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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死亡之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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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好?”
“醒一醒……”
“快醒过来!!!”
过高分贝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疼痛,我的心脏应该是被贯穿了,还是头被砍了下来?不知道,我现在只感受到四分五裂的疼痛,喉咙不可抑制地发出哀嚎,陷入一种疯狂且自知的状态。就在此刻,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从后背灌输进我的身体,使我勉强恢复了理智。我抬起头。
以绪奥肯的酒吧,跟冒险家的约定,破败的诅咒。
我又回到现实了……
“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年轻的男性声音。我这时候才发现这个陌生的男人正把手放在我的脊背上,我下意识想要打开他的手,却被制止住。那股安宁、平和的力量再度传输过来。我焦灼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对了,他应该就是探险家,他叫什么名字?伊尔,伊泽……?
“我就是伊泽瑞尔,你就是那个被诅咒的倒霉蛋吗?很抱歉迟到了一会,刚刚路边有个藤曼女突然间把我给吊起来,费了我好大的功夫才能过来。你看,我的外套都被她给弄破了!”
……得罪了婕拉吗?怪不得。
以绪奥肯举国不通电,唯一的照明工具是魔法灯和火焰,还有动物油脂做的蜡烛。这个酒馆内就只有蜡烛。昏暗的光线下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很清朗。听起来是个正常人。
我单手按住额头:“对,我就是那个倒霉鬼。见多识广的探险家大人,您对这种诅咒有什么头绪吗?”
“我闻到了一点破败诅咒的味道。”他爽快地说,“这事我没办法帮你!”
“……?”
太好了,也不是个正常人。
“不过我知道以绪奥肯光明哨兵的一个驻点,或许你可以向光明哨兵请教一下,他们对付破败诅咒的研究是专业的。”他思考了一会儿,“那个地方的名字叫什么?我想一下……好像是叫鬼火与海盗酒馆。”
鬼火与海盗酒馆。
前情回顾一下,我就是从那里出来之后,才开始倒霉的。既然那个地方是光明哨兵的驻点,那意思就是,诅咒我的不是那佛耶戈,而是光明哨兵?开什么玩笑。
伊泽瑞尔在回想那个驻点的地址。
他虽然看起来很不着调,也不怎么靠谱,但人脉和知识面肯定比我要广。
“这是我第一次来以绪奥肯,不怎么认识路,而且我现在感觉好害怕。”我露出有点迟疑和忧郁的神色,“请问您能带我去那个光明哨兵的驻点吗?拜托你了,伊泽瑞尔大人。”
“这个倒是没问题啦。”伊泽瑞尔瞥了我一眼,有些不太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护目镜。“虽然伊泽瑞尔大人这个称呼听起来很不错,但还是叫我伊泽瑞尔就好。”
去往海盗与鬼火酒馆的路我是记得的,我计算着路程,在心里盘算该怎么从那群光明哨兵嘴里套话……但去到那之后才发现没必要。鬼火与海盗酒馆变成了一片碎石和破木块的堆积地,这个光明哨兵的据点已经被毁了。
“暗影岛的气息,这里曾发生过噬魂夜。”
伊泽瑞尔的表情变得正经起来,用海克斯科技的通讯器发了几条信息。我听说过噬魂夜,那是鬼魂狂欢的夜晚,被噬魂夜浓雾所笼罩的人类会腐化成幽灵。原来这也与破败之咒有关。
在伊泽瑞尔发消息的空挡,我翻开了地上一块碎掉的石头。上面有一些金色的纹路,我认真揣摩观测了一会,没有发现任何信息。
“我问了一下,现在瓦罗兰大陆上所有光明哨兵的驻地都被黑雾毁灭了。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
“光明哨兵已经全军覆没了吗?”
我的心因为这个消息提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啊,那我导师是能救还是直接埋了?
“没有,还有最后一队光明哨兵。我刚刚问了一下,他们现在在艾欧尼亚招兵买马,说是要组织一个能够对抗破败王的队伍。”
我思索了一会儿。
“那么您不去加入他们吗?”
他呃了一声:“我也想穿一套光明哨兵的新制服,那玩意儿看起来好帅气!但是我在艾欧尼亚得罪过一个不太好惹的家伙,还是不去了。你自己加油活下来吧!”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帮我到这里了。
正常情况下我也会放他走。我做事一般不指望这种不着边际的家伙,但是这次是特殊情况。
艾欧尼亚没有传输装置,只能走海路,得坐船横穿守望之海。从这里去艾欧尼亚,起码要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带上伊泽瑞尔一起赶路的话,我就可以压榨他的……不对,是借助他的力量。
“谢谢你,探险家。”我真情实意地向他道谢。
“没有啦,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那么我们现在就动身去艾欧尼亚吧。”
他警惕地扬起眉毛:“我可不去艾欧尼亚,腕豪会把我杀掉的。”
我的语气十分恳切温和:“如果你不去,我现在就发消息回皮城说贾若轻羽在野外对皮城女大学生实行先x后x,穿上裤子就走人。此后您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最后从探险家变成猥亵家,您确定不跟我一起出发吗?”
伊泽瑞尔:“……?”
伊泽瑞尔几乎是跳起来:“你怎么有两副面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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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顿好说歹说(恶言恶语)和请求(威胁)之下,伊泽瑞尔终于答应跟我一起去艾欧尼亚了。但是他说好只送我到上岛,之后的事情就只能我自己来了。“你也不想被腕豪追在后面打吧?”这是他的原话。
伊泽瑞尔的脚程非常快。不愧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的探险家,他对以绪塔尔的路几乎了如指掌,在第七天的凌晨时分,我们就到达了南大陆的最北点,泥镇。
这七天内我入睡过五次。
佛耶戈在亲手杀掉我之后已经完全疯掉,他开始杀掉每一个感觉起来像是我的人。第一次我向他表明身份,他说你回来了?我说是的。然后他就笑了,笑得很……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然后他用书桌上精巧的银质裁纸刀捅进了我的喉咙。半边的气管被割开,我有些猝不及防地捂住伤口,血液不可控制地喷涌而出。
“你还会回来的,是吗?”他手指抚过我的面孔,犹如情人般温柔,割断我气管的动作却十分狠厉。“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为我死而复生无数次吧。”
“……”
他这摆明就是对我的恶意报复。但是比起仇恨,这感觉更像是过激的恶作剧。
第一次是割颈,第二次是机械窒息,第三次是被他用刀贯穿了心脏,第四次是他看见我眼睛的第一眼,就用餐刀径直捅进我的脑子里……好多次死亡,记忆保留得越发清晰,我甚至开始对死亡感到有些厌烦。
只是他想玩,我就陪他玩而已。
反正今天晚上我跟伊泽瑞尔终于到达了泥镇,这个南大陆最接近艾欧尼亚的港口城市。
如果是平常,到达了泥镇之后我们只需要出高价找到一艘愿意开往艾欧尼亚的船就可以了。但是今晚显然不一样。在远远看见城市建筑时,我们就发现了它正被一大片阴森的黑雾笼罩、盘踞。
噬魂夜。
迷失的鬼魂和幽灵在黑雾里面尖啸。
我跟伊泽瑞尔一起发愁,打算猜拳决定是硬着头皮闯进去,还是找下一个港口。但忽然我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心悸,一种无法理解的恐惧与害怕。
有脚步声传来了。
长靴的硬底和地面接触的声音。
我感受到了微弱的热度,曾经被佛耶戈刻下符文的腹部在发烫。
黑雾几乎瞬间沸腾起来,忽然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朝我们奔来。伊泽瑞尔在大叫,叫我快点跑,而恐惧将我定在原地。我让他自己先逃命,如果大家都还活着那就在哈雷尔港再见……拉着人一起死不是我的恶趣味。
黑雾袭来,我听到不可计数的亡魂在尖叫,然后将我层层包围起来。我的腹部涌出一股暖流,融化了死的阴冷,腐化的力量被符文抵消。
有人在黑雾中向我走来。苍白的皮肤,胸口溢出破败黑雾的伤口,及肩的银白色头发随风飘动。他的面容带着死者特有的冷漠,浅色的瞳孔和发色透露出森然的英俊感。
一股熟悉的、却又变得虚无缥缈的声音响起。
“你是……伊苏尔德?”
在尖叫的死亡中,我窥见了他此刻的面容。
白发的死神,破败之王,佛耶戈。
佛耶戈快步朝我走近,伸手轻柔地抬起我的下巴,端详我的面孔。我被迫与他对视,他漂亮的蓝眼变成了死寂的绿,眼白全部变黑,手指也不再有温度……他为什么要叫我伊苏尔德?
“我的爱人,我的王后。是你从无尽的死亡中回来了吗?”
“……”
我想我大概知道破败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一长串零碎的人物和故事线在我脑里串联、集结。在他们的故事里,伊苏尔德才是那一枝亡国的郁金香。佛耶戈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国王,而伊苏尔德是个好女人,那么亡国和破败之咒肯定是他的问题。
我一时间有些头疼。
看来我回到过去所作下的那些改变,最终都不会影响到现实。
“我的王后,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佛耶戈哀切地问,“你眼中看见的是什么,是一个肆虐的恶灵,还是一个爱你的男人?”
“……我看到的是你,佛耶戈。”我回答道,“仅仅是你。”
他哑口无言地沉默了一番,然后迅速往后退:“不!你不是伊苏尔德,你是谁?回答我,卑贱的渣滓!”
这才有点佛耶戈的感觉,刚刚他柔情似水的心碎样子几乎我把恶心得想吐。
数不清的恶灵在他身后的黑雾中翻滚和尖叫,像一支随时会把我吞噬的军队。佛耶戈愤怒从空中召唤出自己的破败王者之刃,还在朝我大吼大叫。他好像就没有消停过哪怕一天,生前是这样,死后也是这样。全世界都必须围着他转,哪怕有一点不称心如意,那他就会开始发病。
“别烦了。关你什么事,你要杀我就杀吧。”
在那一刻,我开始感到无与伦比的厌烦和疲倦。要死就死吧,去他妈的毕业,去他妈的佛耶戈,去他妈的破败黑雾!
“……”他只是在看着我。幽绿色的亡灵之瞳亮得吓人。
“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不动手?”
我向他逼近了两步,他竟然握着刀后退。无尽的黑雾在他脚下蔓延,而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像一个木偶。
不杀就算了,我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
黑雾侵蚀我脚下的每一步路,佛耶戈如影随从。无论我去到哪里他都跟着我,黑雾紧紧缠绕,就好像这是他的猎场,我是他的猎物。
佛耶戈生前英俊,死后也一样潇洒,只是亡灵和黑雾给他增添几分暴戾和阴郁,看起来更加神经质了。我越看他越不顺眼……天啊!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个,我为什么要被诅咒,为什么要被一个要毁灭世界的家伙尾随?
他已经跟着我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伸手去扯他的头发,迫使他低下头。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的王后,伊苏尔德……”他呆滞地回答。
“我他妈不是伊苏尔德!我也想去找伊苏尔德问为什么!”
“……”
他被腐化了一千年的大脑在宕机,理解我说的话之后,他又变得警惕起来,举起武器的模样似乎随时都会砍死我,用黑雾腐化我,或者其他什么手段。我不在乎。
我们僵持了一会后,他捏紧刀柄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我充满挑衅的眼神。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我紧紧盯着他,咬牙吐出他的名字:“佛耶戈……”
“啊!”
佛耶戈忽然间惨叫出声,捂住额头,似乎在被一些什么力量和记忆冲击。他胸前的破洞溢出更汹涌的黑雾。我感受到了一股力量迎面朝我撞来,思维在凝固,我忽然间回想起了跟佛耶戈相处时那种剧烈的恐惧——原来那是对死的恐惧。
视线在发晕,我好像被涌动的力量震昏过去了。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了有人撕心裂肺的声音。
“不……”
“不要!!!”
再次睁开眼——毫不意外——是佛耶戈的脸。红润的脸颊,温热的手指,一脸残忍恶毒的天真。是活着的佛耶戈。
为什么我知道他手指的温度?那是因为我躺在床上,他的手卡在我的脖子上,正准备着掐死我。
“……是你吗?”佛耶戈轻声问,“我知道是你。”
我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在他手指收紧之前,猛然用膝盖去顶他的下半身。他意料之外地吃痛,松开了手,看向我的眼神中一片不可置信。我抄起他的佩剑,一剑捅穿他的腹部,把他固定在床板和刀之间。
“你终于反抗了!你根本就不想死!”他忽然间哈哈大笑,笑声尖锐且刺耳,“是我赢了,你根本不爱我,我也不爱你,太好了,哈哈哈哈!”
我在床边坐下。他的血浸湿了床单,也浸湿了我的手指。我听着他一边咳血一边大笑,有些疲惫地叹气。
“闹够了吗?”