连眼皮都没抬上一下,“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事实证明她为了钱就是可以出卖自我。”
“你这不叫救她。”沢田纲吉冷声打断她,“别给自己利用他人的事实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啪。”男人合上了电脑。
他弯起眉眼,熟稔地蒙上一层虚情假意的完美微笑:“退一万步说,沢田君,你现在也没有什么立场指责我呢。”
“你想找的东西,就在研究所吧?是你的任务还是其他什么重要东西?”他交叠起双臂,散漫地靠回了身后的座椅,“如果现在没有我装上去的发射器,你敢说你还有什么其他方法能找到研究所的地址吗?”
对面的小少年眉头下压。
太宰治恍然大悟地睁大眼睛,慢吞吞地拖长了声音:“哦——”
“真是不好意思呀,我忘记了,你原本是有办法的。”他的眼里涌入恶劣的笑意,从喉咙溢散出清朗雀跃的笑声:“是我多此一举把你从禅院的禁闭室救了出来呀。”
“这样说来还真是我的错。”他抬起指腹,轻轻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表层,“不好意思呀,沢田君,我向你致歉。”
“要不这样子吧。”他笑吟吟地歪头,轻柔道:“我再把你送回禅院?”
沢田纲吉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太宰治这人向来拎得清身边的事物,他之所以能轻而易举地几句话激怒别人,完全是因为周围的人脑子都单调的像只草履虫,他只凭一眼就能洞察他们的想法。
不管那个空间里的沢田纲吉究竟是什么情况,但眼前这个人却是清清楚楚地把自己的弱点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把愚蠢的大义奉为己任。
这种人可不适合做首领,倒不如转行做个不求回报的救世英雄。
太宰治也不在乎像寺岛枝穗那样微不足道的蝼蚁,能为自己提供些利用价值自然是好的,如若没什么用处了放着也是积灰,倒不如直接丢掉来得畅快。毕竟无用的棋子留在棋盘之上,也只能起到扰乱秩序的作用。
他漫不经心地扬起唇角。
虽然沢田纲吉手里还握着森先生的身份卡牌的信息,但是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他多半也清楚森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有没有沢田纲吉都一样。
“行啊。”对面传来了听不出喜怒的童音。
他看见沢田纲吉缓慢地站起身,脸上同样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那就送我去禅院。”沢田纲吉说。
那双暖棕色眸子不带丝毫情绪地瞥来,声音分明还带着些许风度地询问:“那么,我们的合作关系……?”
太宰治轻笑:“到此为止吧。”
“好。”沢田纲吉点点头。那张软软糯糯的脸上,缓慢地绽开出一道极浅的笑。
“这是太宰先生你自己的意志。”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别后悔。”
*****
五个小时后。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教职工公寓
时钟滴答滴答地回荡。
客厅没有开灯,窗台的伸缩门也被一层厚重的窗帘遮蔽,空荡的屋内昏暗一片,唯有沙发处展开一阵模糊的荧光,迷蒙地挥洒在斜后方的白色墙壁。
[你真的把他送走了啊。]系统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是啊。”太宰治瘫坐在沙发上,双腿上摆放着那台刚买回来不久电脑。他嘴里叼着一根回来的路上顺便买的pokey,含糊不清地回应:“这是场比赛,我和他是对手。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吗?”
[隐藏任务的积分是一次常规任务积分的两倍。]小系统说道。
[也就是说如果能成功完成隐藏任务,您的名次必定会名列前茅。]
“算了吧。”他咬断那根涂着巧克力酱的饼干,满脸惰怠地咀嚼着,“唯独这种任务我绝对做不来。”
让那种疯子爱上自己,怎么想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但凡换个人,是谁都无所谓。就算哪天听说了中也突然发疯爱上了自己,他都能捏着鼻子,勉为其难地接受这种黏黏糊糊的恶心事实。
唯独沢田纲吉,他无法接受。
除非能给他一个,完全掌控对方的人生,将对方玩弄于鼓掌中的机会。
否则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
“我其实还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大约是盯着屏幕的时间有些久了,眼睛都逐渐酸涩起来。他丢下电脑,抬起双臂向上拉扯,像是正在伸懒腰的猫咪。
“按照那份文件上提出的理论,他们想要筛选的无非是一些——也许可能继承了术式,但是并未成功激活,以此过着非术士的平凡生活的普通人。”
“因为只有靠着这些实验体增加或减少人体内外环境的某一因素,对比天生可以使用生得术式的术士,才有可能真的激活那些实验体的生得术式。”太宰治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懒倦地瘫回去。
“首先,禅院和这件事必定脱不开关系。”他努努嘴。
但是,加茂家和五条家呢?规模如此庞大且有悖人伦的实验,单靠禅院家是绝对不可能撑得起来的。
[五条家的术式有些特殊。]系统说。
[即便五条家的子嗣真的继承了“无下限”,如果没有“六眼”加以配合,也仍然无法使用“无下限”术式。]
“所以说,从这个角度来看,五条家的立场实在是有些尴尬呢。”太宰治站起身,随手把那台价格高昂的电脑丢在了身后。
“如果这种实验真的成功了,赤血操术可以泛滥,十种影法术也可以盛行。”
“唯独无下限。”
“迫于需要‘六眼’的限制,无下限却不行。”
“术式激活”的试验一旦成功,必然伴随着咒术界的更新换代,有些家族常青不败,有些家族成为后起之秀,还有一些家族却不得不退出这场争夺战。
作为具备更加苛刻的条件的五条家,几百年或许才会诞生一个像五条悟一样的天才。
倘若五条家如若是这项实验的知情者之一……
他们到底会如何决策?
“所以果然啊。”男人轻声哼笑着,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向卧室移动。
五条悟根本就不是真的叛逃了。
他一直都在调查这项研究实验,想方设法地搜集着证据。五条家对于这项实验一定有所了解,而为了维护自身作为“御三家”之一的地位,他们必定会对这项实验报以暧昧不清的态度。
五条家想毁掉这个实验所。
但是迫于其他家施加的压力,他们明里暗里都无法作出任何举动,只能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于是,他们想出另一种方法——
对外公布“神子”五条悟的叛逃,再与之划清界限。好叫五条悟能够把这个研究所搅得天翻地覆,让这桩惨无人道的实验因此覆灭。
凭借五条悟的脑子,他恐怕也心知肚明自己是在被家族利用着。
但以他那副桀骜不驯的性格,平日本来就在无时无刻地被迫接收着各式信息与事物,倘若真由着咒术高层私下里搞这些丧心病狂的东西,恐怕后来接受到脑子里的信息都是伴着一阵恶臭的。
于是他应允了由家族提出的倡议——
那通手机发送出的“再见”,除了向家族发送暗号表示自己“开始行动”之外,事实上还有另一项作用:让外界都因此知晓五条悟已经离开本家,失去踪迹的事实,由此为后续“五条悟叛逃”的事情作上一份极佳的铺垫。
所以当他问到五条悟“你不能回家,这是和某个人的约定”时,五条悟才会点头应一声“对”。所以他问五条悟那条短信是不是“暗号”的时候,对方反应才会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还是太嫩了。
“这么多天下来,就算是条蛞蝓,估计也能把事情彻查清楚了。”太宰说。
“所以五条君,大概很快就会来找我了。”他的语调涌入几丝愉悦。
之所以没在飞田新地挽留五条悟,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小鬼还会再找上门来。
因为……
“咚咚——”
门口传来了不怎么耐烦的敲门声,力道很大,委实是不礼貌极了。
太宰治将目光投射向门口,笑咪咪地:“诶呀。”
“和我预料的时间差不多呀。”
他惦着脚尖,唇边飘散着愉悦欢快的小调,犹如在舞池中央打着转般,温吞而优雅地走到了门边。
太宰治扭动着把手,打开了门。果不其然在楼道之中,他看见一头扎眼的白发。
“呀,晚上好呀,五条君。”他现下的心情好极了,连同脸上那点笑意都多了些真情实感。
五条悟满脸不爽地杵在门口,弯着背脊,双手插兜。那双犹如延展向无止境的苍天之瞳,透着不似人类的诡谲气息,直勾勾地盯着他。
“拿来。”他简言意骇。
“拿什么?”太宰治微笑着装傻。
少年显然不会被他敷衍的表演骗到。
他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把你偷走的第一张线索还给我。”
太宰治当然知道五条悟会来找他。
因为那每一张不知是谁呈递出来的线索上,除了最中央可以轻松破解的小地图外,外面那些叫人无法解析的鬼画符——
之所以无法解析,是因为它并不完整。
将所有的线索拼凑在一起,那些鬼画符就会变成另一种模样——一张庞大恢弘的地图。
一张描绘着实验研究所内部,错综复杂的地图。
“也不是不可以给你。”太宰治把门开大了一点,漫不经心地倚靠着房门。
他笑了一声,尾音轻柔而愉悦:“但你要‘讨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